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到之地的禮物，除了給你，還能給誰。

    道格的睡窩就在單人沙發(fā)旁。

    蔣星突然抬高上半身，雙手扒住沙發(fā)，他的手臂搭在扶手上，她微微曲起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還能碰到他的小臂。

    “張雪齊，你其實不討厭我，對不對？”她的眼底有期待的光，不止期待，還有那么點朦朧，流轉(zhuǎn)的羞意。他見過太多類似的眼神，卻從未見過蔣星露出同樣的眼神，他知道這代表什么，想確定，又不敢出聲驚擾，怕這一眼轉(zhuǎn)瞬即逝。

    他聽見蔣星說：“我喜歡你，張雪齊。是……心動的那種喜歡?！?/br>
    太突兀，卻不會使人懊惱。

    能猜到，聽到后又會懷疑。

    蔣星一邊看他，一邊抿唇，屏氣凝神，在想究竟要怎么說，張雪齊才會真正相信“他讓她懂了愛”，在這一瞬，她想到老蔣曾經(jīng)說過的追妻秘訣，“真誠至上，以心換心”。父母之教誨，總在關(guān)鍵時刻派上用場：“你記得我喜歡收集精致的小飾品，我的耳釘，項鏈，手鐲，胸針，發(fā)夾都是你送的，你每去到一個地方都會給我?guī)ФY物，讀書時是手信和特產(chǎn)，工作后是這些，我原先以為只是偶爾，其實不是的，是每一次，張雪齊，我記得你為我做的每一次。”

    她用試探的眼神，確信的口吻，問他又像在肯定自己：“我在你心里，一定是最好的那個朋友吧？”

    張雪齊沉默著，什么也不表示。

    “既然如此，我可以追你嗎？”這已經(jīng)是她所有的勇氣，容易做出腦熱決定的深夜，收到他獨一份禮物的竊喜，她把想對他說的話一股腦道盡，“我想認(rèn)真追你，追到你給我答復(fù)為止，可以嗎？”

    整個世界安靜了。

    蔣星噌地收手，開始快速收撿拆開的禮盒，蹲坐太久的小腿麻到站起身那刻，腳底踉蹌飄忽了下。她把禮盒抱在胸前：“你不用現(xiàn)在就回答我，就算你今天不答應(yīng)，我還是會追你?！?/br>
    “我看完道格了。”我也看見你了，她轉(zhuǎn)身往門口走，“你睡覺吧，晚安。”

    “不必?！?/br>
    他的聲音突然響起。

    蔣星像坐在折翼的飛機(jī)上，陡然從高空墜下。

    張雪齊第三次拒絕她。

    事不過三，他總是很直接地用言語行動勸退旁人。

    當(dāng)他朋友都沒被拒絕過這么多次。

    想當(dāng)個女朋友比去西天取經(jīng)還難。

    蔣星憋著口氣：“讓你別現(xiàn)在回答我，你偏要。你不讓我追，我偏追。管你要不要。”

    她覺得再待一秒一定會被他薄情傷害，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清，果斷撤退，伸手要開門。一只手卻比她更快一步，握住門把手。不是要為她開門的動作，而是阻止她離開：“又不聽答案嗎？”

    “我知道了……”蔣星郁悶至極，沒回頭。

    “你知道我想說什么？”張雪齊的聲音在她頭頂，近到蔣星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一拳。

    “嗯?！彼舶畎畹鼗兀拔覄傄舱f了，懶得管——”

    “好?！?/br>
    四下瞬間沉寂。

    蔣星猛地轉(zhuǎn)身，果真和他肢體相碰，赫然撞進(jìn)一雙漆黑似旋渦的眼眸里，心劇烈跳動著，不踏實，又有點窘：“好什么？”

    張雪齊嗤地一笑。

    “好把你騙去賣了，換回我這些年在你身上損失的錢?！?/br>
    “你答應(yīng)讓我追你了是嗎？”蔣星雙手抓住他一只手臂。

    “不是。”

    她瞬間垮臉，他說：“你每次能不能把話聽完？你不用追我，我們直接談戀愛?！?/br>
    “那你每次能不能把話說完！”她發(fā)泄似的拍打他兩下，他不惱，反而笑意更深。

    安靜下來的這幾秒，熱意漸漸爬上臉頰，蔣星垂下眼簾，盯著他修長的手指，食指悄悄勾住他的，傻傻地咬唇在笑：“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約會了？”

    張雪齊垂眸看她，食指回勾，緊接著五指一握，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隨時可以。”

    如果細(xì)微的熱量也能看見，那么此刻她的臉上一定冒著白煙。

    蔣星不由自主地，輕輕晃著被他緊握的手：“從明天開始嗎？”

    “也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br>
    “那我們現(xiàn)在就是真正的男女朋友了?！?/br>
    “嗯。”

    她仰頭看他，眼睛和嘴角都在溢出笑：“那現(xiàn)在要做什么？”

    “睡覺?！彼哪抗馍铄浒察o，“要么回家睡，要么睡沙發(fā)，要么跟我睡。”

    他看見蔣星訝然地張了張唇，眨巴的眼睛錯開他，腦袋低了幾分，只讓他看毛茸茸的發(fā)頂。碎發(fā)挽至耳后，耳根是粉紅的。

    在害羞？他勾唇笑。

    今夜也算是得償所愿，沒多曲折，更怕是她腦熱充血的結(jié)果。不過他都想好了，要是明早起來蔣星翻臉不認(rèn)賬，他就使出殺手锏，用苦情戲逼她正視內(nèi)心。

