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我想吃

    樹木環(huán)繞的山間，一個大寨隱在霧中，隨著日頭的升起，越來越清晰。

    “老大！”聞風(fēng)快步跑進屋，對坐在窗邊喝酒的年輕男子說道，“把那些官兵趕走吧！他們在寨子里待了多日，活沒干，糧食吃了不少，兄弟們都有怨言了！”

    趙隨安漫不經(jīng)心地挑眉，看了眼他，將壇中的酒一口飲盡。

    “老大！糧食都沒了！”聞風(fēng)又強調(diào)道。

    “讓他們走?！壁w隨安放下壇子，語氣淡淡地說。

    “得嘞！”聞風(fēng)一笑，一陣風(fēng)似的跑走了。

    趙隨安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隨意看了眼，又妥善收好。

    此時，涂大人正在寨子最邊上的農(nóng)田里，看著面前的泥土一籌莫展。

    當(dāng)官當(dāng)久了，根本沒做過農(nóng)活，沒想到這群山匪把他們抓來，是讓他們干農(nóng)活的！

    涂大人悲憤萬千，其他人也憋著一口悶氣。

    其中就只有小駱最老實，認(rèn)認(rèn)真真地干著并不熟練的活。他蹲下身子，拔著田里冒出來的野草。

    涂大人見他這么認(rèn)真，不免要勸幾句：“咱們雖是俘虜，不代表就要做這些粗活，你唉！”

    他們都到俘虜?shù)牡夭搅?，還瞎講究些什么啊。涂大人不再勸說，自己也默默地扛著鋤頭做事。

    “我看我娘就是這樣拔草的?！毙●槓瀽灥卣f道，“只不過她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了。”

    涂大人一愣，見小駱低著頭，有心安慰幾句卻不知如何開口，只好作罷。

    這里總共有兩塊田，一大一小，他們?nèi)硕?，在大田干活，山匪人少，在小田干活?/br>
    話說，這些山匪的心真的挺大的，沒有把他們綁起來，也沒有專人看著他們，放任他們在山寨待著，一點都不怕他們逃走。

    這是看不起他們嗎！

    不過，涂大人還真不敢逃走。山寨彎彎繞繞，出去都要費一點力氣，更何況還要下山，這兒離閩州城可遠(yuǎn)多了。他敢保證，還沒下山就會被抓回來。到時候被毒打一頓，得不償失。

    涂大人看著對面輕輕松松不時說笑幾句的山匪，一臉郁色。

    山匪不應(yīng)該很有錢嗎？打劫那么多錢，前些日子尤老爺不就是他們打劫的嗎？怎么窮成這樣。他在這里待了幾日，飯沒吃飽，活干了不少，累得慌。

    他看了眼小駱的小身板，瞧瞧人家，都餓瘦一圈了，他們?nèi)羰沁@樣回去，鄭大人怎么可能會認(rèn)為他們叛變了呢！瞧瞧他們多辛苦。

    遠(yuǎn)處，一個黑臉山匪坐在田埂上，從旁邊的包袱里掏出幾塊蔥油餅，香飄萬里。

    涂大人從沒覺得蔥油餅這么香，這么好吃，當(dāng)即就吞了口水，眼巴巴地看著那幾塊油滋滋的餅。

    他眼瞧見那山匪把餅分給其他山匪，心里頗不是滋味。

    “好香啊?！?/br>
    有一個同伴說話了，同時，一陣此起起伏的吞咽聲響起，十分突兀。

    大家都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干活干得越發(fā)賣力。

    他們只是俘虜，被抓來做農(nóng)活的，山匪哪里會給他們吃這些呢。

    “你們吃嗎？”

    正想著，那黑臉山匪已經(jīng)跨過了田埂慢慢走到他們跟前，把手中的蔥油餅遞給他們。

    “這餅是我自己做的，很好吃的，你們要嘗嘗嗎？”他憨厚地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

    涂大人愣住，山匪這么友好嗎

    他很想點頭，但出于自尊，還是咬了咬牙，黏黏糊糊地說道：“不吃。”

