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他最喜歡小南瓜。

    嘉南拿上東西回臥室，關上房門后，又歪著腦袋探出頭，對陳縱說：“早點睡覺，不要熬夜?！?/br>
    “好。”陳縱還在看手背上的小南瓜，夸贊了她的繪畫水平：“確實畫得不錯?！?/br>
    *

    第二天是4月21日。

    星期六，天氣晴。

    嘉南早上看手機才發(fā)現(xiàn)，昨晚大家在班級群里交了一次班費，作為替班主任慶生的費用，是買蛋糕和中午聚餐的錢。

    每人只要交十塊。

    孫汝敏說少了她來補。還有其余費用，都由她來承擔。

    大家直接在群里發(fā)十元的紅包給孫汝敏。

    到現(xiàn)在，只剩下少數(shù)幾個人還沒交錢。

    嘉南不太使用手機支付，cao作生疏地完成了這次轉賬行為。

    群里的最后一條聊天記錄停留在凌晨兩點多，今天早上還沒人出來冒泡。

    嘉南發(fā)出的轉賬信息孤零零地躺在手機屏幕中央。

    孫汝敏約摸還沒醒，遲遲沒有點擊收款。

    嘉南沒再管了。她還要去醫(yī)院，得早點準備出門。

    洗漱的過程中，嘉南發(fā)現(xiàn)洗手臺下面的管道壞了，水流出來，打濕了她的鞋面。

    陳縱走過來問怎么了，嘉南含著牙膏沫，指了指臺子底下。

    陳縱用手電筒一照，發(fā)現(xiàn)老化的水管上裂了兩條縫。

    “能修好嗎？”嘉南問。

    “樓下五金店應該開門了，我去買根新的水管換上就行了?！标惪v拿起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機，低頭看了眼嘉南鞋面，說：“去換鞋。”

    布面拖鞋濕得很快，嘉南扯出紙巾擦了幾下，放到陽臺上晾曬。

    早上就不太順利，她難免聯(lián)想到今天要出門去醫(yī)院和參加班主任的慶生會，覺得是個不太好的預兆。

    嘉南有時候不信這個，還有比如同桌口中經常提到的水逆和星座運勢。

    有時候也會不可避免地胡思亂想。

    陳縱說很快就能修好，比嘉南以為的還要快，幾分鐘而已，沒耽擱他們出門的時間。

    好像那些對于陳縱來說甚至算不上麻煩，隨手就能解決掉。

    他讓嘉南覺得許多問題根本不是問題，沒有必要為此煩惱，或者不開心。

    因為有陳縱在，每次讓嘉南覺得糟糕的局面，最后都會變成還可以，還不錯。

    *

    今天天氣不算太冷，又有太陽。

    嘉南穿了件薄毛衣，在衣柜里僅有的幾條裙子里挑來挑去，最后選了米白色的長裙。

    她第一次在去醫(yī)院那天化妝，想讓自己看上去氣色好一點。

    醫(yī)院里，杜明康發(fā)現(xiàn)了嘉南的變化。

    “今天不太一樣?！倍琶骺的樕闲χf，又問她：“最近情況怎么樣？”

    嘉南如實告訴了他。

    照舊掏出記錄自己身體狀況的小本，描述得比較詳細。

    唯獨其中一點，她說得比較猶豫：“我覺得我好像長胖了，不過沒有上秤……也只是猜測而已?！?/br>
    自從離開文化宮以后，嘉南便沒有再記錄自己的體重。

    在學校和別的地方看見電子秤，也都繞開了。

    “你還有在練舞嗎？”杜明康問了一個看似跟病情毫不相關的問題。

    “沒怎么練，大概每天花三十分鐘，不到一節(jié)課的時間?！奔文险f：“拉筋，做些基礎訓練?！?/br>
    ……

    嘉南跟杜明康聊完，拉開診室的門。

    在走廊上等待的陳縱第一時間朝她望去，眼神似乎在詢問：“怎么樣？”

    “還好?！奔文险f，“又開了一個療程的藥?！?/br>
    她拿著身份證，去一樓窗□□藥費。

    前面有不少人在等電梯。

    陳縱攥了下她手指，把她拉到身邊，避開了旁邊的陌生人。

    進了電梯，地方擁擠，兩人幾乎擠到一起。面對面站著，嘉南的臉快要貼到陳縱的外套上。

    狹□□仄的空間內，無比安靜，沒有半點聲音。

    嘉南沒說完的話卡在嗓子眼。

    等出了電梯，她像重新獲得了氧氣，對陳縱說：“下回你陪我進去么？可以旁聽。這次是……是……”