    這幾天出差的效果，還算不錯。

    “好了?！睆堁R純屬逗她，蔣星害羞的樣子不常見，未來要多發(fā)掘一下，畢竟來日方長，“我送你回——”

    “這么晚了，別趕我走了吧？”她小聲嘀咕。

    張雪齊微微挑眉。

    蔣星輕輕抱住他的右臂，忸怩了一下，紅撲撲的臉，圓圓的眼睛望著他：“我想跟你睡。”

    第9章 我們只是好朋友x9   我好想你呀

    “就是睡覺哦，蓋被子睡覺，不干別的?！笔Y星純潔地說。

    張雪齊微瞇眸，富含深意地看著她，沒吭聲。

    蔣星靜靜瞅他，眼珠子轉(zhuǎn)，忽然意識到解釋多余，反而顯得心中有鬼。熱量在臉頰經(jīng)久不散，抱也不是，松也不是，最后慢慢的、無聲的，把臉埋在他的手臂上。

    好丟人……

    “你想干也沒有?！睆堁R哼笑一聲，牽著她的手上樓?？蛷d的壁燈熄滅，樓梯感應(yīng)燈的光源蜿蜒而上，似一條柔光錦緞，將二人送進(jìn)一墻之隔的另一個安靜之地，無人可擾。

    客廳歸于寂靜，貓狗在軟墊上安睡。

    臥房同樣無聲，靜到她能聽到胸腔里如鼓的心跳聲在無限放大。她的身子半懸半靠在墻邊，第一次在這個已經(jīng)來過無數(shù)次的環(huán)境里，半分不敢亂動。

    蔣星皺著小臉，下意識揉耳朵，喃喃道：“好吵……”

    衣柜旁的張雪齊詫異偏頭：“吵？空調(diào)聲嗎？”

    他拿過空調(diào)遙控器確認(rèn)：靜眠模式。

    她借著一豆燈光看他，有點發(fā)怔。

    “站在那做什么？”張雪齊看著她恨不得與白墻合二為一的小動作，好笑道，“過來?！?/br>
    “哦?！笔Y星慢慢地朝床邊挪。

    他瞥到她不自然的龜速移動，又指示：“來我這。”

    “不是要睡覺嗎？”

    “嗯?！币鹿耜P(guān)上，他回過身，“把你的睡衣脫了。”

    蔣星僵立在他一步之遙，攥緊領(lǐng)口，縮肩盯著他。

    眼前陰影籠罩，一只手緩緩伸來——

    她倏地閉眼，屏息不敢出聲。

    頭發(fā)上有東西在動，悄悄睜開右眼，眼前是他灰色t恤正中的皇冠圖案。再睜左眼，他兩指捻著一撮白色的毛，語氣沒什么起伏：“你和道格擠一個窩，身上全是它的毛，不換衣服怎么睡?！?/br>
    蔣星燙著臉，有些害羞地嗯了聲，低頭檢查衣服上沾到的絨毛。

    一件白色t恤塞進(jìn)她懷里。

    “自己去衛(wèi)生間。”他說完，不再搭理她，徑自布置床鋪。

    蔣星換好衣服出來后，發(fā)現(xiàn)張雪齊已經(jīng)重新鋪好床，在左側(cè)躺下。兩個枕頭相鄰擺著，給她留了一盞壁燈，那么右邊就是她睡……

    燈光熄滅后，她躡手躡腳鉆進(jìn)自己那床被子里，小幅度挪動調(diào)整睡姿，下意識偏頭去瞧他。

    這一眼，心臟猛地一縮。

    他正巧翻身，從背對變成面對她的方向。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睡著了？還是沒睡？蔣星屏息湊近，約莫只有半指距離時，看到他緊閉的眼。

    均勻的呼吸，淺淺地拂過她的臉頰，溫?zé)岫?xì)癢。

    她輕咬唇，帶著悸動的笑意，悄悄縮回上半身，面朝他躺下。

    蔣星用氣音，輕聲說：“晚安，張雪齊?！睗M足地闔眸入睡。

    凌晨四點，世界安靜。

    蔣星夢囈地嗯了聲，已進(jìn)入光怪陸離的夢境世界。

    張雪齊緩緩睜開眼。

    黑暗中，男人凝視著躺在他身側(cè)、那個十幾二十年間始終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就這么靜靜看著，在時針分針走過的每一個瞬間里，祈禱下一秒還能延續(xù)。

    天亮后，就是永遠(yuǎn)。

    --

    蔣星睡到下午一點，手機(jī)里有張雪齊發(fā)來的三條微信。

    張雪齊：我去上班了，睡醒后回我?！?:23

    張雪齊：起來后找東西吃，不許吃餅干面包隨便糊弄，不想回家吃我就幫你點外賣?！?1:05

    張雪齊：（貓咪撕咬被子，頭頂“起床”二字）表情包。——12:49

    蔣星慵懶翻身，視線停頓。

    大床左側(cè)，是昨夜屬于張雪齊的那一半。他的被子已經(jīng)疊好，搭在枕頭上。床頭柜、沙發(fā)、座椅上沒有任何一件多余的衣物，干凈整潔得不像一個男人的房間。

    她瞅著，忽然露出深意的微笑，挪動身子，從右側(cè)蹭到左側(cè)，一頭栽進(jìn)他的枕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