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這人就是不走。

    周福臨開始四處張望，如今只能叫衙衛(wèi)了。

    衙衛(wèi)沒見著，倒是迎面而來一位白衣女子，周福臨驀地一喜。

    他比以往要熱情：“陶大夫也來買東西么?！?/br>
    “是啊。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陶青臉上帶著詫異，看著金四兒：“金小姐，方才我出來時，好似看見您父親，正帶著一位公子尋您呢?！?/br>
    金四兒的目光撞進(jìn)陶青眼里，看到那抹冷意，面色一僵，不知為何有些發(fā)怵。

    “要、要你管？”她挺起胸膛沉聲道。

    常年和各種人混在一起，金四兒還算有一絲眼力，她知道，有的大夫能醫(yī)人也能殺人，這陶大夫看似普通，實則邪門得很。

    金四兒“哼”了一聲，慢慢往后退，聲音怪聲怪氣：“陶大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

    你也跟我一樣，對這人抱有不軌的心思。

    陶青像是明白了，搖搖頭：“我和你不同?！?/br>
    到底怎么個不同法兒，自己琢磨吧，她還要逛街呢。

    陶青轉(zhuǎn)身要走，走出幾步停下，扭頭看周福臨。

    后者會意，忙跟上去，緊緊跟著。

    金四兒就站在那兒沒動，凝視那兩人的背影。

    她好氣，這個什么陶青，竟然敢跟她搶人。

    那寡夫更讓人生氣，亦步亦趨跟著陶青。平時對自己冷冰冰，兇巴巴，說話毒辣，行動狠厲，對其他人也很難有好臉色。

    如今在陶青身邊，就像對方的小夫郎一般。

    氣死她了！

    “給我等著……”金四兒喃喃道，她不會讓這人好過的。

    ……

    陶青問了幾家藥鋪，都沒有自己要的那幾味藥，據(jù)掌柜說是她運氣不好，這些藥材都被貴客買走了。

    究竟有沒有被買走，陶青不清楚，但她知道倘若那些“貴客”要買，她是無法與其爭搶的，皇城有權(quán)勢的人太多，而自己只是平民。

    她道了謝，從藥鋪出來，周福臨冷哼道：“這些人，慣會看菜下碟?！?/br>
    “人之常情罷了?！碧涨鄬Υ藳]什么感覺。

    是啊，人之常情，就連柳巷的人也是，周福臨心里嘆道，垂下眼睫。

    當(dāng)初母親還在時，因為她是秀才，欺負(fù)他和弟弟的只有幾個調(diào)皮的孩子，就算有人說閑話，也不敢真的肆無忌憚?？墒悄赣H去世，一切就都變了。

    錢，權(quán)，勢，名。世人追求的不過這四樣。

    “那便回去吧。”陶青抖抖衣袖，準(zhǔn)備過兩日親自去山林里找那幾味藥。

    周福臨因著擔(dān)心金四兒在巷口堵他，選擇和自己一同回去，陶青不能讓他久等。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喲——”

    正欲返回，陶青和周福臨看到了一個小販，對方背著許多紅艷艷的糖葫蘆，在陽光下，糖衣晶瑩剔透。

    “不如給阿盼帶些回去？”陶青提議道，小孩子最喜歡吃這些。

    周福臨思量半晌，同意了，他只掏錢買了一串，是精挑細(xì)選出來的，山楂果又圓又大。

    他還和小販討價還價半晌，最后小販無奈地收了談好的錢，對陶青道：“貴夫郎真是勤儉持家，能說會道?！?/br>
    她誤會了陶青和周福臨的關(guān)系，主要是因為這倆郎才女貌，看上去特別般配。

    周福臨忙解釋：“我同她并不是夫妻?！?/br>
    不是夫妻？

    小販端詳這倆片刻，不是夫妻也應(yīng)當(dāng)是一對兒，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一塊兒逛街，還給家中小孩買糖葫蘆，說沒關(guān)系，誰信吶。

    “行行行，您說沒關(guān)系就沒關(guān)系?！毙∝溣X得是周福臨害臊，嘿嘿一笑。

    有眼力。

    陶青也笑，走到小販身邊，又買了一串。

    “陶大夫也愛吃這個嗎？”周福臨問。

    陶青剝開上面包的紙，將手中的糖葫蘆遞給他，周福臨擺手：“阿盼吃不了這么多，一串就夠了。”

    “給你的?！?/br>
    那就更不能要了，周福臨皺眉：“我不需要吃這個?！边@是小孩才吃的東西，他早就是大人了。

    方才小販過來時，陶青可是看到周福臨的眼神的，從阿盼的口中得知，周福臨以前也愛吃甜食。

    陶青晃了晃糖葫蘆，哄他：“也不知這小販的東西好不好吃。趁著她還沒走遠(yuǎn)，你先嘗嘗，免得花了冤枉錢，再說了，阿盼若是高興地接過，嘗了一口發(fā)現(xiàn)味道不好，他定然會失望，這孩子又懂事，肯定只會露出笑臉，不會說別的。”

    這……

    周福臨想了想，覺得陶青考慮得十分周到，他道：“但這是你買的……”

    “周公子，鄰里間何必計較太多，陶某都在胡大爺那兒做了許多回飯了，難不成這也要給錢，我的手藝千金難買，您用什么抵？”

