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縱手指在耳機(jī)上又點了點，嘉南耳邊響起了充滿活力的聲音：“第三套全國中學(xué)生廣播體cao，舞動青春，現(xiàn)在開始……”

    “伸展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

    鬼屋恐怖指數(shù)瞬間降至為零。

    真人npc從床底下爬出來，指甲刮蹭著地板，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嘉南聽不見，便也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了。隨著耳機(jī)里不斷重復(fù)的“五六七八”，她走路甚至都變得有節(jié)奏起來。

    后半程嘉南沒有摘耳機(jī)，直到從鬼學(xué)校出去。

    在門口又遇見了那對父子，他們是中途就被工作人員接出來的，小男孩被嚇哭了，撲在父親肩頭發(fā)脾氣。

    “一點都不嚇人?！奔文瞎室鈱﹃惪v說。

    眼睫上掛著淚的小男孩偷偷看她，委屈癟著嘴。

    陳縱配合地夸了句“厲害”，等走了幾步，只剩他們兩人，又說：“幼稚鬼?！?/br>
    嘉南從寄存柜里取出私人物品，兩人的手機(jī)都放在嘉南的包里，并未帶進(jìn)鬼屋。

    嘉南指了指耳機(jī)，疑惑道：“里面本來就存著歌嗎？”

    “嗯，還有別的，你可以聽聽。”陳縱教她cao作，切換到下一首歌曲，“風(fēng)雨彩虹，鏗鏘玫瑰，縱橫四海笑傲天涯風(fēng)情壯美……”

    《風(fēng)雨彩虹，鏗鏘玫瑰》

    嘉南又換了首，“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海闊天空》

    再換一首，“曾經(jīng)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經(jīng)多少次折斷過翅膀，如今我已不再感到彷徨……”

    《怒放的生命》

    嘉南摘下耳機(jī)還給陳縱，老半天，想出一句評價：“阿縱，你的品味好……好正能量。”

    陳縱沒接，說：“耳機(jī)本來就是打算給你的。

    “歌單也是替你準(zhǔn)備的?！?/br>
    嘉南又靜了兩秒。

    “哦。

    “謝謝。

    “那我回家了再好好聽?！?/br>
    回家嘉南把耳機(jī)里儲存的歌曲完完整整都聽過一遍，她覺得還可以，有的歌詞鼓舞人心，仿佛真能讓人從中攝取能量。

    夜晚，班級群里拋出了白天的大合照。

    大家嘰嘰喳喳聊得正歡。

    嘉南一直在潛水，長按保存了照片，聽完耳機(jī)里的《海闊天空》，跟陳縱互道了晚安。

    *

    周末已經(jīng)過去，游樂場的歡樂氣息還拖著長長的尾巴，綴在每個人身后。

    三五成群的人，分享著當(dāng)時的糗事。據(jù)說衛(wèi)生委員坐過山車大聲尖叫，唾沫飛到了體育委員臉上。

    衛(wèi)生委員因此正在被體育委員追殺。

    教室里笑作一團(tuán)。

    嘉南在座位上發(fā)呆，隨手翻了翻桌上的課本，發(fā)現(xiàn)語文書里夾著一封信。

    旁邊路過的同學(xué)正好看到，哇了一聲，感慨：“嘉南，你怎么又收到情書了？”

    附近的人都聽到了，朝嘉南看過來，眼睛里寫滿了八卦。

    嘉南有點尷尬，把信放進(jìn)抽屜里。

    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

    “不看看嗎？”

    “嗯?！奔文虾鼗貞?yīng)。

    “說什么呢？”孫汝敏咬著根棒棒糖，把手搭在嘉南的課桌邊緣。

    有聲音熱切地跟她分享：“嘉南又收到情書了?！?/br>
    “她以前就這么受歡迎嗎？”孫汝敏問。

    “是呀，我跟嘉南高一就同班，經(jīng)?？吹接腥送閷侠锓徘闀?，誰讓她長得好看呢，又會跳舞……圣誕節(jié)還有好多人給她送禮物，不過她不接，后面送的人就少了……”

