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懷旭的目光追隨著沈珍珠打轉(zhuǎn)，生怕她一不小心傷到了自己。見她手里的錘頭拎的吃力，立刻接了過來，“meimei別玩這個，當(dāng)心砸到腳?！?/br>
    沈珍珠笑著把錘頭還給他，“打鐵果然需要力氣?！?/br>
    她又到爐子底下看了看，伸手拉了下風(fēng)箱，只拉動了一點。哎，我太弱了，連個風(fēng)箱都拉不動。

    郭懷旭放下錘頭又跟了過來，“爐子里火大，當(dāng)心撩到頭發(fā)?！?/br>
    郭懷禮抬眼看了一眼二弟，這些日子他自己整日想著李大姑娘，對小兒女間的意思十分敏感，一打眼就看出自家二弟與往日不一般的神情。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傻子，沈家要招婿，爹不會答應(yīng)的。

    第20章 給他買件禮物

    沈珍珠在鋪子里玩了好一陣子，屋里的大人們終于說完了話。李掌柜笑容滿面地從屋里出來了，“原是我思慮不周，這才來啰嗦了幾句，郭掌柜與郭太太千萬莫要放在心上?！?/br>
    說了幾句客氣話，李掌柜先走了。

    郭鐵匠一再拱手，“多謝沈老弟?！?/br>
    沈復(fù)年笑著回道，“郭兄客氣了，鄰里之間，原該如此，前些日子郭兄也幫了我的大忙?！?/br>
    關(guān)于道士的事情，沈復(fù)年從來沒有正式向郭鐵匠道謝過，但中途幫著買磚頭、說親，二人用心照不宣的方式互相幫忙。

    相互告別之后，沈家三口先走了。

    離開鐵匠鋪沒多遠，沈珍珠急著問道，“娘，怎么樣了？”

    沐氏低聲道，“李家同意親事，你郭大娘許諾，將來李大姑娘過門，只需要管小兩口屋里的事兒就好，小叔子們的事情不用她管?！?/br>
    沈珍珠品了品，又道，“娘，這不等于就是壓了郭大娘一頭？”

    沐氏看了女兒一眼，“以李姑娘的人品，就算你郭大娘真說不讓她管，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動?！?/br>
    沈珍珠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還是郭大娘厲害。”

    沐氏輕笑，“但你郭大娘以后也不敢使喚媳婦使喚狠了，她把兒子當(dāng)丫頭使喚，人家擔(dān)心她刻薄媳婦，這才有了這一出。人吶，做事情不能太過，但凡她對旭哥兒好點，也不會有這個風(fēng)波?！?/br>
    沈珍珠心里也有些可憐郭懷旭，一個小孩子，總是被親娘冷遇，心里不知道會有多難過。她尚且有姑媽疼愛，年幼的郭懷旭卻要承受母親的冷漠。

    她忽然能明白郭懷旭為何總是冷著臉，一個人的性格缺陷，基本上都能從年幼時期找到理由。

    可憐的孩子。

    沈珍珠忽然也認同沐氏的話，劉氏就是活該！

    郭家鋪子里，劉氏正要招呼郭懷旭一起走，郭鐵匠忽然道，“他娘，今日讓大郎跟你回去，往后他們?nèi)值茌喼鴰湍愀杉覄?wù)！”

    劉氏瞠目結(jié)舌，她張了張嘴，然后又閉上了，悶聲道，“我曉得了，禮哥兒，走罷。”

    天黑了，沈珍珠一家三口到了家門，沈家的晚飯已經(jīng)擺上了。

    沈老太太了解情況后忍不住開罵，“這是誰家去多嘴了？”

    沐氏搖頭，“暫時還不清楚，娘別擔(dān)心，已經(jīng)都說妥了。”

    沈老太太嘆口氣，“要是她三個兒子都使喚，也就罷了，單刻薄一個，平白讓人家說嘴?！?/br>
    沐氏給沈珍珠夾菜，“三弟妹，咱們兩個頭一回做媒，也不曉得是誰成心跟咱們過不去?！?/br>
    沈復(fù)年接了一句，“不一定是沖我們，也有可能是想跟郭家搶親?！?/br>
    沈老太爺吃的滿嘴流油，“要我說，管那閑事做甚?！?/br>
    沈老太太忍不住罵，“人人都不管閑事，你兒子孫子都得打光棍！”

