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舒適圈日常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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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爭總是有贏有輸,戰(zhàn)敗之時,我見過太多被俘獲的女子凄慘下場,從此封閉自己,不敢與之相處。” 聽到這樣的話,萬寶妝呼吸一頓,有些氣悶,還有些自己都道不清說不明的心疼。她好像是在遷怒自己的朋友,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一切都安在他身上,覺得他和這世間大部分的男人一樣,便抿著唇雙目微紅地道歉:“抱歉,誤會你了?!?/br> 歷經(jīng)這樣的事,在友人面前仿佛變得脆弱了起來,怎么會對他這般遷怒呢? 我明明很討厭這種遷怒他人的行為,為何今日變得如此刻薄起來? 戰(zhàn)容肅搖了搖頭,安撫道:“無妨?!?/br> 院子里石子路鋪陳得像是琪花玉樹般,青黑色的石頭和白色的石子交錯排列,大大小小地錯落著,那些一堆堆的黛色像是棋盤一樣光滑漂亮。 旁邊種的果樹還是光禿禿的一片,不過已經(jīng)能想象出來年它們枝葉繁茂的樣子。為了搭配石子路,萬寶妝讓人在旁邊做了一個大的石桌和石墩。這是用青白色的石頭做的桌子,厚重光滑,立在這里有種質(zhì)樸歸真之感。 萬寶妝像是十分懊惱自責(zé)一般,坐在石墩上看向遠(yuǎn)方微明的天空。 戰(zhàn)容肅隨她坐在一旁,又想起了那段時刻都能聽見寒風(fēng)悲嘯陰鬼哭嚎的時日。無論是睜眼閉眼還是走路休息,總能聽見有人在叫自己。那些嘶鳴聲,哭喊聲,一遍遍地纏繞著自己,無法逃脫。 他曾帶著將領(lǐng)們?nèi)找辜娉瘫甲哌吔f里,越邱阜,踏血腥。白天穿過山川,夜晚穿涉結(jié)冰的河流,只能將性命寄托于手上冰冷的刀劍。 在更久之前,將士們不識水性,船只破舊落后,將士們總在海水中泡到肌膚開裂,被敵軍斬伐屠戮,紛飛的殘肢,鮮血淌滿了海域,那些認(rèn)不清拼不齊的殘骸尸骨埋葬在魚腹中。 不僅僅是水戰(zhàn),那群矮小的倭寇,每到陸地上便攔腰砍斷馬腿,逼得兩軍白刃相交,rou身相搏。那些折斷的刀和僵硬的尸體,相識的熟悉的面容,都留在了一個又一個的冬夜里。 萬寶妝回過頭來,看見友人眉頭緊鎖,眼神渙散,放在石桌上的手緊緊握拳,骨節(jié)顯露,青筋迸跳,在不住地顫抖著。 他像是陷入了極度的悲痛之中,無法逃離。 萬寶妝突然便反應(yīng)過來了,ptsd(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她曾經(jīng)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困在這里面,無法逃離,窒息著困在過去的自己。 她伸出手附在青年的拳頭上,用力地緊握住他的手,在青年回過神后,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沒關(guān)系,不要害怕,戰(zhàn)爭已經(jīng)過去了。” “看著身后的同胞、黎民百姓,他們的離開絕不是無影無蹤,他們永存在這安穩(wěn)歲月里,赤膽忠誠,生生不息,永不磨滅。” 戰(zhàn)容肅雙目微紅地看著她,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看光明 青年的面容像是變得陰沉猙獰了一般,萬寶妝卻沒有害怕,她毫不退縮回望過去,用明亮的眼神堅(jiān)定地看著他。 漫游的光一路播撒,直到盡頭都是他們靈魂璀璨的燈火。 戰(zhàn)容肅良久才閉上眼睛,緩緩?fù)鲁鲆豢跉?,再次睜開眼睛時又是清俊自持的模樣。 看見友人恢復(fù)過來,萬寶妝便欣喜地笑了笑。她沒有多問那些讓青年痛苦的事情,她能明白經(jīng)歷死亡分離的痛苦,只是青年承載了更多。 她不會站在制高點(diǎn)揭開別人的傷疤,俯下身去安慰友人。等到有一天友人想說了,他自然會告訴自己。 戰(zhàn)容肅看了眼自己手背,上面仿佛還留有對方堅(jiān)定的溫度。 “萬女郎,你打算做些什么嗎?” 萬寶妝把懷里的那塊手絹拿了出來,是在春意樓門口那位似笑似哭的女子扔過來的。她將包好的粉色手絹慢慢打開,里面赫然是一對小巧的耳墜。耳墜像是有些歲月了,覆蓋在上面的金色邊緣都有些剝落了,露出斑駁的底色。上面還纏繞著青絲,像是主人匆匆忙忙將耳墜取下來,都顧不上整理上面勾住的幾縷發(fā)絲。