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兩個時辰，歸辭姑娘的大名傳遍整個閩州，百姓們口頭紛紛稱贊，并相邀要找到歸辭姑娘對她表示感激。但奇怪的是，歸辭姑娘在府衙審判完就消失不見，誰都找不到她的蹤影。

    這樣的情況大家自然是不滿足的，于是，關(guān)于歸辭的故事很快就傳開了，找不到人，大家只能借旁聽而來的故事自己在心中慢慢想象。

    有人說歸辭是陳府的舊人，為的就是替陳恪大人討回公道，有人說歸辭是下凡的仙子，為的就是替百姓除去狗官，還有人說歸辭是朝廷派來的，她的做法是上頭大人的示意，甚至還有人歸辭是某個村的農(nóng)女各種說法層出不窮，聽得李明韞都驚訝難免。

    此時的她正在廢棄的陳府后院，看著整個陳府。這大宅前些年被修繕過，是鄭尚言提議的，他做表面功夫向來不錯，更何況，也是因為心虛。

    當(dāng)日在府衙，當(dāng)見到山匪二當(dāng)家時，鄭尚言的心就完全慌了，當(dāng)山匪二當(dāng)家把當(dāng)年之事全盤托出后，李明韞看得出來，鄭尚言已經(jīng)心如死灰，或者說，他沉浸在自己糾結(jié)的內(nèi)心中。

    “陳大人在天上看著呢。”公堂上，李明韞直對陳恪輕飄飄說了這番話，就說得鄭尚言潰敗不堪，“半夜夢醒，鄭大人是否會記得，陳大人是如何對你的，而你，又是如何對陳大人的，想想”

    鄭尚言的招認(rèn)在李明韞的意料之中。因為她已經(jīng)了解這個人了，膽小怕事，懦弱不已，有時候會被眼前的一切蒙住了眼，但連貪的錢都不敢花，他心里又能多強大呢，不過是紙老虎罷了。

    李明韞微微地嘆息，搖著頭：“真是不值得啊”

    她外祖父，竟然死在了這樣的人手里，還是他心慈手軟了，若是那時發(fā)現(xiàn)鄭尚言心口不一時就當(dāng)機立斷做出抉擇，可能也不會唉，如今說這些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李明韞眼里含著nongnong的悵然。

    “小姐。”春雨拉了拉她的手，“我們走吧，這兩日常有人在門口”

    李明韞“嗯”了聲，看了眼祠堂方向，害他們的，殺他們的，她都讓他們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她對外祖家有交代了。

    轉(zhuǎn)身，帶著nongnong的落寞，穿過曾經(jīng)是歡聲笑語的地方，李明韞深深看了周圍幾眼，然后義無反顧地走了。

    李明韞不打算留在閩州，她這幾日想了很久，決定去賀州。一回到客棧，她就上樓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

    “你真要走?。咳ツ膬?？”趙隨安不知道她的想法，一路跟著她到門口，見她一直沒說話還想追問卻被無情地關(guān)在門外。

    “”趙隨安臉都黑了。

    江燦雙手交疊背靠著墻，冷笑兩聲：“歸辭小姐去哪與你何干？”

    趙隨安莫名其妙。這兩日，他明顯地感覺出來，李明韞和江燦對他的態(tài)度十分不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你們發(fā)什么瘋？”趙隨安皺著眉頭，表情失去了往日的倨傲，帶著濃厚的疑惑，“有事說事，我又沒做什么。”

    “你沒做什么？”江燦又冷笑，看著他一臉的不相信，好像得知了他什么大秘密一樣，連往日敬重的稱呼也沒有，“誰會相信，趙隨安，你最好老實交代！你惹歸辭小姐不高興，就是我江燦的敵人！”

    趙隨安瞪他一眼。這小子還挺橫，真不怕他出招。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李明韞木著臉出來，后面跟著背了包袱的春雨，趙隨安眉頭擰得死死的，“說話！表哥的話都不聽了？”

    “表哥？”李明韞回頭淡淡看著他，停下步子，“你才不是我表哥，你知道我表哥去哪了?！闭f完繼續(xù)下樓，頭也不回。

    “”趙隨安一頭莫展地跟下去，“我怎么惹你了？我什么都沒做啊?！?/br>
    樓底被踩得噔噔響，江燦睨了他一眼，接過春雨的包袱，“你什么都沒錯，但你是個騙子，你騙了歸辭小姐！”

