“看來你是想為你弟弟說話了？”他說道。

    聽到這個問題，李明韞沉默了。

    “是這樣，但好像又不是這樣?！彼吐曊f道，“我希望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但我也不希望他以后處在危險之中?！?/br>
    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比她先前想著去不去京城還要矛盾。因為于她自己，她想遵從本心，而對于李明維，她是要考慮到他們兩個人。

    李志淮見她如此，便說道：“你是真正為你弟弟想，我是知道的。但這件事，還真不能由著他?！?/br>
    “你即將要去京城，也別想那么多，安安心心準備著，你弟弟的事，我自會處理?！?/br>
    李明韞“哦”了聲。

    她抬頭看著高高的父親，“那若是明維一直堅持呢？您也清楚明維的性子，他一定會倔到底的?！?/br>
    “是啊?！崩钪净磭@了嘆氣，隨即負手看向天空，“你們姐弟倆這性子，還真像，做了決定就難以改變?！?/br>
    李明韞默然，無限的愧疚在心中升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對話

    夜晚涼風一吹，掃遍整個庭院，月光傾瀉下來，照在人的臉上異常的柔和。

    “爹”李明韞低眸羞愧地喊了一句，卻不知道該什么。

    是啊，她和明維又有什么不同，還不是倔得要命，幾匹馬都拉不回來。

    父親母親不想讓她去京城，就如同今日不想讓明維從武，終究還是因為擔心他們，可他們呢，卻只顧著自己。

    還真是很過分。

    她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糾結(jié)之色。

    李志淮抬起寬大的手掌摸摸她的頭，輕輕順了順。

    “韞兒，你去京城，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了，如今想反悔也不行了?！彼麌@氣道，眼神憐惜地看向自己的女兒。

    還是個孩子啊，就要像個大人一樣獨當一面。

    李明韞點點頭，看著他一笑。

    “爹，我知道，我不會后悔的?！彼f道，“你們也不要擔心我，我一定安然無恙地回來?！?/br>
    她對于即將面臨的事情一點也不緊張，也不害怕，內(nèi)心里隱隱還升起一絲激越的躁動。

    她在期待

    離去京城的日子越近，她就越期待。她希望那件事能做好，只有那樣她才會更加安心。

    李志淮和藹地應(yīng)了聲。

    “你當然會安然無恙?！彼χf道，“若是會出事，那薛一鑒他們就別當人了，都護不住一個孩子。”

    話里的調(diào)侃讓李明韞彎唇一笑。

    “不過，你再不擔心，還是需要保持警惕?！崩钪净丛掍h一轉(zhuǎn)，肅容道，“京城人多眼雜，難免會遇上什么壞心眼、想借機挑事之人，切莫因著有薛一鑒他們，就萬事放寬心?！?/br>
    “薛一鑒他們也難，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可就要被抓了。所以你也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拖后腿，也盡量別出什么差錯。”

    這才是一個父親應(yīng)該要說的話，讓孩子隨時隨地保持清醒，顧全大局，這樣對所有的人都有利。

    李明韞聽到他這樣說很高興，只有關(guān)系至親才會說這種話，而不像別人一樣，顧著她的身份，為她著想?yún)s不會教導(dǎo)她。

    “我知道了，爹，”她說道，“我會記住你說的話的，不會給他們添亂子?！?/br>
    李志淮滿意地點頭。

    “爹當然相信你?！彼α诵?，“韞兒聰明伶俐，乖巧懂事，定然不會添麻煩?！?/br>
    他又摸了摸李明韞的頭，“此去京城，萬事小心。若是真遇上什么事，也不要怕，你是李府三小姐，這是誰也不能改變的事實，你大伯一定會護著你的?！?/br>
    他哼哼教誨，如同夫子一般。

    李明韞道聲是。

    “韞兒謹記于心?！彼f道。

    “既如此，爹就放心了。”李志淮看看夜色，“韞兒，天也不早了，快回去歇著吧。”

    他讓李明韞走，但自己卻沒有走的打算。

    李明韞見他不動如山，心想他應(yīng)該有話要和明維說，便施禮告退。

    “爹，韞兒先走了?！崩蠲黜y說道。

    李志淮“嗯”了一聲，目送她離開。

    祠堂里，靜悄悄的，能聽到窗外樹上的細微的蟲鳴。

    李明維跪在地上，看著李家祖先的排位一動不動，心中思緒萬千。

    為什么父親母親不愿意讓他習武，為什么他不能像王遇那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難不成李家人都是文人，他就也要做文人嗎？

