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犬與乞丐 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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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南撕開包裝袋, 里面有玫瑰花、枸杞和紅棗,她給自己和陳縱各泡了一杯。 陳縱把客廳的窗戶擦完,過來嘗了一口,發(fā)現(xiàn)水喝起來甜滋滋的。 “茶包里應(yīng)該放了冰糖?!奔文险f。 “你喜歡喝這個?” “偶爾喝喝還行?!?/br> 陳縱擱下杯子接著干活,陽臺頂上的蛛網(wǎng)和灰塵也拿工具掃了下來。最后兩人一起拖地,拖過之后再擦一遍,地板锃亮。 忙碌完,嘉南感覺腰酸背痛。 “累死了,躺會兒?!?/br> 地板被擦干了,但冰涼,背上骨頭硌得慌,但她實在不想動,側(cè)頭看陳縱:“誰先去洗澡?” 陳縱躺在旁邊,說:“隨便吧。” “剪刀石頭布,輸?shù)娜讼热??!奔文险f。 陳縱配合地抬起右手。 “我喊三二一,”嘉南說,“然后你出剪刀?!?/br> 陳縱扯著嘴角笑了笑,沒出聲,不知答沒答應(yīng)。 “三、二、一?!奔文铣鍪^。再看陳縱,他兩根的手指頭比了個耶,還真是剪刀。 “你輸了,”嘉南如愿地繼續(xù)犯懶,用手肘碰到了陳縱的胳膊,“你先去洗吧。” 陳縱坐起來,半蹲著看她。 她扎頭發(fā)的皮筋已經(jīng)松了,頭發(fā)大半散了,闔著眼,身上鋪著夕陽鎏金般的光,對他一點不設(shè)防的樣子。 他試探著,手指落在她頭發(fā)上,輕揉了揉。 拿上衣服去洗澡了。 沒過兩分鐘,嘉南放在房間的手機響了,她還是不得不爬起來。 來電方是律師王堅,他向嘉南確定行程,詢問是否可以在4月15日與她碰面。 “4月15日,也就是明天的中午十二點半,在你學(xué)校南門后的咖啡館見?!蓖趼蓭熜愿駠乐?,再次跟嘉南確定了一遍時間與地點。 “好的?!奔文险f,跟對方說了再見。 日歷上,4月15這一天早早被畫了許多個圓圈,著重標(biāo)記。 當(dāng)晚,嘉南幾乎徹夜失眠。她枕著手臂,看著手表的指針在黑暗中發(fā)出淡淡的熒光,提醒她時間的流逝。 再過不到十二個小時,柳曦月當(dāng)年的承諾就要兌現(xiàn)了,她就要拿到那筆錢了。 她與文化宮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嘉南很難說清楚她的心情。 關(guān)于那筆錢、那個承諾的由來,其實很荒誕,嘉南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 第二天,嘉南絲毫打不起精神。不止是她,全體高二學(xué)生經(jīng)過研學(xué)之后再回來上課,都不在狀態(tài),上課哈欠聲此起彼伏,下課睡倒一大片。 第四節(jié) 是體育課,嘉南夢游似的腳步虛浮,飄去cao場集合。 體育老師見大家死氣沉沉,整完隊直接宣布跑圈。 嘉南跑完兩圈,人廢得更加徹底了。她靠在cao場的圍欄上調(diào)整呼吸,喉嚨感到無比澀痛,腳下似有千斤重,壓根抬不起來。 圍欄外伸進來一瓶水,扣在瓶身的手指上做了櫻花粉的美甲,同時響起熟悉的聲音:“喂,你喝不喝水?” 嘉南沒想到會突然再遇見蘇薔。 她甚至以為她們不會再見面了。洛陵雖然是座小城,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的人,不刻意去找,說不定就不會遇到。 “來這邊見個朋友,剛巧看見你了。”蘇薔透過圍欄張望,打量里面跑道和足球場,有點可惜地說:“一中好不好玩?我都沒進去過?!?/br> “不好玩?!奔文险f,“但是校園挺漂亮的,環(huán)境比較好。” 蘇薔見嘉南拿著水瓶沒動,解釋說:“水我沒喝過,只是瓶蓋擰開了。 “你嫌棄我吧?” “沒有。”嘉南否道。 蘇薔在孤兒院有個認識的弟弟,也是一中的學(xué)生,因此知道他們高二學(xué)生外出研學(xué)了,一連好幾天沒在文化宮見到嘉南也不覺得奇怪。 “昨天才回來的?” 嘉南點頭。 蘇薔問:“你今晚還去不去打卡?”還跟嘉南八卦起來:“你知不知道文化宮又換新保安了?陳縱一聲不吭就走了,你說他到底什么個意思,只是心血來潮過來玩玩嗎?” “我不去了。”