    江燦示意李明韞跟著他，別離趙隨安太近，薛衍從外面走進(jìn)來，說馬車備好了。

    “誰騙她了，你給我說清楚?！壁w隨安拎著江燦的衣領(lǐng)子把他拎到一個角落，皺眉斥道，“快說，不說當(dāng)心我收拾你！”

    “”江燦吃軟不吃硬，立馬大喊，“歸辭小姐，趙隨安要打人”

    李明韞面無表情走來把江燦拉過來，“不用管他?！?/br>
    “”趙隨安邁步移到李明韞面前擋住她的路不讓她走，“快說！”

    李明韞默然片刻，忽的開口道：“我要去找人?！?/br>
    “找誰？”

    “阿扶?！崩蠲黜y看著他，“我要去找阿扶，所以，你讓開?！?/br>
    “你找阿扶究竟要做什么？”趙隨安皺著眉頭，心里一驚，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找她自然是有原因的?！崩蠲黜y偏過頭，“這與你何干？你又不知道阿扶在哪?！?/br>
    “”趙隨安苦笑一聲，“你知道了？”

    李明韞看著他：“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認(rèn)識阿扶。過了這么久，你還不相信我嗎？也是，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也沒見過幾面，你犯不著把所有事都告訴我，畢竟你也不知道我來西部的目的。”

    她說罷，嘆了聲，“我們都是有秘密的人，我不怪你，趙隨安，我也不是要逼迫你什么，只是，我真的想找到阿扶，她對我很重要。”

    李明韞原本是有些生氣的，氣趙隨安明明知道她在找阿扶卻不告訴她，想到那時候趙隨安看到阿扶畫像甚至對她有質(zhì)疑，要是她真目的不純估計早就被趙隨安教訓(xùn)了。但轉(zhuǎn)念一想，她自己也有秘密，為什么趙隨安就不能有秘密呢。只是，她還是有些失落，或許是出門在外沒有別的親人，而趙隨安剛好就是她親人一樣的存在，被他隱瞞，她才覺得有些難過。如果她不知道還好，可她如今知道，難免會生出一股氣來。

    面前的小姑娘出奇的倔強，趙隨安也無可奈何，他深深看了李明韞一眼，李明韞也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里十分真誠。

    兩人對峙一刻鐘，趙隨安妥協(xié)了：“行，我?guī)闳フ野⒎??！?/br>
    第三百六十六章 離開

    趙隨安把李明韞帶到一個宅子門口，但并沒有進(jìn)去，不知是出于內(nèi)疚還是孩子的倔強，他一點也不愿意面對他娘。

    李明韞也沒逼他，自己去敲門。

    門敲了很久，還不見有人來開門，趙隨安皺了皺眉，走上前拍門，還是沒人應(yīng)，他心里一跳，一腳把門踢開，走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宅子里空無一人，他娘和阿扶不見人影。

    “去哪了？”李明韞看了院子一眼，徑直走向伙房，木柴已經(jīng)燒沒了，桌面都落了灰，應(yīng)該早就走了。

    “不知。”趙隨安搖頭，說了句，“可能回去了。”

    他坐在一條板凳上，“她們這次是來找我的，只是我不愿回去，她們或許失望了吧，就走了?！?/br>
    李明韞“哦”了聲，問：“她們回哪？賀州？”

    “是。除了賀州，她們又能去哪?！?/br>
    李明韞默然。

    過了一會兒，她說道，“既然人不在，那走吧。”

    “你準(zhǔn)備去哪？”趙隨安看著她，“回家？”

    回家啊。李明韞覺得這件事很遙遠(yuǎn)，不過，不是因為她不敢，而是因為，她想多看看外面的風(fēng)光。她總算知道為何文人才子多愛游歷，那真的會獲得更多的感悟和體會。

    人生在世，一切如白云蒼狗，忽然而短促。她不想浪費這大好年華，她不愿選擇安逸，更何況，她還有事情要辦，懂得越多，對以后想要做的事就越胸有成竹。

    “我會去賀州。”李明韞定然看著趙隨安。

    一時默然。

    趙隨安“哦”了聲，一笑：“去吧，賀州你應(yīng)當(dāng)沒去過，去瞧瞧，看看那的風(fēng)土人情，也是好的。”

    “你去嗎？”

    趙隨安搖頭，他絕不會回賀州。

    李明韞抿抿唇，心里是希望趙隨安能隨她一起去，但趙隨安不去，她也沒打算勸他，讓他一切都順從自己的本心就是。

    “此去賀州”趙隨安看她準(zhǔn)備走，喊住她，“若是遇上了麻煩事，去找一個人，就說是我讓你找他的”

