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沐家，剛好遇到沐家學(xué)堂下學(xué)，郭懷旭與一群讀書郎打了個照面。

    沈文清與他點了點頭, 然后側(cè)身就走了。

    沈文松與沈文墨兄弟就熱情多了，“郭二哥來了?！?/br>
    郭懷旭與兄弟二人打過招呼, 就聽見沐云舟的聲音, “懷旭來了?！?/br>
    郭懷旭快步走了過去, “沒耽誤你的事兒吧。”

    沐云舟笑著看了看他, “來的巧, 走，去我屋里?！?/br>
    一進屋子，沐云舟就開玩笑，“怎么, 有心事, 愁眉苦臉的?！?/br>
    郭懷旭笑一聲, “哪里有?！?/br>
    沐云舟掏出書本, “先查功課?！?/br>
    郭懷旭立刻打起精神應(yīng)對, 這些日子, 因著他受傷, 且劉氏被李家敲打之后, 不敢再天天使喚他干太多活, 郭懷旭的空閑時間多了很多。

    他的功課完成的比之前好一些，字寫得也好了很多。

    沐云舟很滿意，“表妹的紙筆沒有白費, 你這字明顯好多了。怎么樣，胡少言沒找你的麻煩吧？”

    郭懷旭點頭，“并沒有，我看胡家也沒人上門?！?/br>
    沐云舟翻看手中的書，“你有什么打算？”

    郭懷旭沉默下來，半晌后道，“云舟，我想請你幫忙?！?/br>
    沐云舟從書本里抬起頭，“上次我就告訴你，最好別有求我的時候。”

    郭懷旭想起自己上次拿沈?qū)氈榇蛉に?，一手握拳放在嘴巴附近咳嗽一聲，“是我的錯，往后我不再打趣你了?！?/br>
    沐云舟哼一聲，“說吧，什么事。”

    郭懷旭冷靜下來，把話在肚子里翻來覆去過幾遍才道，“我爹不肯答應(yīng)我?！?/br>
    沐云舟稍加猜測就明了，“你去求你爹了？你爹為什么不答應(yīng)？”

    郭懷旭搖頭，“不知道，不管我怎么做，我爹就是不肯答應(yīng)。”

    沐云舟有些不高興，“郭掌柜看不上我表妹？”

    郭懷旭搖頭，“沒有的事，我爹很喜歡珍珠meimei。”

    沐云舟唔了一聲，“那就是覺得臉上過不去?！?/br>
    郭懷旭不好接這個話，“我實在沒辦法了，想請你來幫忙?！?/br>
    沐云舟坐在那里輕輕翻書，半晌后道，“懷旭，你真的決定了？”

    郭懷旭看向沐云舟，“云舟，不管我去沈家，還是珍珠meimei去郭家，只是個名頭而已，我不在意這個。還是說，你不相信我？”

    沐云舟笑著把書一合，“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既然你來開口，這事兒我也不能隨便做主，我要去問問我爹的意思?！?/br>
    郭懷旭點頭，“那就有勞你了?！?/br>
    沐云舟本來想開玩笑，想到珍珠是自己的表妹，只能嘲笑郭懷旭，“真是有魄力。”

    郭懷旭表情有些不自在，“我先回去了?！?/br>
    等郭懷旭走后，沐云舟立刻去找沐安良。

    沐安良有些吃驚，“旭哥兒真的托你幫忙？他不科舉了？”

    沐云舟點頭，“爹，懷旭有這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兒子一直暗中觀察，表妹好像也不討厭他。兩個人時常一起回家，一起去鋪子里，有說有笑的。您想，他要是沒心思，姑媽家的鋪子起火，他能頭一個沖進去？換做是兒子，兒子都不敢進去。”

    沐安良慢慢摸著胡須，“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但不知郭掌柜為何不肯答應(yīng)?！?/br>
    沐云舟低聲道，“兒子覺得，可能是拉不下臉面吧。表妹要招婿，這就跟普通人家娶媳婦一樣，總得先主動求親才行?！?/br>
    沐安良點點頭，“是這個理，我去問問你姑父，你要不要一起去？”

    沐云舟眉開眼笑，“去去去，懷旭要是能去沈家，我就再也不用擔(dān)心表妹了?！?/br>
    沐安良回房與薛氏稍微說了幾句，薛氏十分高興，“不錯呀，旭哥兒那孩子多好呀，與meimei也說得來。要是能成，meimei后半生有指望了。”