    “我想吃。”

    一個比他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涂大人驚訝地看了眼小駱，又見他有些羞澀又很肯定地說：“我想吃一塊，可以嗎？”

    黑臉山匪笑著點頭：“當(dāng)然可以?！比缓竽昧艘粔K給他。

    香味十足的蔥油餅瞬間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手里的活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目光集中在一個蔥油餅上。

    小駱張大嘴巴用力咬了一口，滿足地發(fā)出感嘆：“真好吃啊！”

    又一陣吞咽聲響起來，官兵們的臉通紅通紅，黑臉山匪不好意思地笑了，把包袱給小駱：“你你們一起吃，我走了?！?/br>
    小駱點點頭，真誠地道了聲謝。

    “我叫小駱，你呢？”小駱問。

    黑臉山匪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自己的名字，還問他的名字，有些局促。只有想和這個人成為朋友才會這樣說，他是匪，對方是兵

    他看了眼小駱亮晶晶的眼睛，說道：“我叫炭炭。”

    蔥油餅在小駱手里，涂大人等人也就不再客氣了，紛紛上前吃餅，露出激動幸福的神情。

    涂大人一聽他叫炭炭，再打量了幾眼他的臉，忍不住說道：“是因為黑嗎？”

    炭炭搖頭。

    又有人出聲問：“那是什么？生在木炭邊？”

    炭炭還是搖頭。

    官兵們因為一塊餅對他友好起來，都猜測他名字的由來，炭炭一直搖頭，最后被問得沒辦法了，他就說：“我不知道，我爹娘沒說?！?/br>
    “”

    沒說，豈不是都有可能。

    涂大人扶額。

    聞風(fēng)一來到這里，就看到抓來的官兵們把炭炭圍成一團，炭炭在中間弱小無助，可憐得很。尤其是那迷惘的眼神，不住的搖頭動作，再加上官兵們一臉急切地咄咄逼人，更顯得他們在欺負(fù)炭炭。

    聞風(fēng)立馬幾步上前呵道：“不能欺負(fù)炭炭！”

    說罷無視官兵們驚訝又茫然的眼神，一躍而起把炭炭從人群中抓了出來，再拉到他身后，像護崽似的護著炭炭。

    “他們沒欺負(fù)我?！碧刻考泵忉?。

    聞風(fēng)才不相信炭炭的話，他很了解炭炭的性子，就算有人欺負(fù)他他也會說沒有，炭炭一直都很善良，寧愿自己受傷也不想傷害別人。

    而這些官兵，口口聲聲說他們是正派，卻欺負(f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真是過分至極！

    聞風(fēng)的眼神立馬冷了下來，把炭炭推到一旁，拔出大刀對著官兵們：“你們滿嘴的仁義道德，可知何為仁義道德？說什么邪不壓正，我倒想問問，誰是正，誰是邪？山匪殺了幾個路人，卻毫發(fā)無損，你們知府大人還包庇他們，他把你們騙得團團轉(zhuǎn)，他可是正？他可仁義？”

    一字一句都重重地打在這群官兵的心上，他們身體有些發(fā)抖，但還是下意識地反駁：“休要胡說！你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你們自己心里清楚?！甭勶L(fēng)哼聲。他的話遠(yuǎn)比兵器更加傷人，所以把刀收起來，說道，“你們離開吧，滾回你們的府衙，跟著你們那知府作惡去吧！”

    第三百零七章 箭矢

    涂大人帶著手下灰頭土臉地走出了山寨。

    對于他們來說，這明明是一種解脫，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高興不起來，甚至，比他們被抓來山寨的時候還沉重。

    涂大人回頭看了眼簡單樸實的山寨大門，嘆了一聲：“我們走吧。”