    老太太自從上次跟老太爺吵了一架之后，最近經(jīng)常罵他，老太爺只哼了一聲，并未說話。

    日子過得飛快，一眨眼，沈珍珠管理鋪子已經(jīng)一個月了。這個月，鋪子里沒進貨，且她是新手，楊家又在一邊暗搓搓搶生意，鋪子里的收益只有上個月的八成。

    沈復(fù)年原來擔(dān)心鋪子會一蹶不振，沒想到女兒學(xué)的很快，不管什么事情，一點就通，許多事情比他做的還好。

    沈復(fù)生仍舊把持的住，等下個月，沈復(fù)年就要徹底撒手不管，但看沈珍珠能不能坐的住。

    今天，是沈家父女一起去縣城進貨的日子，沐氏起大老早做的飯。這是她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不管沈復(fù)年進貨那天起多早，她都會提前把早飯準(zhǔn)備好。

    沈珍珠忍不住有些激動，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平遠鎮(zhèn)，去往海云縣。

    對沈珍珠來說，這些古代的小城鎮(zhèn)都破敗的很，但這是她邁向獨立的第二步。

    她忍不住問沈復(fù)年，“爹，去縣城要多久？”

    沈復(fù)年不假思索回道，“一個半時辰?！?/br>
    沈珍珠看了看還算平坦的大路，來去三個時辰，那進貨的時間就不多，看來非得是熟手才行，不然時間都不夠用。

    沈珍珠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攻略，縣城的街道布局圖，沈家去哪里進貨，她心里都有大概的印象。

    除了進貨，沈珍珠今天還想買兩件重要的東西。

    騾車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到縣城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老高了。沈珍珠憑著手中的地圖，指揮小李趕車，一家一家去進貨。

    各家的掌柜見到沈復(fù)年都忍不住詢問，怎么上個月沒來。沈復(fù)年說自己身體不好，家里的鋪子以后交給小女打理，進貨也是她帶著伙計來，請大家多照看。

    沈珍珠一樣樣問掌柜們要貨，她會挑新舊成色，會還價，會對比貨物。掌柜們吃驚過后又淡然，難怪沈掌柜敢放權(quán)，這姑娘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這一通忙活，花掉了近兩個時辰。沈復(fù)年見時辰不早，帶著二人找到一家熟悉的面館，一人吃了一碗面。

    吃飯的時候，沈珍珠對沈復(fù)年道，“爹，吃過了飯，我想去別處逛逛，您能不能等我一會子？”

    沈復(fù)年奇怪，“你要買什么東西？”

    沈珍珠笑著回道，“等我回來爹就知道了?！?/br>
    沈復(fù)年沒有阻攔，“讓小李跟著你，我給你半個時辰。”

    沈珍珠算了算，半個時辰，夠了。

    吃過了飯，沈珍珠火速跑了，小李在后頭攆著跑。她沿著主要街道一直找，找到海云縣最大的一家打首飾的店子。

    掌柜的熱情過來招待，“姑娘，想要什么首飾？”

    沈珍珠悄悄對掌柜道，“掌柜的，我家兄長家常喜歡雕刻一些木活兒，缺一把趁手的刀。您這里可有多余的刻刀，有的話能不能勻給我一把？”

    掌柜仔細打量她，“姑娘哪里人？貴姓？”

    沈珍珠毫不猶豫，“我是平遠鎮(zhèn)人，姓沈。”

    掌柜的心里想了半天，平遠鎮(zhèn)好像沒有姓沈的人家賣首飾，看樣子不是同行。

    “姑娘，刻刀是有一把，是精鐵所制，價錢貴的很，你怕是買不起。”

    沈珍珠急忙問道，“精鐵所制的刻刀，是不是特別結(jié)實？以前我兄長玩過一把普通的刻刀，被長輩扔到爐子里，結(jié)果燒壞了?！?/br>
    掌柜的驕傲道，“我這刀，不怕冷不怕熱，別說家里燒火的爐子，鐵匠鋪的爐子也輕易燒不壞?！?/br>
    沈珍珠這才放下心來，“掌柜的，您報個價?！?/br>
    掌柜的仔細看了看，這姑娘不像是個貧窮的，“三兩二錢！”