    妻兒都不反對，沐安良立刻帶著沐云舟往沈家而去。

    不巧的是，沈復(fù)年不在家里。

    沐氏把兄長和侄子迎接到了堂屋，“大哥，昨兒楊家和方家送銀子過來，官人說郭家父子幫了大忙，就送了五十兩銀子過去，才剛走呢?！?/br>
    沐安良父子兩個對視一眼，沐安良先開口，“既然這樣，我先跟meimei說也是一樣?！?/br>
    沐云舟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沈珍珠，“表妹，你的新屋子我還沒看過呢?！?/br>
    二人從小就經(jīng)常同吃同睡，沈珍珠倒不避諱，“表哥你跟我去看看，我娘新給我打的家具可好看了?！?/br>
    沈珍珠屋里的衣柜換成了新的，按照她的想法做的新樣式，里面可以掛衣服，她的長裙子再也不用疊起來放在箱子里，省得皺巴巴的。

    兄妹兩個進了屋，沐安良簡單說了今日郭懷旭去沐家的事。

    沐氏吃了一驚，“大哥，旭哥兒一個孩子，他能自己做主嗎？”

    沐安良道，“不管他能不能做主，這孩子這些日子一直在想辦法，實在走投無路來求我們，若不是下定了決心，一個少年郎，如何有勇氣開這個口。我來就是問問meimei，覺得這孩子怎么樣？”

    沐氏把前后的事情都想了想，“大哥，旭哥兒這孩子是不錯的，我也十分喜歡他，他與珍珠也說得來。但我擔(dān)心他家里不答應(yīng)，說句打嘴的話，這鎮(zhèn)上多的是姑娘排著隊想嫁給旭哥兒，郭家何必把兒子送到別人家做女婿。”

    沐安良又道，“要是meimei覺得不錯，咱們等妹婿回來，若是妹婿也覺得好，我厚著臉去當(dāng)個媒人求親。這會子不是要臉的時候，孩子好就行，郭家也不是難纏的人家?！?/br>
    沐氏的心里活泛起來，越想越覺得好，“大哥，我要不要問問珍珠？這孩子主意大的很。”

    沐安良嗯一聲，“問罷?！?/br>
    沐氏喊了一聲珍珠，表兄妹兩個從西屋里出來了，沐云舟手里還拿著沈珍珠做的一只荷包，然后很不要臉地掛在自己腰間。

    沐氏讓女兒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見她因為與表兄玩鬧紅彤彤的小臉，她又拿帕子給女兒擦擦臉，“珍珠啊，你大舅和你表哥都在，有件事兒娘想問問你的意思?！?/br>
    沈珍珠眼睛亮亮地看著沐氏，“什么事，娘您盡管說?！?/br>
    沐氏三言兩語把話說得清楚明白。

    沈珍珠尷尬地用腳摳鞋底，這個呆子，原來不是要玩曖昧，來真的啊?？墒菫槭裁床惶崆案掖騻€招呼，這，這也太讓人不好意思了。

    沐氏見女兒的臉上有羞澀、尷尬，還有一點生氣，連忙勸她，“論理來說，這事兒不該問你，但咱們家情況不一樣，娘就想讓你自己如意才行。”

    沈珍珠憑著強大的內(nèi)心，很不要臉地快速恢復(fù)了正常，然后咳嗽一聲，“多謝大舅和表哥為我cao心，這事兒得先問問我爹的意思，要是我爹答應(yīng)，我，我再去問郭二哥幾句話，他年紀小，萬一就是一時沖動，以后后悔了多不好。”

    沐云舟斜眼看著她，人家年紀小，你有多大？

    話音剛落，沈復(fù)年回來了。見到舅兄，他趕著進來行禮，“大哥來了，爹身子還好？”

    沐安良揮手讓他坐下，“爹很好，今日有重要的事情來找你?！?/br>
    沈珍珠實在不想再經(jīng)歷一遍眾人的目光，立刻起身，“娘，我回去看賬本子了。”

    等沐氏把話說清楚，沈復(fù)年才終于明白剛才女兒為什么落荒而逃。

    他摸了摸胡子，“既然娘子覺得好，就煩請舅兄幫忙去說和說和。這幾日也不是沒人來問我，都是些不成器的孩子，實在是委屈了珍珠，旭哥兒這孩子不錯?！?/br>
    沐安良又問，“你給郭家送銀子，郭家留了？”