嘉南回答了她前一個問題。 “那明天……”蘇薔說。 “以后都不去了?!奔文险f。 蘇薔看著她,忽而明白她話里真正的意思。蘇薔愣了幾秒,堵在喉嚨口所有話都被截斷了。 她點了下頭,說:“也好,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去了最好,以前就猜到你遲早會走的?!?/br> “謝謝你的水?!奔文险f。 蘇薔想說嘉南沒良心,再一想,又覺得沒什么,她們又不是需要道別的關(guān)系。 蘇薔忽而心生感慨:“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嘉南想想:“七年?八年?不知道,記不清楚了?!?/br> 蘇薔打開手機云相冊,找到了幾張當(dāng)年在文化宮拍下的老照片。 有一張偷拍的是柳曦月上課時的情景。柳曦月站在舞蹈室中央,端著身姿,側(cè)臉嚴肅且凌厲,手里的教鞭感覺隨時會揮出去。 有一張抓拍的大家排隊上秤前的某個瞬間,排了小長隊,紛紛低著頭,面色凝重,看上去十分不安。 蘇薔遞給嘉南看了看。 意外還發(fā)現(xiàn)了一張合照。嘉南在其中看到了唐俊。 合照中出現(xiàn)的唯一的一個男人。 那時候的唐俊三十出頭的年紀,有超二十年的舞齡??瓢喑錾恚瑢I(yè)素質(zhì)過關(guān),柳曦月認可他的芭蕾舞水準(zhǔn)。 當(dāng)時柳曦月沒挑到合適的男學(xué)生,倒是花高價聘請了這樣一位男老師。 唐俊生得儒雅,平易近人,跟柳曦月的嚴師風(fēng)格完全不同。 大部分學(xué)生都更喜歡他。 唐俊當(dāng)年離開文化宮非常突然,連一句道別也沒有,如陣風(fēng)刮過隱去了所有蹤跡。 喜歡他的學(xué)生都在遺憾沒留下他的聯(lián)系方式。 “你還記得唐俊嗎?”蘇薔問。 “忘記了。”嘉南說。 “以前唐老師最看重你和易寧,說你的動作最標(biāo)準(zhǔn),易寧跳起來感情最充沛,最能感染人。” 蘇薔對此印象非常深刻。 因為她剛來,是新手,羨慕已經(jīng)學(xué)過兩年的小師姐們,也暗中較著勁。其中的嘉南和易寧最為矚目。 她們兩人形影不離,像雙生,經(jīng)常得到老師的夸贊。 這些年文化宮的人來來去去,有被淘汰的,也有自己選擇離開的。 蘇薔沒想到易寧會走,更沒想到,留下來的嘉南也在日復(fù)一日的訓(xùn)練中,仿佛被消磨掉了靈氣,淪為了不那么出彩的普通學(xué)員。 “那易寧呢?你還記得易寧嗎?”蘇薔說。 嘉南沉默著,不愿意再回答了。 — 蘇薔手機里的老照片讓嘉南的情緒變得糟糕和混亂,她午飯的食量變得更小,只喝了幾口寡淡的紫菜湯。 惦記著十二點半要跟王律師見面,才拖著沉重的身體往校門外走。 嘉南在咖啡館挑了個位置坐下。 王堅從外邊走進來時,嘉南第一時間認出了他。 去年冬天,柳曦月下葬當(dāng)天,他們也見過一面。 嘉南作為柳曦月的學(xué)生,而王堅作為柳曦月的老同學(xué),都出現(xiàn)在了葬禮上。 葬禮結(jié)束后,嘉南一路尾隨王堅出了墓園,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巴趼蓭?,老師去世了,那她承諾的十萬還算數(shù)嗎?” “當(dāng)然?!蓖鯃哉f。他的模樣與七年前沒有太大改變,只稍微胖了些。 他仍然用和當(dāng)初不變的語氣解釋,要拿到這筆錢只需滿足兩點條件。 第一,嘉南已年滿18周歲。 第二,她年滿18周歲時,還留在文化宮舞團。 “為什么不能直接給我呢?”嘉南低聲央求。“老師不在了,舞團也不再是以前的舞團。文化宮現(xiàn)在不屬于她了,我留在那里沒有任何意義?!?/br> 最主要的是,她幾乎快要撐不下去了。 “我只是按章程辦事?!蓖鯃越z毫沒有猶豫。在對待自己的工作方面,他跟柳曦月一樣嚴謹和專業(yè)。 “我生病了,非常需要這筆錢。”嘉南哈出的氣瞬間變成了白霧,她眼神絕望,而王堅只是對她重復(fù)說了幾次抱歉。 如今再見面,王堅依舊穿著正裝,還是老樣子。 他的發(fā)際線偏高,戴一副眼睛,氣質(zhì)一點都不精英。 如果穿得更家休閑,就跟嘉南會在校園里遇到的某位數(shù)學(xué)老師或者物理老師沒有差別。 王堅跟嘉南聊過幾句之后遞給她一個信封,里面裝著銀行卡,密碼也寫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