    沈珍珠眼睛一瞪，“掌柜的，您也太獅子大張口了！”

    掌柜的把手往袖子里一攏，“這還是把舊的，要是新的，沒個五兩銀子我都不賣。姑娘可能不曉得，這刻刀是師傅們吃飯的家伙，精鐵的刻刀更難尋！”

    沈珍珠把頭一扭，“太貴了，我不要了?！?/br>
    掌柜的沒想到她居然連價錢都不還就走了，急忙道，“姑娘，價錢好商量?！彼堑妒桥f的，白放著也用不上。

    沈珍珠有些生氣，“都說你家首飾價格公道，掌柜的你居然蒙我?！?/br>
    二人你來我往，最后以二兩銀子成交。沈珍珠有十幾兩銀子的私房，買把刻刀不在話下。

    拿到了刀，沈珍珠又對掌柜的道，“我拿回去放爐子里燒一燒，要是不行，我要退貨！”

    掌柜嘶了一聲，“姑娘，也不能燒太狠，傷著刀?！?/br>
    沈珍珠把刀揣進袖子里，又給沐云檀買了一根銀簪子，掌柜了還給她便宜了好二十文錢。

    買過東西，沈珍珠帶著小李一起到了門外，她看向小李，“李大哥，我就是來給表姐買首飾的?！?/br>
    小李立刻點頭，“少掌柜放心，我記住了?！?/br>
    沈珍珠滿意地帶著簪子往回走，沈復(fù)年聽說女兒給沐云檀買了根銀簪子，夸女兒懂事。

    三人坐上騾車往回趕，到家的時候，天都黑了，父女兩個連家都沒回，把所有貨物登記后按指定地點擺放好，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回趕。

    第二天一大早，沈珍珠出門的時候，恰好碰到了郭懷旭。

    她雙眼亮亮地看著他，“郭二哥，早?！?/br>
    第21章 孽緣啊

    郭懷旭看到沈珍珠亮晶晶的眼睛，就覺得自己內(nèi)心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不見。他有些懊惱自己的這種感覺，又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多看一看她的笑容。

    “珍珠meimei早，昨兒你進貨可順利？”

    沈珍珠點頭，“順利的很，都是我買的貨?！?/br>
    郭懷旭很高興，“meimei這么快就能獨當(dāng)一面了?！?/br>
    沈珍珠嗯了一聲，看了看四周，忽然飛快地從袖子里掏出那把小刀，“郭二哥，你不是說你缺一把刻刀。昨兒我給表姐買首飾時，大師傅說自己有把閑置的刀，我讓他勻給我了。掌柜的說是精鐵所致，不怕水不怕火，你拿去試試?！?/br>
    郭懷旭驚呆了，他的目光先停留在那把刀上面。她纖細的手握著刀柄，遞過來的仿佛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團旺盛的火，燒得他有些呼吸困難。

    他當(dāng)然知道，精鐵所制的刀有多貴。

    他又抬頭看她的臉，她臉上帶著笑，眼睛里的光十分明亮，那亮光灼燒著他的心，讓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無處可逃。

    這一陣子，沈珍珠時常會去鐵匠鋪玩耍，郭懷旭每次都會精心招待她。他告訴郭鐵匠，沐云舟學(xué)業(yè)太忙，托他多照看自家表妹。因著沈家要招婿，反正自己三個兒子不會上門的，郭鐵匠并不懷疑。

    郭懷禮卻十分清楚，眼見著二弟似乎有些淪陷，又不忍心他難過，一直忍著不戳破。

    郭懷旭也告訴自己，這是摯友的meimei，自己有義務(wù)照顧她。

    但這一刻，沈珍珠捧著一把小刀滿眼期盼地站在他眼前時，他似乎有了些覺醒。

    她一直關(guān)心自己，每次見面都會多看自己兩眼，他被姑娘們看慣了，知道姑娘們都喜歡看自己的臉，想來珍珠meimei也是的，他很高興她喜歡看自己，甚至內(nèi)心還有些竊喜。

    除了喜歡看他，她會時常說笑話讓他開心。他心里清楚，沈珍珠是覺得他沒娘疼，所以有些憐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