    沈復(fù)年搖頭，“郭掌柜死活不肯要，我非要給，最后他就留下了二十兩銀子?！?/br>
    沐安良點頭，“看來郭掌柜不是個貪銀子的人，這樣的人家以后好相處。但有一頭，你們兩家離得近，往后兩個孩子也得顧著郭家一些。”

    沈復(fù)年點頭，“那是自然的。”

    說妥當(dāng)之后，沐安良立刻就帶著兒子走了。

    沈珍珠當(dāng)天晚上都沒敢再跟父母照面，這個呆子，白長一張好看的臉，傻里傻氣的。

    她忽然想到之前一段時間郭懷旭經(jīng)?？粗约喊l(fā)呆，又想到他經(jīng)常欲言又止，心里忍不住罵了起來，呆子，呆子！

    沈珍珠罵了一晚上的呆子，第二天早起后該干啥干啥。給沈復(fù)年送飯的路上，她又看到了郭懷旭。

    郭懷旭已經(jīng)知道昨兒沐家父子去了沈家，再見沈珍珠的眼神欲言又止，頓時慌了手腳，差點把手里的工具扔到了地上。

    她知道了。

    沈珍珠見郭懷禮在旁邊，也不好多說，只能問道，“郭大哥郭二哥忙呢。”

    郭懷禮見弟弟慌得差點摔倒，心里直罵沒出息，臉上仍舊笑著跟沈珍珠打招呼，“珍珠去給沈二叔送飯?！?/br>
    沈珍珠嗯了一聲，她猶豫了片刻，也顧不得郭懷禮在場，對郭懷旭道，“郭二哥，我鋪子里還有一些沒用的紙，你等會子去拿回去寫字吧。”

    郭懷旭哦了一聲，又陷入了沉默。

    沈珍珠對著兄弟二人點點頭，然后拎著食盒走了。

    郭懷禮笑了兩聲，拍了拍郭懷旭的肩膀，自己干活去了。

    郭懷旭一個上午都跟丟了魂一樣，郭懷禮實在看不下去，自作主張對他道，“你去沈家拿紙去，爹要是問，我就說你去沐家了?！?/br>
    郭懷旭遲疑一下，還是乖乖地放下了工具，“多謝大哥?！?/br>
    說完，他邁開大長腿就往沈家雜貨鋪而去。

    沈珍珠一直等著他呢，見他進了鋪子，如往常一樣打招呼，“郭二哥來了。”

    郭懷旭嗯了一聲，“我娘說家里沒鹽了，meimei幫我稱二斤鹽。”

    沈珍珠還在打算盤，“郭二哥，等會子我?guī)湍惴Q鹽。昨兒我家?guī)旆啃藓昧?，屋子里還有一些碎磚，你能不能去幫我清理干凈？我爹說這幾天腰疼，我不敢讓他干。”

    小李自告奮勇，“少東家，我去吧，郭二郎是客?！?/br>
    郭懷旭道，“不妨事，李大哥，鋪子里離不開您，我去吧。”

    郭懷旭去了后院，三間庫房都跟新的一樣，東屋的房梁都換了新的，所有墻面都重新刷了一遍，連門框都換掉了。

    他到里面一看，地面上果然有些碎磚，旁邊有掃把和鐵锨，他拿起掃把就開始清理碎磚。

    還沒清理完，沈珍珠來了。他耳朵尖，聽到沈珍珠的腳步聲后就停了下來，站起身轉(zhuǎn)身看著她。

    沈珍珠走到他面前，抬頭看著他，郭懷旭感覺自己手腳快要沒地方放，他將鐵锨從左手換到右手，“珍珠meimei?！?/br>
    沈珍珠嗯了一聲，“郭二哥，你真不是開玩笑的嗎？”

    郭懷旭立刻道，“不是?！比缓箅p眼帶著期盼地看著她，“珍珠meimei，我，我是真心的。”

    他答應(yīng)的這么干脆，沈珍珠剛才的坦然忽然就消失不見，轉(zhuǎn)開了臉，“你小聲些?！?/br>
    郭懷旭見她臉上似乎有些羞澀，心里頓時十分高興，有一股從來沒有過的甜蜜涌上心頭，“珍珠，我會對你好的，你，你愿意嗎？”

    沈珍珠兩輩子第一次被人表白，還是個美少年，也有些慌亂，好在她沒喪失理智，“郭二哥，你真的不會后悔嗎？給人做上門女婿，會被人看不起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