    走他四哥的老路？可四叔都比父親通情達理，四叔還說若是不成文，可以讓四哥跟著他舅舅去軍中呢！

    可父親就只想著讓他念書，念書！

    想到這里，他心情頗為郁悶，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自己頭發(fā)，還順便煩躁地“啊”了一聲。

    門就是這個時候被推開的。

    他心頭一喜，立馬轉(zhuǎn)頭說道：“姐，你還沒有走啊！還有糕點”

    話語在他看到來人是誰的時候停下，如斷了弦的琴音。

    李志淮皺著眉頭徐徐走近。

    “大晚上的，在祠堂鬼哭狼嚎些什么！”他低聲呵道，“你是要擾了先祖?zhèn)兊膶庫o之所嗎！”

    “還不是爹讓我到這里”李明維小聲嘟囔，但不敢讓李志淮聽清楚。

    聲音停下，四周越來越靜，外面風唦唦地吹，吹向祠堂內(nèi)，燭火微微晃蕩。

    李志淮走到李明維跟前，看著先祖?zhèn)兊呐盼弧?/br>
    過了片晌。

    “你可知錯？”他問道，轉(zhuǎn)過身來。

    “不知?！崩蠲骶S搖頭，眼里倔強，“我沒錯。”

    喜歡一件事，何錯之有？且這件事于旁人而言并無弊端，他不認。

    李志淮定定地看著他，眼神由憤怒慢慢轉(zhuǎn)為無奈。

    他咳了咳聲，背過身去。

    他的身形高大，在燭火的映照下影子在墻上直直地立著，把身后一大片光擋了個嚴實。

    “你可知道，你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他說道，聲音在風中飄向李明維的耳朵，如絲如縷。

    李明維點頭，發(fā)現(xiàn)父親看不到自己的動作，便應(yīng)了聲：“爹，我知道?！?/br>
    他說道，“我想習武，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想走自己喜歡的路，爹，您不是說過嗎，萬事要有自己的追求。這便是我的追求。”

    “如何能一樣?！崩钪净吹吐曊f道，“習武也就罷了，上戰(zhàn)場那不是開玩笑的事?！?/br>
    “若你只是想單純玩一玩，我可以讓李同教你幾招，也當練練手?！?/br>
    李明維不同意。

    “爹，兒子不是想著玩?！彼f道，“我是真的想上戰(zhàn)場，以后等我長大了，要成為像王大將軍那樣的大英雄！”

    王大將軍王天肖這個名字，已經(jīng)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顆發(fā)芽的種子，他再等待它長大，就如同等待自己長大一般。

    “你只看到王大將軍表面的光鮮，卻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崩钪净磽u頭嘆息，“一將功成萬骨枯，在戰(zhàn)場兇多吉少，哀鴻遍野你當真以為，那么容易就能有所成？”

    “那是關(guān)乎生死的大事，不是開玩笑?！彼瓌駥?dǎo)，“你如今還小，自然無所謂，待你大了些，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br>
    因著王大將軍的緣故，光州多的是人從軍，到頭來，還不是默默無名，處于危難之間，能被世人記住的，又有幾個呢？

    這不是一條好路，至少對于文人世家的李府來說不是。

    他雖說有一顆赤誠之心，但還是如同天下普通父親一樣，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平安無虞。

    “爹，我不會變的，我真不會改變，我也沒有同你們開玩笑?！崩蠲骶S堅定地看著他道，“爹，您知道的，我真不適合念書，成日一背書就昏昏欲睡，但舞刀弄劍我很喜歡，越練越有勁！”

    他說著也越說越有勁，眼里閃著自信的光輝。

    “薛護衛(wèi)說了，我進步非常大呢！前些日子，我已經(jīng)會耍幾招劍式，還被李護衛(wèi)夸獎了呢！”

    “他們說我底子不錯，若從現(xiàn)在開始練武，一定會學(xué)有所成，比他們還厲害！”

    李志淮疑惑地“哦”了聲。

    “他們果真如此說的？薛衍？李同？”

    他不太相信。

    李同說還有點可能，但薛衍說出這樣的話，他覺得不可能。

    “當然了！”李明維面露理所當然，他大聲道，“如若不然，他們?yōu)楹谓涛伊曃?？自然是因為我有值得他們教?dǎo)的地方！”

    李志淮哼了聲，剛想說什么，又被李明維打斷。

    “爹，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么。”他說道，“可我以后長大了，還是要走自己的路。”

    “我是不能像二哥那樣考取功名的，所以我要另辟蹊徑，你若不答應(yīng)，我還是會想辦法，以后也是如此?！?/br>
    “何不讓我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習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