    小駱懷里還抱著炭炭送給他的包袱，里面都是蔥油餅。

    炭炭以為他們在外邊沒機會吃過蔥油餅，但其實，他們是不愿意吃蔥油餅。府衙里大魚大rou，伙食很好，蔥油餅基本上不會上桌。

    “唉?！毙●槾鼓?，頹然地跟在涂大人后面走著。

    “大人，那人說的話是真的嗎？”有人不甘心地說，“是騙我們的吧，山匪最喜歡騙人了?！?/br>
    涂大人腳步一頓，隨后搖頭：“不知道?！?/br>
    這種事很明顯的啊，知府大人不可能相幫山匪的，他最痛恨山匪，還當(dāng)著百姓們的面說過一定會拼盡全力把山匪剿滅。

    可是，他為什么會說不知道呢，就好像先前小駱問他董少爺?shù)氖乱粯樱彩腔卮鸩怀鰜怼?/br>
    “罷了罷了，先回去再說，許久沒回家。我娘該擔(dān)心我了?！币粋€人說道。

    眾人皆嘆氣，沮喪地往山下走。

    如今已是春日，山林間生機勃勃，亂花迷人眼睛，綠草擠密地挨著，冒出頭的新芽已然變綠，青翠欲滴。

    行至半山間，一道破空聲突然清晰地傳過來，涂大人一驚，立馬移開，同時抽刀準(zhǔn)備抵擋。

    “有人偷襲！”他說道，“小心點！”

    其余的人趕緊拿出兵器，背靠背圍成一團，警惕地看著四周。

    緊接著，天空中一陣箭雨來襲，他們急忙后退，奮力打落飛過來的箭矢。

    有人眼一尖，看到箭矢的模樣驚呼一聲：“這是府衙的箭！”

    每個府衙都配有兵器，其中，弓箭是必不可少的，他們知府大人還專門挑選射技高超的兵組了一個弓箭隊，那是一支很強的隊伍，一般出動弓箭隊，那就說明，他們不顧忌對方的性命。

    涂大人臉色發(fā)白，愣了一下，差點被一支飛過來的箭矢射中。

    “小心！”小駱忙推開他。

    涂大人反應(yīng)過來，大聲對著前方感道：“可是顏將軍？我是涂慶！”

    顏將軍是弓箭隊的領(lǐng)隊，直接聽命于鄭尚言，涂大人和他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為人嚴(yán)苛到有些不近人情。但此時危及性命，他只能叫住他。

    說完話，涂大人就發(fā)現(xiàn)對方停止射箭了，心頭一喜，轉(zhuǎn)頭對大家笑道：“是我們誤會了?！?/br>
    小駱剛松下心，突然又一陣箭雨攜風(fēng)而來，直直地刺向他們所在的方向。這次的箭矢很多，比之前多了一倍，可以看出，對方是真的要下死手。

    涂大人怒了，邊抵擋射過來的箭矢邊對著那邊大罵：“顏沖！你是瘋了嗎！我們在這里，你射什么箭！”

    回應(yīng)他的是一支利箭，一飛沖天，難以抵擋，直接射在了他的肩膀上。涂大人踉蹌兩步，捂著肩膀后退。

    “涂大人，您沒事吧？”其他的人急忙，忙到他身邊幫他，用刀擋住密集飛來的箭矢。

    箭實在多，武功再好的人都擋不住，更何況是他們。不一會兒，就有大部分人被箭刺傷，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再來了兩波箭，已經(jīng)射死了十多個人。

    “都給老子躲起來！”涂大人眼睛通紅，一手抓著刀一手把小駱拖到一棵大樹后面，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口，小駱流著淚，看著死傷的同伴，十分悲憤。

    再射了一波箭，沒有再聽見叫喚聲，對方總算停了下來。

    身穿盔甲的顏沖木著臉騎馬而來，冷漠得如同一尊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