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自來水從頭頂上的噴頭灑出，至上而來，從頭到腳，灑向身體后，皮膚立時生起了雞皮疙瘩。

    為了抵抗這股寒冷，就得用手使勁往皮膚上搓，不停的搓。這個過程當中，血液循環(huán)加速了，身上的熱量也增加了。

    衛(wèi)生間里，也就慢慢有了一絲霧氣。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

    自從來到這出租屋之后，李正就一直堅持洗冷水澡。

    就這，已經(jīng)習慣了。

    既省了電費，也鍛煉了身體！

    雙手在身上不停的搓動，身子慚慚熱了起來。

    這會兒，再喊一首歌，就一點也不冷了。

    “抓不住愛情的我

    總是眼睜睜看它溜走”

    五音可以不全，節(jié)奏可以不對。

    但是，聲音一定要大！

    一曲終了，神清氣爽，這澡，也就洗完了。

    靠在了床邊，李正再次拿起了手機，一條消息一條消息的看過去。

    然后，再逐一的回復。

    李正明白，相比以往來說，成了技術總監(jiān)，怕是更需要與人打交道。

    就像今晚一樣。

    若自己還只是項目組的負責人，只是一個技術男，怕是只需要待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埋頭寫代碼就成了。

    地位高了，也意味著責任更大了。

    這個時候，身邊自然也需要一幫能夠協(xié)助自己干事的伙伴。

    消息一條一條的回復。

    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也著實的多。

    有些，需要回一個，說兩句，有些則需要發(fā)個消息回復一下。

    看到劉保國的未接來電時，李正其實已經(jīng)很累了。

    就這短短的時間內，怕是所回的電話，所回的消息，已經(jīng)超過了自己半年或是一年的量了。

    看了看時間，李正先給自己的母親撥了個電話過去。

    往常這個時候，自己若是沒有打電話過去，母親一定會打電話過來。

    手機通了，不過，無人接聽！

    一聲，兩聲，三聲……

    如若還沒有接電話的話，母親肯定有事，還沒有回家。

    李正正想放棄之時，手機反而接通了。

    “正正，你總算回電話了！”

    “你媽出了車禍，剛剛做完手術?！?/br>
    “你趕快回來吧！”

    高鐵，一般指高速鐵路。

    據(jù)有關方面統(tǒng)計，截止到去年年底，我國高速鐵路營業(yè)總里程達到了3.5萬千米，居全世界第一。

    廬陵縣，這個典型的內陸農業(yè)縣，年初的時候，也通上了高鐵。出行，也就變得更加的方便了。

    李正從出租屋飛奔而出。

    三個小時之后，已經(jīng)從深圳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廬陵縣，坐在了人民醫(yī)院，母親的病床邊上。

    哪怕來時的路上，李正早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可這會兒，看著病床之上的母親，再看著旁邊的劉保國，李正依舊控制不住這心里的怒火。

    “保國叔，村里真的離了我媽就不成了？”

    誰家丟了牛，少了雞，她要cao心；

    誰家婆媳吵架，兄弟不和，她要cao心；

    到現(xiàn)在，誰家光棍沒娶上媳婦，她也要cao心。

    她……

    “嘀嘀”的聲音不時的響起，病床兩旁的柜子上面，監(jiān)測的儀器依舊還在不知疲倦的工作著。

    機器，它不知道疲倦。

    但是人，是血rou之軀。

    李正說著說著，眼皮已經(jīng)開始打架了。

    從千里之外的深圳回到了這里，一路之上，思緒根本沒有停過，想這想那，都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

    如今，看到了病床上的母親，握住了母親還有溫度的手，聽著柜子上面那聲響規(guī)律的儀器，李正放心了一些，也就感覺到累了。

    李正的身體想要睡覺，可這打架的眼睛無論如何就是閉不上。

    一閉上，腦海之中立時就會浮現(xiàn)出不好的畫面，生怕自己眼睛一閉，那儀器就會失了規(guī)律亂叫，緊握的手就會失了溫度變冷……

    就這般看著，掙扎著，旭日東升，紅霞萬丈……

    病房的門開了，李正看到了一些表情沉重，眼角還掛著淚水的村人。

    這些人，李正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

    至于他（她）們?yōu)槭裁磿赃@樣的神情，出現(xiàn)在這里，李正卻是不知。

    自從上大學之后，李正回家的時間也固定在了春節(jié)。

    春節(jié)短暫的三五天，可能連門都不怎么出的李正，能夠隱約記住這些村人的面貌，就已經(jīng)不錯了。

    “正正”

    “你媽……”

    開口說話的婦人甚是肥胖，肚子凸起，便似有了七八個月的身孕一般，頭發(fā)花白，一看就知年紀比母親更長。這個人，李正到是認識。

    此時，看著她滿臉的關切之情，李正心里也不由充滿了感激。

    婦人姓劉，李正回家一般都叫她劉大娘，她就住在李正家隔壁。

    每次回村的時候，別人沒有見著，這個婦人肯定能夠見著。

    “包打聽”是這個婦人在村里的外號。

    村里不管出了什么大小事情，一般來說，從她那里都可以得到消息。

    所以，每年回家過年，只要李正回來了，婦人一定會上門來探個究竟，問個長短。

    說實話，以前每次回家時，聽著她問東問西，旁敲側擊時，李正心里著實的厭煩。

    可現(xiàn)在，看著劉大娘關切的神情，李正早把那點兒不快給拋了。

    “劉大娘，您怎么來了？”