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出來,看著天邊夕陽未落,冀明的云層縹緲,一片祥和溫情之態(tài)。緩緩說道:“已經(jīng)看見了,就不能再閉上眼睛,當(dāng)做沒看見;已經(jīng)聽見了,就不可以再捂住耳朵,當(dāng)做什么也沒聽到?!?/br> 我認(rèn)識到了她們的悲哀,這里面也就有我的一份悲與哀。孤木難成,被拋棄的被廢棄的那些艱難日子,離我從來不遠(yuǎn)。 明明語氣輕柔卻十分堅(jiān)定,萬寶妝的眼睛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燒,璀璨奪目,明亮清澈的光灑在她眼眸里,更添幾分熠熠生輝。 “做我能做的,也做我該做的,剩下的,就都交給自由的風(fēng)吧。” 第40章 火苗 在春天埋下一簇火苗 那日分別后, 萬寶妝坐在石凳上,身上的光像在流動,華燈璀璨, 流光溢彩,這樣的景象一直在戰(zhàn)容肅腦海里反復(fù)回想,反復(fù)重現(xiàn)。 他反芻那日, 從未見過這樣光彩奪目的人, 像是從靈魂深處溢出來的光焰, 讓人頭暈?zāi)垦? 反芻悸動、反芻失控。 萬寶妝拒絕了友人的幫助:“凌風(fēng),這是我要做的事情, 任何假借他人之手, 都讓這件事不再完整?!?/br> 是誰教過她—文學(xué)可以醫(yī)治人的思想, 好像是那位棄醫(yī)從文的先生,說文學(xué)才能喚醒沉睡、麻木不仁的人們。 重金之下,必有勇士。 更不用說這些窮困讀書之人,都說富舉人, 窮秀才。他們困在秀才位置上已久,既要補(bǔ)貼家用, 又要兼顧學(xué)習(xí)。他們肩不能抬,手不能抗, 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給人抄書寫信上街賣字畫, 得到一點(diǎn)微薄的收益。有的秀才還極其清高, 窮困潦倒也不愿意做出這樣有辱斯文之事。 但是這和萬寶妝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甲方。 你不愿意, 自然有他人愿意;你寫不好那就打回去重寫! “我要的是刀一樣鋒利的文字,看一眼都要刺痛泣血,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刻上去的一般, 讀出來只讓人覺得無限的刻薄黑暗與震撼。” “你讀過檄文嗎?凡讀書識字者,怎可袖手安坐,不思救濟(jì)斯民?!?/br> 甲方的存在不就是不斷地挑刺不斷地重復(fù)不斷地提高要求,最后給你付錢的那個大爺嗎? 不知道什么時候,邵燕城里的酒肆都開始說書了,說的不再是那些才子佳人的風(fēng)流韻事,而是一個小女孩草籽的故事,一個自幼時出生就不被期待的故事。 她出生時因?yàn)槭莻€女孩,不能傳宗接代,也沒有氣力。日日天不亮就要起來干活,稍有不對便被奶奶打罵,父母看著也不會管。父親覺得漠然,不過是被母親打罵兩聲;母親覺得晦氣,就是生了一個小丫頭片子,才讓自己在婆家沒有地位。 漠然的父親,刁鉆刻薄的奶奶,視她晦氣的母親。 家中還有一個好吃懶做喜歡賭錢的小叔子,那一日小叔子又輸錢了,二話不說把草籽賣給隔壁村一個病秧子家做童養(yǎng)媳。家里人知道后只看了看手里的錢,居然對小叔子的行為默認(rèn)了。 賣到那家之后,婆家也是日夜鞭笞打罵不休,她的那位病秧子郎官身體好了之后,又覺得她小丫頭片子,毫無姿色,轉(zhuǎn)身將她賣到娼妓館中。 好賭成性的叔叔,損陰壞德的婆家,薄情寡義的丈夫。 老鴇尖酸刻薄,陰毒可惡;大茶壺心狠手辣、黑心肝的幾個人日日折磨她不得安日。 她不服,不愿意,她開始與命運(yùn)斗爭。所有的人都勸她算了吧,這都是命?。】墒撬恍胚@個命,非要逃。 卻被老鴇抓了回來:進(jìn)了我的樓里,今生今世都是我的奴! 草籽大喊:“我不是!我不是?。?!” 她發(fā)出絕望的吶喊,對著天地鬼神一字一泣血:“為什么所有人都主宰我的命?只有我自己不可以??!” “這不公平?。 ?/br> 說書人說道故事里那句:“命運(yùn)如此,休倫公平!” 滿座嘆息,嘈雜聲波瀾起伏,經(jīng)久不息,有人著急地問:“后來呢?” 說書人摸了摸胡子,把手上的拍子一放,繼續(xù)說道: 草籽回想自己草草一生,從來不曾為自己活過,她在一個熱鬧喧囂的夜晚,把攢了許久的油傾倒在房間里,推到了燭火臺,大火把樓里的人都驅(qū)趕了出去。 她一個人站在熊熊燃燒的火焰里,像是黑夜里升起了光輝一樣的太陽,她對著天空大地發(fā)出最后的怒吼: “我命由我!不由誰??!” 