    “好。”陳縱替她解圍，“循序漸進嘛?！?/br>
    “你看，來醫(yī)院也沒什么大不了，用不著苦大仇深的?！彼麅筛种缚ㄔ诩文夏樕希虢o她擠出個笑。

    從昨晚就開始擔心的嘉南配合地揚起了一個超級標準的笑。

    陽光從醫(yī)院一樓大廳照進來。

    嘉南背著日光，用陳縱的手機玩斗地主，因為太菜了，被隊友連續(xù)砸了兩個爛番茄。

    陳縱從窗口拿完藥回來，接過手機一看，歡樂豆輸了個精光。嘉南把藥接過來塞進書包里，拉上拉鏈。

    “你們幾點聚餐？”陳縱問。

    嘉南：“他們說十一點集合，提前布置現(xiàn)場。地址在井悅新城，五樓的火鍋店?！?/br>
    陳縱看了看時間，“直接送你過去？”

    “可以的?！奔文险f。

    他們到達井悅新城的時間還比較早，剛過十點半。

    周末人流量大，商場里逐漸熱鬧起來。

    頂層有家規(guī)模比較大的室內游泳館。透過玻璃墻往里看，水面如同一面完整的鏡子。

    有兩個隊伍要比賽，穿紅泳衣和藍泳衣的小隊員入水，將水面攪碎，蕩出粼粼波光。

    嘉南看完了一場即興比賽，最后紅隊贏了。

    底下有琴行在招攬生意，時不時響起各種樂器的演奏聲。

    兒童天地前擺了一排夾娃娃機，小型的水池里游著不同種類的漂亮金魚。旁邊圈出一塊綠色草地，支起的屏幕上在播放宮崎駿的電影《懸崖上的金魚姬》。

    嘉南和陳縱坐在木臺階上，不遠處有幾個看電影的小孩，大家仿佛一同置身于類似于節(jié)日的熱鬧氛圍里。

    嘉南想要一整個春天都這樣度過。

    和陳縱在一起，無所事事。

    “你要去火鍋店了?！边^了會兒，陳縱提醒她時間。

    十一點到了。

    “那我先走了哦?！奔文险f。

    “嗯。”

    嘉南突然有點過意不去，“我好像每次都把你撇下，去見別人?！?/br>
    “哦，”陳縱說，“原來你也知道?！?/br>
    嘉南仿佛從他冷淡的聲線和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了怨念。

    沒多久，走了的嘉南手里拿著一個冰淇淋回來了，“阿縱，給你。”

    她在哄他。

    他們一個坐，一個站，難得嘉南比陳縱高。

    冰淇淋幾乎要喂到他嘴邊。

    陳縱就著嘉南的手，張嘴咬掉一口，說：“味道還行。”

    旁邊的小孩忘記看電影了，看著陳縱的冰淇淋，咽口水，有點兒饞。

    *

    五樓的火鍋店門口，已經到了部分同學，還有一些人在路上，正往這邊趕。

    昨晚李思跟火鍋店聯(lián)系了，本來打算要包廂，他們人太多坐不下，只好在大堂布置現(xiàn)場。服務員熱情地幫忙打氣球，掛彩帶。

    孫汝敏和兩個女生提著定制的大蛋糕來了。

    鮮花也已經準備到位，甚至夸張地拉起了橫幅，慶祝老班五十大壽。

    班主任被班上的體育生騙過來，還真以為學生在外面打架斗毆鬧事了，到了店門口，才反應過來，聽見吵吵鬧鬧不太整齊的“生日快樂”祝福。

    班主任感謝大家，說了些話。

    火鍋店服務員特別會來事兒，適時打開音響，播放背景音樂。

    場面一度變得十分煽情。

    感性的同學已經紅了眼眶，開始抹眼淚。

    嘉南身處其中，融入不太進去。

    她與班主任關系平平，遠不到要為此熱淚盈眶的程度。她看著面前的師生情深，有種局外人的漠然，覺得慶生場面過于隆重。

    這一步程序走完之后，終于開始分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