    李明韞點點頭：“謝謝?！?/br>
    她想了想，又說道：“你真不記得歸辭這個名字了？”

    她姨母留下來的劍穗上有隨安二字，她總覺得跟趙隨安有關(guān)。但趙隨安又說自己不認(rèn)識歸辭，她就有些疑惑了。

    “不記得?！?/br>
    李明韞拿出劍穗給他，趙隨安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視線略過“隨安”二字時頓了頓，然后搖頭把東西還給她：“我沒有這樣的東西，不是我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李明韞也沒有辦法，想到馬上要去賀州，若見到趙隨安的娘，她可以問問她。

    閩州的事告一段落，劉泉把陳恪死因?qū)懗烧圩由蠒?，字字泣血，猶如陳恪親言。

    魏宿自判刑當(dāng)日就離開了閩州，悄無聲息的，聽說離開時找了被嚇得半死的長史談話，但長史一問三不知，魏宿惱怒萬分，氣沖沖回了賀州。

    崇利安安心心做自己的知州，等著上頭認(rèn)命新的知府過來。

    李明韞離開的時候，綿兒找了過來，拎著包袱要跟她們一起走。她的祖父上月已經(jīng)去了，如今只她孤孤單單一人，幸好上次看到李明韞出了公堂，綿兒立刻請求跟著她要報恩。

    李明韞原先不答應(yīng)，因為她身邊不安全，但春雨說了，小姑娘一人在外，才是真正的不安全。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出城并不順利，李明韞讓薛衍去打聽過，城門口有人在排查身份，她便換了身裝扮，打扮成清秀男子模樣，春雨和綿兒同樣如此。

    因為人多，他們分了三批出城，被盤問時說出早已想好的措辭，守門的官兵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對勁。

    一路往賀州方向而去，馬車揚起陣陣灰塵，江燦坐在車廂里拉著薛衍說長道短。因為怕惹人注意，只留了李各李同和平劍三人駕車，其余人都坐馬車。

    經(jīng)過錦州時，春雨跟綿兒說起了那個山寨，還說有機會帶她去山寨住，綿兒又詫異又好奇，心生向往。李明韞聽了只是搖頭失笑。

    “沒有機會了?！彼f道，“那個山寨已經(jīng)被錦州府衙的人拆了?！?/br>
    “府衙的人？”春雨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李明韞跟她解釋，“我們離開那日，有人上了山，身手還不低。我就想，反正都是要走的，何不趁夜離開，讓他們第二日撲個空?！?/br>
    春雨一愣，然后咯咯地笑了。

    綿兒也跟著笑。

    前面馬車傳來歡聲笑語，讓江燦不免對著薛衍發(fā)牢sao：“你怎么一句話都不說，早知道我就去跟平劍換了”

    還沒說完，薛衍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想被抓？”

    江燦太惹人注目，又特鬧騰，李明韞特意要求他坐馬車，免得被人看見。而薛衍，也是因為相貌惹人注目才被安排坐馬車。兩人都無奈極了。

    “誰能抓我江燦！”

    “閉嘴。”薛衍薄唇吐出兩個字。

    “歸辭小姐，我要過去！”江燦抓狂。

    賀州離錦州較遠(yuǎn)，中間隔了一大片草原，寬闊無比，有時候騎上半天，才能看到一個小村莊。越往前走人煙越稀少，他們經(jīng)過一個州城時，發(fā)現(xiàn)人竟比不上閩州一半的人多。

    “這地方小，人也少。”江燦靠著車窗對著旁邊并行的馬車說道，“歸辭小姐，穹州是西部最小的州了?！?/br>
    李明韞彎唇笑了笑。

    江燦齜了牙，笑嘻嘻地說：“賀州就大，我此前去過兩次，城里騎馬都方便，一路都不怕撞到人?！?/br>
    “賀州再過去兩州就到連州顯州了，我還想著什么時候去山和關(guān)看一看呢！”

    江燦嘰里呱啦說個不停。

    李明韞笑著回應(yīng)：“山和關(guān)？那里輕易去不了的，江燦，你若去了邊界，也靠近不得山和關(guān)?！?/br>
    山和關(guān)關(guān)于大盛邊界安危，乃重要之地，有重兵值守，不會讓無關(guān)之人靠近的。

    江燦一臉無所謂地說道：“那我就帶兵打仗，燕人時來進(jìn)犯，我江燦就駐扎在山和關(guān)，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少年志氣就是如此，江燦此人過于桀驁不馴，有時是缺點，有時也有益端，這樣說來，倒顯得他意氣風(fēng)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