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6)
為了他的澤爾達當然,也為了他自己。 菲茨杰拉德正處在最好的時代里,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擺在面前的是大片藍海,而他在戰(zhàn)爭結(jié)束的更久之前, 就已經(jīng)將目光瞄準了尚未有大魚入場的文化出版產(chǎn)業(yè),更準確的說, 是還未有哪家順利與之搭上線的《爭鳴》。 背叛者作品的版權(quán)、超越者的人脈關(guān)系,數(shù)量眾多且一家獨享的優(yōu)質(zhì)作家資源, 全球刊行訂閱者無數(shù)雜志的廣告位 《爭鳴》代表著太多東西了, 多到所有身處這個行業(yè)或打算投資這個行業(yè)的人都清楚, 誰先摘下這顆樹梢上的金蘋果, 誰就能在這場游戲里占盡先機。 菲茨杰拉德不是不知道在他之前有多少家傳媒大鱷行業(yè)巨頭在《爭鳴》那冷冰冰的官方辭令前折戟, 可他并不認為自己會是下一個失敗者這種近乎于狂妄的自信或許是他成功的一部分。 他承認自己投資的目的純粹是為了錢和地位, 其他競爭對手可能還有點文學(xué)情懷在里面, 他大抵是其中最市儈的那個, 可這并不妨礙他滿足《爭鳴》那一切只關(guān)于文學(xué)的宣言。 一篇質(zhì)量上乘的精彩投稿, 加上一份附在投稿后情真意切的合作請求,讓他成為了第一個也會是唯一一個得到《爭鳴》答復(fù)的合作者。 不,當然不是收購,《爭鳴》本身自帶的超越者人脈和作者資源沒辦法用錢買到,入股合作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手段。 由于《爭鳴》一貫的高姿態(tài),菲茨杰拉德甚至做好了親自上門拜訪的準備。做生意嘛,總歸放得下身段不那么要面子的一方能吃下更多的蛋糕,對方主動派人來美國反而在他的預(yù)料之外,但也給了他交涉成功的更多信心。 招待客人的宴會設(shè)在菲茨杰拉德和澤爾達的小小愛巢,二葉亭鳴環(huán)顧金碧輝煌的大廳豪奢華麗的布置,只能感慨這個風(fēng)格果然很菲茨杰拉德。 如果不明白什么叫菲茨杰拉德風(fēng)格,歡迎《爭鳴》下一期開始連載的《了不起的蓋茨比》。 而在滿目奢靡一派繁華的氛圍之中,默默站在角落恨不得與墻角綠植融為一體的少年反倒因此格外顯眼打著端正領(lǐng)結(jié)的禮服,仔細整理過的發(fā)型,從頭到腳沒有一絲失禮又從頭到腳處處透著用力過度的窘迫,倘若不是長久以來受到的禮儀教育支撐著,這個少年或許更想抱著腦袋蹲在墻角自閉。 二葉亭鳴對現(xiàn)實世界沒多久的認知里不包含這樣品種的人類,他就像應(yīng)激的植物一樣散發(fā)著強烈的莫挨老子(bu)的信號,令二葉亭鳴嗅到甜菜香氣試圖靠近的腳步一滯。 不好意思,他有點害羞菲茨杰拉德頗為體諒自己這位朋友的社恐,主動介紹道,這位是埃德加愛倫坡,我發(fā)給您的那篇投稿就是他的作品,之前第一次讀到《爭鳴》也是他推薦給我的將來他說不定能成為個優(yōu)秀的作家呢。 菲茨杰拉德努力打圓場緩和氣氛,奈何他親愛的澤爾達從來不是什么體貼溫柔的姑娘,盛裝打扮走出來時看到愛倫坡畏畏縮縮的樣子忍不住皺眉,強行推著愛倫坡到客人面前來打招呼。 要是人多得塞滿舞池的宴會上愛倫坡自閉蹲墻角也就算了,今天可就只有他們四個人,愛倫坡還是一副自閉模樣就顯得太過失禮,換個脾氣暴躁點的客人,可絕對不會像納魯先生這樣還能笑得出來。 何況這次還是愛倫坡讀《爭鳴》讀得上頭了自告奮勇要出席宴會,要不然他們肯定會挑個更合適的場合介紹兩個人認識。 