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讓人身心都跟著暖起來的安全感，隨著掌心的微涼溫度無孔不入侵入她的毛孔,哪怕在昏迷中,她都能感覺到那雙對她的拳拳袒護(hù)之情。

    她下意識去抓那雙手，想再吸取一點手的溫度，腦袋暈暈乎乎如漿糊，她昏昏沉沉地去想——這是誰的手？

    不會是父母。

    父母從來不管她,一個花天酒地,一個道觀長居，存在感幾乎為零。

    更不會是長姐與三妹。

    她們是女子，雖也習(xí)武,但掌心不會這般寬厚。

    不是父母，又不是姊妹，那會是誰？

    迷迷糊糊中,楚然又做了一個夢。

    大抵是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她夢到自己在雍涼之地的星空下，頭頂上星光如洗，身邊是秦鶴霄璨璨眼眸，大抵是剛遭遇被滅門的慘劇，秦鶴霄不復(fù)以前在洛京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張揚(yáng)，整個人有些萎靡，可當(dāng)看向她時，他的眼睛依舊是亮的，比天邊星光更璀璨。

    那樣的眼眸太容易讓人沉溺其中，她笑著對秦鶴霄伸出了手，“你這雙眼睛，可太招人了。”

    “不行?！?/br>
    “你不能這樣看著我。”

    她輕笑著捂著秦鶴霄的眼睛，俯身在他耳畔低語。

    雍涼之地的夜很涼，夜風(fēng)刮在臉上如刀子在割一般，她的低喃遇風(fēng)便散，消失在不知名的地方。

    這似乎不是夢，而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記得起，她掌心覆在秦鶴霄眼眸時他臉側(cè)的溫度。

    可這樣的事實有些荒唐，秦鶴霄是極度潔癖的一個人，而那時的她衣衫不整，鬢發(fā)散亂，顯然是一路逃命而來，她自己瞧著都狼狽，秦鶴霄怎么可能不嫌棄她？

    必然是夢。

    只有在夢境里，她才能這般肆無忌憚。

    而也只有在夢里，秦鶴霄與她的關(guān)系才會如此親密。

    這樣的夢真好。

    楚然暈暈乎乎地想著，嘴角卻無意識翹了起來。

    大抵是她的情緒終于回歸平穩(wěn)，覆在她額頭的掌心慢慢抽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消失不在，昏迷中的她有一瞬的慌亂，雍涼之地的夜色像是被放進(jìn)了萬花筒，光怪琉璃的景象讓她有些看不清，而身邊秦鶴霄的臉也越發(fā)模糊，漸漸消失在她的世界，她被留在扭曲荒唐的世界，舉目四望，空無一人。

    楚然開始緊張起來。

    “別走?！?/br>
    楚然不知道自己在對那雙手說話，還是在對原本與她并肩而坐的秦鶴霄說話。

    “阿楚？”

    混沌之中，男人清冷聲音遙遙遞了進(jìn)來，周圍的光怪陸離迅速消失不見，楚然陡然陷入黑暗，又突然迎來光明，如墜云端的不真實感被終于落地的真實所取代，她下意識睜開眼。

    青紗帳中燭影斑駁，面前的男人微垂眸，大抵是剛從昏迷中醒來的緣故，她此時的視線不大清晰，有些看不清男人的臉，只看到男人灼灼目光看著自己，像是能把自己吞噬。

    沒由來的，楚然打了個激靈——秦鶴霄怎么會在她房間？

    更要命的是她是他面前昏迷的，那她女扮男裝的身份——

    楚然呼吸一窒，驟然從床上爬起來，下意識去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了裹，驚慌失措向秦鶴霄解釋，“你，你聽我解釋......”

    然而一句話尚未說完，她便有些支持不住，頭重腳輕的眩暈感讓她顧不得去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手指無意識去扶床，好讓自己摔得不那么狼狽。

    一只手攥住她手腕。

    “阿楚，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秦鶴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男人的話低沉又隱忍，她絲毫不懷疑，若不是此時自己暈得找不到北，秦鶴霄能當(dāng)場把她劈成兩半。

    “我，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的?！?/br>
    想到這種可能性，冷汗便從楚然額上冒出來，她不敢去看秦鶴霄的眼睛，更不知如何去承擔(dān)秦鶴霄的怒火，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茍住。

    她一定可以的。

    ——秦鶴霄喜歡她的女扮男裝，說明她這張臉在秦鶴霄很中意，要不然世家子那么多，搞斷袖的又那么多，秦鶴霄不喜歡旁人，卻獨獨喜歡了她這個一看就很直的“直男”，除了美色上頭外，她實在找不出其他借口。

    古往今來搞斷袖的天子多不勝數(shù)，甚至斷袖這個詞還是漢朝的某位皇帝發(fā)明的，這些斷袖皇帝們不單單只搞斷袖，而且男女通吃，姐弟同侍一君的事情多不勝數(shù)，指不定她也可以。

    姐是她，弟也是她，是男是女全看秦鶴霄的喜歡，她木得問題。

    雖然很屈辱，但自己與全族的命都快沒了的情況下，還講什么屈辱不屈辱？

    若論起屈辱，她大姐比她屈辱多了——長姐是有心上人的，可有心上人又如何？大行皇帝瞧上了長姐，長姐就得入宮，大行皇帝的年齡都快能當(dāng)她爺爺了，長姐還得陪著笑臉做他的宮妃。

    皇權(quán)之下的社會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她就不一樣了，她沒心上人，和誰在一起對她來講沒區(qū)別。

    更何況秦鶴霄與她算同齡人，模樣好氣質(zhì)好又是未來的天子，把他哄好了，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作為一個佞臣，權(quán)勢富貴給得足就行了，還要什么自行車？

    楚然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小心翼翼賣著慘，如履薄冰向秦鶴霄解釋著：“你知道的，我父母無靠，長姐又被大行皇帝召入宮中，我若不女扮男裝支撐門庭，丹陽侯府只怕早就被人吃干抹凈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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