    李正確實有些弄不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

    劉大娘來了，身后的人也上前，跟李正點頭示意。

    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

    這個時候，李正自然明白，這些村人都是來探望自己的母親來了。

    這不，那原本還空著的病床上面，已經(jīng)擺滿了這些人帶來的雞蛋和水果。

    “正正，你媽福大命大，菩薩保佑。”

    “不用多久，肯定能夠好起來。”

    “剛剛在來的路上，大伙兒已經(jīng)商量好了。”

    “你媽住院的這些日子，就由我們輪流來照顧她?！?/br>
    “到時候，你安心的去上班就成了?！?/br>
    “醫(yī)院這邊，有我們，你就放心吧！”

    劉大娘這話，李正聽明白了。

    可這意思，李正又不明白。

    說著這話的時候，劉大娘已經(jīng)轉過了身，彎下了腰，看向了病床底下那個導尿管下面的袋子。

    打開袋子，把里面的尿液放到了下面的尿壺里，然后再起身，往那衛(wèi)生間而去。

    這么大年紀的人了，這動作下來，還真是賊溜。

    李正到是連忙迎了上去，想要接過這尿壺。

    “劉大娘，我來，我來?！?/br>
    說實話，這東西，還真的不適合爭搶。

    一旦爭搶，一個不注意，到是會直接灑了出來，濺在身上。

    “正正，你就讓我來吧！”

    “去年，若不是你媽，我這條命怕是早就沒有了?！?/br>
    “這一次，怎么著我也要在這里守著你媽。”

    劉大娘固執(zhí)的端著尿壺進了衛(wèi)生間。

    很快，里面?zhèn)鱽砹藥鶝_洗的聲音。

    一會兒的功夫，劉大娘出來了，很是自然的把尿壺放回到了病床之下。

    “淑萍，美娟，小連……”

    劉大娘出來了，對著病房之中的眾人叫喚了起來。

    一個個名字，李正聽著既陌生，又有些熟悉。

    這些年，每日晚間，都會跟母親通個電話。

    每次通話先是報個平安，然后聊幾句“你吃嗎？”

    “吃的什么??？”“這么大的公司，怎么會沒有姑娘??？”之類的家常而已。

    碰到一些趣事，也會說說。

    當然了，李正天天在辦公室，哪有什么趣事。

    到是母親會嘮嘮叨叨的說些。

    只不過，原本公司的工作就忙，有時也就直接睡在辦公室。就算回到了出租屋，李正其實只想快些躺下來睡覺，又哪能夠聽的進很多？

    “今天看過了之后，你們就先回去?！?/br>
    “這兩天，我來守著就成了。”

    “淑萍的話，你家里還有一攤子事情，哪能夠顧的過來？”

    “你就算了?！?/br>
    “到時候，美娟再過來照顧幾天。”

    劉大娘的話還沒有說話，人群之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到是舉著手，搶著說了起來。

    “大娘，我在家里也沒事?！?/br>
    這女子一說完，何發(fā)文也連忙舉起了手。

    “大娘，我這兩天也沒事，廠里休假，就讓我來照顧兩天吧？”

    “你不成，一個大男人，不方便?！?/br>
    劉大娘直接打斷了何發(fā)文的話。

    此情此景，李正真的看不明白了。

    這，這些人到底怎么了？

    這些年，母親在家里，難不成做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所以，這些人才會如此？

    村里的那伙人也沒有留下來多久。

    似乎已經(jīng)商量好了留守之人，其余眾人也離開了。

    病房之中，這會兒，除了劉大娘和劉保國之外，也就只剩下了那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和那個名叫何發(fā)文的中年男子了。

    “正正，你從昨天回來，就一直沒有合眼。”

    “要不，你先在旁邊睡會兒？”

    劉保國再次勸慰了一句。

    “對啊！”

    “正正，你放心睡吧！”

    “這里有我們就行了?！?/br>
    劉大娘沒有走，此時坐在病床邊上，握著母親的手。

    說完之后，到是轉過了頭，看向了病床之上的母親。

    “大英，你看看，正正也回來了?！?/br>
    “從昨天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合眼?！?/br>
    “這樣哪成啊？”

    “你還不快起來，勸勸他！”

    “對了，剛剛淑萍，美娟，鳳梅……”

    “她們都來了?！?/br>
    “不過，我讓她們都回去了。”

    “本來，阿四三狗，冬根他也要來，我勸住了?！?/br>
    一個在說，一個在睡……

    這樣的聊天，原本李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就今天，李正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之前也這般的和母親聊了好久。

    “?！钡囊宦?。

    手機來了信息。

    李正拿出了手機。

    “總監(jiān)，我家電腦壞了，您能過來幫我修一下嗎？”

    嗲聲嗲起的語音之后，很快，一張如海棠春睡般的美人圖來了。

    圖中，那身著睡衣，神情慵懶嫵媚的姑娘，她是公司的前臺。每次進公司的時候，李正其實都會偷偷的打量幾眼。

    因為，她長的有些像那島國文藝片里的一個明星。

    那明星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鴨沒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