澤爾達用手肘暗暗懟著愛倫坡的肋骨,叫他挺直了背好好說話,眼神凌厲一副大姐教育小弟的樣子。 愛倫坡委屈又敢怒不敢言,心里小聲嘀咕著愛情讓女人溫柔果然是句假話,悄悄挪動腳步往菲茨杰拉德那邊靠了靠,眼睛盯著地板不去看二葉亭鳴的眼睛,日安納魯先生,很高興見到您,希望您能享受這次旅途。 日安。二葉亭鳴微笑,對主動產(chǎn)糧還味美糧多的甜菜他總是耐心又包容脾氣好得不能再好,特別這個還是愛倫坡的同位體,更能得到他無限的包容耐心好脾氣。 別說只是個社恐,就是脾氣比五條悟更雞掰的雞掰貓貓,二葉亭鳴眼里也會是世界第一可愛美麗的完美大貓貓。 這可是愛倫坡! 我讀了你的作品,非常不,應(yīng)該說無與倫比的精彩作品,如果不是我的朋友提醒,我們真的就都被您給騙過去了。 二葉亭鳴的贊美真心實意,跟其他成長中的甜菜相比,愛倫坡的作品已經(jīng)趨于風(fēng)格成熟,在一眾投稿里呈現(xiàn)出壓倒性的美味,帶給二葉亭鳴與那位文豪【愛倫坡】系出同源又截然不同的美食體驗。 比起氛圍營造更注重故事邏輯,字句謹慎妥帖到仿佛每個詞下面都暗藏玄機,每個謎題的線索就藏在字里行間,像一封對讀者的挑戰(zhàn)狀,又像是一位天才傲慢而張狂的華麗演出。 這方面與愛倫坡某種程度撞型的江戶川亂步體驗尤其明顯,讀書會上讀到中原中也分享的這一篇時他被氣得快跳起來,直說這是對他這個世界第一大偵探的挑釁,牟足了勁要回去寫篇更好的回敬一番。 江戶川亂步的創(chuàng)作進度嘛咳咳、這個姑且先不談,總歸提及作品,尤其是作品里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詭計陷阱,愛倫坡的緊張多少緩解了一些。 愛倫坡偷偷呼出一口氣,心里驚訝了一下自己在故事里的設(shè)計被人看破這可是之前從未發(fā)生過的事情。不過片刻后他又覺得并非不可能,畢竟那篇文章是菲茨杰拉德向他約的稿,他靈感不足也沒仔細雕琢細節(jié),會出現(xiàn)些漏洞也是難免的事情。 但不論如何,這個年紀的少年總是喜歡被夸贊的。愛倫坡露在二葉亭鳴的夸獎下露出個小小的笑容,寫作只是我業(yè)余的一點興趣,您這么夸獎實在不好意思思及自己那并不完美的成篇,他一時沖動又接著道,您喜歡的話,我還有些其他作品 愛倫坡說著就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舔舔嘴唇把后半截邀請吞回肚子里,后知后覺地為自己的唐突而尷尬起來,他不知道二葉亭鳴的夸獎是否只是寒暄的社交辭令,又覺得把這話當真的自己有些愚蠢滑稽。 所以他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好想回家好想抱著自己養(yǎng)的浣熊自閉好想鉆進自己寫的書里裝死到世界末日 愛倫坡再次斷定先前那個要求出席宴會的自己是腦子進水,被《爭鳴》里的雞湯一灌就以為自己也能跟凡爾納一樣成功社恐脫敏。 凡爾納是超越者他不是啊QAQ。 二葉亭鳴見愛倫坡憋得臉頰發(fā)紅快要原地昏過去的樣子,難得情商上線get到了這個人類在想什么,體貼道:如果您愿意跟我分享我是說您的作品,我將倍感榮幸。 雖然世界意識吐槽二葉亭鳴這是被食欲擦亮了眼睛,可那也是愛倫坡欲擒故縱先動的手,二葉亭鳴只是想多吃兩口小甜菜產(chǎn)的糧食,又能指責他什么呢。 二葉亭鳴持續(xù)向愛倫坡輸出充滿期待的眼神,他這幅皮相不管怎么說還是非常有優(yōu)勢的,用織田作之助的話來說就看條狗都深情款款,加上高嶺之花特有的疏冷寡淡氣質(zhì),叫人與那雙深邃透徹的黑色眼眸對視時幾乎溺斃其中難以呼吸,有時候織田作之助都會被他盯得晃一下神。 