她一把火燒了這娼妓館,站在火中絕望自焚。 “???” “這?” 聽聞此言,滿桌震驚,有的客人悍然起立,良久無話。 不僅僅是茶館酒樓里開始說起了草籽的故事,不知為何,那些巷子里戲班子好像有錢了一樣,這些日子在街上緊趕慢趕地搭臺子,敲鑼打鼓地告訴眾人他們有新的戲要演出了! 等到幾人過后,好奇又愛熱鬧的群眾坐在下面,看著臺子上那一個個穿著華麗的,妝容十分的人一個個粉墨登場。 演的赫然是草籽的故事! 故事里那些漠然的父親,刁鉆刻薄的奶奶,視她晦氣的母親,轉(zhuǎn)手賣了她的叔叔,損陰壞德的婆家,薄情寡義的丈夫,陰毒可惡的老鴇,心狠手辣的大茶壺,一個又一個黑心肝的人陸續(xù)登場。 那些棍棒敲打的時候,被辱罵被指責(zé)被嫌棄的時候都演得極其善于妙處,傳神寫照。草籽躲在小小的豬圈里獨(dú)自哭泣,一個人努力地在河里撲魚挖野菜養(yǎng)活自己,偶爾吃到剩飯剩菜也十分珍惜....... 配上或婉轉(zhuǎn)鳴唱或嘈嘈切切或銀瓶乍破的樂曲,讓臺下的觀眾一點(diǎn)點(diǎn)看到眼里,聽進(jìn)心里去。 扮演草籽的小姑娘在臺上受盡折磨。她哭,臺下的人跟著哭;她痛,臺下的人跟著痛;她受盡折磨,臺下好些人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戲班子唱戲的聲音傳出老遠(yuǎn),一字一句高昂凄婉的語調(diào)輾轉(zhuǎn)連綿。 當(dāng)他唱到:命運(yùn)如此,休倫公平?。?/br> 不少知道故事結(jié)局的人都攥緊了拳頭,身體繃得直直的,眼睛瞪得老大往上面看去。 只見扮演草籽的姑娘像故事里的那樣,一步一步將油潑灑在臺上,潑在身上。 不少人在臺下大聲哭喊:“草籽,不要?。。 ?/br> “不要死??!” 可是她堅(jiān)定地往自己身上燒起了大火! 那些看戲的人悲痛不已,還有人連忙找出水桶往上面潑過去,想趕緊救人。 戲班子的班長連忙出來解釋,這些油啊、火啊,都是些道具,不是真實(shí)的人在燃燒! 那熊熊燃燒的大火,明明是用的稻草人和衣服。臺下的人明明都知道那是假的,可是看見在臺上燃燒殆盡的草籽,還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這戲一遍又一遍地唱著,凄婉哀怨的聲音一遍遍地響起,唱到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明明已經(jīng)過了春分,可是天空居然開始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下起雪來,六合蕭條,嚴(yán)霜凜冽,寒風(fēng)呼嘯,臺上或紅或銀或藍(lán)色的繡帶飄揚(yáng),絢麗的火焰染紅了一片天空,與天空中飄下來純白的雪互相輝映,滿眼都是光色流蕩。 歲弊寒兇,雪虐風(fēng)饕,可是臺下的人坐在原地,一個都沒有走,看著雪花一次次融化在飏著的燃燒的火焰里,如爐煙蒸騰。 這樣奇妙而不同尋常的景象一路傳到了他們的靈魂中。 “阿姐?” 萬寶妝和萬新雨清泉三人站在后面,看著臺上臺下眾人的反應(yīng),有人無動于衷,有人悲痛不已,有人看出斗爭,也有人心懷同情...... 白晝之光,豈知夜色之深。 清泉扯了扯阿姐的衣袖,問道:“阿姐,這是你做的嗎?” 萬寶妝看著臺上還在燃燒的稻草人,笑了笑:“是......又不是,新雨,清泉,你們之前問我如何能幫助她們,現(xiàn)在我可以回答你們了?!?/br> 不僅是幫那些娼妓館里的女子,是千千萬萬那樣無法主宰自己的孩子,是對這個朝代販賣制度,是一個千年后的靈魂對這個社會那些黑暗地方不甘心的質(zhì)問。 她的眼睛極其清揚(yáng)明亮,眼神里的光芒璀璨生輝:“只要在春日里埋下一簇火苗,剩下的就是等,耐心地等待,等待它成為一顆不落的太陽。” 那些藏在血脈深處的東西,來自遙遠(yuǎn)的歷史長河,只需要一點(diǎn)點(diǎn)聲音,一片略過的雪花,就可以喚醒它,讓本該跳動的生命力重新萌動。 只要困在一方天地里的人們有零星幾個醒來,就絕不能說沒有天光乍破的可能。 萬新雨和萬清泉不約而同地看向臺上那顆正在燃燒的太陽,他們想著,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今日阿姐的神采。 臺上燃燒的稻草人是世人心中不落的太陽,阿姐也是萬新雨和萬清泉心中不落的太陽!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久后茶館里又有了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