    用人抵唄，陶青暗笑。

    周福臨說不過她，只好尷尬地接過糖葫蘆，陶青又催他快嘗，只好咬了一口。

    “……如何？”

    “還，還行吧?！敝芨ＥR將山楂吞下肚，別了臉：“能給阿盼吃，行了，我得快回去?！?/br>
    他在醫(yī)館門口同陶青分別。

    “哇，是糖葫蘆……”

    回家后，周福臨把弟弟叫過來。阿盼高興壞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又看了看哥哥手里被咬過一口的，歪著小腦袋道：“我和哥哥一起吃?！?/br>
    他不知道，兄長那串，是別人買的。

    周福臨見弟弟吃得很香，叮囑他慢些吃，又把視線放在手里的東西上。

    不吃就浪費了，他這般想著，咬下一個果子。

    糖衣晶瑩透明，酥脆甜蜜，山楂艷紅圓潤，酸中帶甜。

    咀嚼時，先是聽到“咔嚓”的脆響，隨即是軟軟的口感，口中充斥著一股山楂香。

    這小販賣東西還算實誠。

    這般想著，他眼前卻浮現(xiàn)一張清秀帶著溫和笑意的容顏。

    第九章 烤番薯

    “發(fā)什么呆呢？”

    胡大爺提著一個麻袋回來，看到院子里阿盼和周福臨一人一串糖葫蘆，前者小臉上沾了點兒糖碎，還在吃，后者則眼神放空。

    胡大爺放下袋子，里頭是兩只精挑細(xì)選買來的雞。

    他繞著院子看了一圈兒：“雞買來了，你不是說去看公羊了，羊呢？還有，我剛路過李家，李家夫郎陰陽怪氣的，說看到你和陶大夫一同回來？”

    今日趕集，胡大爺本是和周福臨一塊兒出門的。他們約好分頭行動，一個買雞一個買羊，阿盼一個人在家都習(xí)慣了，把大門鎖好便是。

    周福臨聽了便冷笑：“他這是盯著我，還是盯著陶大夫呢？一同回來又怎么了，我倆清清白白，只他心里齷/齪，看誰都臟！”

    “瞧瞧，你這還急上了。”

    胡大爺搖搖頭，“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潑夫一個。要不是他妻主老實本分，幫過咱們不少，誰搭理他？”

    周福臨掏出帕子給弟弟擦臉，解釋道：“沒見著正產(chǎn)奶的羊，我就準(zhǔn)備回來，被金四兒給堵住了，正巧遇見陶大夫，她幫我解圍，我擔(dān)心又被堵，這才同她一起?！?/br>
    “又是金四兒？”

    胡大爺罵了一句，“那臭丫頭，打小就被她爹娘養(yǎng)歪了。你說，她要是正經(jīng)地追求你，托媒人上門求親，我倒高看她一眼，偏偏這番作態(tài)。”

    “要我說，家里沒個女人還是不行，你這樣多辛苦?！焙鬆斠娭芨ＥR黑著一張臉，知道他不愛聽，便提到陶青：

    “你就沒謝謝陶大夫？多虧了她，阿盼身體才好了些，往日你找的都是庸醫(yī)，這回又幫了你，這情咱們得還?！?/br>
    “嗯，我知道?！敝芨ＥR應(yīng)了聲，把這話聽了進(jìn)去。

    等到再次見陶青，他主動問：“陶大夫去哪兒？”

    陶青一愣。周福臨很少同女子交談，上回他這般主動，還是因為遇著了困難。

    她噙著笑道：“我打算去附近竹林轉(zhuǎn)轉(zhuǎn)，采點草藥。”

    陶青的眼神很溫柔，給人一種被小心對待的感覺，周福臨想到要還她人情，頭腦一熱：“我?guī)湍悴砂?。?/br>
    以前沒人找他買畫兒時，家里出不起給弟弟買藥的前，他便是對照著醫(yī)書，根據(jù)大夫開的方子，四處去找草藥的，也認(rèn)得不少藥材。

    “這，一男一女，不太好吧?！碧涨嗝掳统了?。

    周福臨臉一紅，頓時后悔了，方才自己居然說出那樣的話。

    “當(dāng)我沒說?！敝芨ＥR轉(zhuǎn)身要走。

    陶青忙把人叫?。骸罢O，周公子。”

    周福臨停下來，掃她一眼。

    不知為何，對方分明是不爽的模樣，陶青卻覺得他極是可愛。

    她敲了敲背后的藥簍，“聽聞周公子也是識得草藥的。實不相瞞，陶青今日要采的東西不少，周公子方才那話可是幫了陶某大忙。”

    周公子雙手抱在胸前：“這一男一女，獨自相處，不太好吧。陶大夫不擔(dān)心有損聲譽？”

    陶青笑容絲毫不變：“竹林就在不遠(yuǎn)處，從巷尾走個十幾步便能到竹林入口，且林子里也有不少人，何來獨自相處？周公子還能采些藥回去，省點藥錢。治病救人的事，何來的有損聲譽一說?！?/br>
    什么都讓你說了。

    周福臨很是無語，這大夫果真是個笑面虎，偏生胡大爺還老是夸她為人實誠、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