    兩人直接當(dāng)著嘉南的面討論起來。

    孫汝敏像聽到什么高興的事，看向嘉南，“原來你誰的東西都不收啊。

    “我給你巧克力，蛋糕，你全不要，還以為你針對我呢?！?/br>
    孫汝敏的目光如同畫筆，隔著空氣，將嘉南的五官細(xì)細(xì)描摹了一遍。

    嘉南拿起水杯起身，離開了以她為話題中心的現(xiàn)場。

    孫汝敏咬碎了嘴里草莓味的糖塊，嚼了嚼，吞咽下去。她回到座位上拿起水杯，跟上嘉南。

    她靠近嘉南，像在跟她說悄悄話：“昨天那個刪了我照片、還差點砸了我相機(jī)的人，是誰?。俊?/br>
    “真的是你家屬嗎？

    “還是你喜歡的人？

    “他送你東西，你也不收嗎？”

    嘉南捏緊了水杯，回頭直視孫汝敏的眼睛，“跟你沒有關(guān)系吧?！?/br>
    “作為關(guān)心你的好同學(xué)，問問而已?！?/br>
    嘉南收回目光，按下熱水鍵，“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br>
    *

    抽屜里的“情書”，直到放學(xué)，嘉南也沒有打開看，打算和以往一樣冷處理。

    今天陳縱因為事情耽擱，來得稍遲，頭一次變成她等他。

    嘉南從校門口走到平常陳縱停車的地方，手插在兜里，慢慢等，身邊時不時走過幾個和她穿著同樣校服的學(xué)生。

    面前的矮樹上停著螳螂，嘉南折了根狗尾巴草，想要逗逗它。

    身后走來一個大塊頭的男生，停在嘉南旁邊。

    嘉南并不認(rèn)識對方，看了他兩眼。男生體型龐大，身高與嘉南差不多，體重應(yīng)該是她的好幾倍。

    他臉上的rou胡亂堆疊，把眼睛擠得無處安放，只剩下一線窄縫。

    見他不說話，嘉南警惕地想要走開。

    “等等?！?/br>
    男生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信封，跟嘉南在語文書里翻到的一模一樣。

    連封口處的棕色紙膠帶都相同。

    “沒有收到你的回復(fù)，就又給你寫了一封?！蹦猩p手把信封遞出的同時，給嘉南深深鞠了一躬。

    “希望你可以告訴我方法?！彼涿畹卣f。

    幾個勾肩搭背的同齡人走過，笑著喊“楊豬”，還吹口哨起哄。

    男生把信封往嘉南手里一塞，跑走了。他跑起來不快，校服包裹下的rou一齊顫動。

    “楊豬”，“楊豬”……

    嘉南反應(yīng)過來，那些人在叫男生的綽號。

    嘉南看了看手里的信封，一時不知該怎么辦。視線抬高，陳縱不知什么時候來了，又看了多久。

    空氣凝滯，樹枝上的螳螂遁走，嘉南手里的狗尾巴草還沒扔。

    陳縱戴了頂深色帽子，他抬了抬帽檐，露出的瞳仁漆黑，視線停頓在嘉南手里的信封上，問：“情書？”

    嘉南：“……”

    嘉南：“我覺得應(yīng)該不是。”

    兩人上車，嘉南用狗尾巴草撓了撓陳縱手心，讓他泛起一陣癢。陳縱用眼神警告她，她朝他笑一笑。

    “安全帶。”陳縱說。

    提醒完，俯過身，干脆直接給她系上。帽檐擦過嘉南額發(fā)，線條凌厲的側(cè)臉霎時貼得很近。

    嘉南下意識屏了兩秒的呼吸。

    她現(xiàn)在感覺收到的信封像個燙手山芋，“阿縱，我可以看嗎？”

    陳縱的眼睛觀察后視鏡，在倒車，嘴上回：“我還能管這個？”

    “當(dāng)然能?！?/br>
    “如果你吃醋，我就不看?！奔文献⒅卮朕o，“吃醋”二字是重音。

    陳縱打著方向盤，抿成一條線的薄唇勾了勾，被她逗笑，大發(fā)慈悲地說：“看吧。”

    嘉南直覺手里的不是情書，才拆開信封。

    她看到最后，不覺皺起眉頭。

    這是封求助信，對方在信里向嘉南請教如何減肥，如何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變瘦。

    他甚至附上了自己的食譜，標(biāo)注了每樣食物對應(yīng)的卡路里，并且迫切地表達(dá)了自己想要知道嘉南每日三餐吃什么的愿望。

    又問如果節(jié)食，是否有效。

    兩頁紙，被螞蟻小字填滿了。

    這讓嘉南想起已經(jīng)過世的毛莉。

    毛莉是模特，曾經(jīng)在微博上很活躍，經(jīng)常收到各種各樣的私信，很多人想要跟她一樣瘦，向她尋求減肥辦法。

    有的人和她分享各種瘦身的偏激手段，絕食，催吐，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