哪怕二葉亭鳴只是在等他做完飯好端盤子上桌。 菲茨杰拉德親眼看著愛倫坡被二葉亭鳴看得一點點從耳朵尖紅到脖子根,懷疑給個火星愛倫坡就能立刻燒起來。 愛倫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腦袋空白到快死機,只能一邊訥訥地含糊應(yīng)著,一邊瘋狂向菲茨杰拉德發(fā)送求救信號。 菲茨杰拉德一秒回應(yīng):收到。 于是他用澤爾達精心安排的宴會菜單拯救了愛倫坡。面紅耳赤的少年埋頭做出認真干飯的樣子,一口牛排要品味個半天才戀戀不舍地咽下去,他嘴里有東西自然沒辦法開口說話,菲茨杰拉德再適時接棒,就順利把話題從他身上引開。 即便為了照顧二葉亭鳴對他其他作品的濃厚興趣澤爾達幫他預(yù)定了下一場茶會沙龍,話題也總時不時cue到他一下,但有菲茨杰拉德幫他墊話,愛倫坡也只需要嗯嗯啊啊的就能蒙混過關(guān)。 感謝菲茨杰拉德,幫他跟澤爾達終成眷屬真是自己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正事總是放在最后談。 越是重要的場合就越是如此。菲茨杰拉德一點也不急著跟二葉亭鳴談?wù)? 在此之前先給他安排了比旅行社還周到的紐約兩日游行程,參觀景點之間穿插著文學(xué)沙龍話劇表演之類的項目,陪吃陪玩把關(guān)系拉近, 之后談及利益相關(guān)才更好商量。 雖然戰(zhàn)爭才剛結(jié)束沒多久, 紐約的藝術(shù)界卻顯得格外生機勃勃, 墻壁上的涂鴉到書店里的新書, 荒蕪的戰(zhàn)場上有文藝的種子在試探著發(fā)芽。 戰(zhàn)爭往往是人們思想急劇變化的導(dǎo)/火索,狂風(fēng)暴雨激起了將過去陳舊觀念沖垮的洶涌潮水, 舊有的藝術(shù)觀念已難以慰藉戰(zhàn)爭后滿目瘡痍的世界,于是就像其他所有的一切事物一樣,藝術(shù)也被時代推動著變化出新的模樣。 以背叛者們的作品為代表,《爭鳴》無疑成為了這場文藝思潮的主角,自文學(xué)領(lǐng)域開始將原本虛浮于表面或一味復(fù)古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引領(lǐng)向更深層多元的視角反思戰(zhàn)爭, 探討人性,觀察社會, 思考中萌發(fā)的細嫩幼苗依附著《爭鳴》里已有的成熟作品向上生長,去試探更高處的陽光和雨露。 二葉亭鳴對此最直觀的感受,莫過于自己的菜園變得更加適合耕種了。辛勤栽培的甜菜結(jié)出了第一批果實,算不上多好吃卻在土壤里落下更多的種子, 陽光雨露變得豐沛適宜, 那些脆弱的種子一落地便生出了根,滿目盡是欣欣向榮的光景。 這無疑是萬物生長的美好季節(jié)。 當二葉亭鳴坐在紐約影響力最大的文學(xué)沙龍里,聽著自然主義現(xiàn)實主義這樣熟悉的名詞出現(xiàn)在話題之中, 看到幾個自己熟悉的名字位于創(chuàng)作者之列, 哪怕并非專職作家僅僅是興趣使然的文學(xué)愛好者, 他也油然生出滿足到忍不住想微笑的心情。 我好像快要成功了。 他悄悄對世界意識這樣說。 【你閉嘴?!?/br> 世界意識如此答復(fù), 即使祂也認為二葉亭鳴干得不錯, 隨著文學(xué)環(huán)境的改善原本搖搖欲墜的世界線穩(wěn)固了許多,但見多識廣翻車經(jīng)驗豐富的世界意識清楚,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立fg,不然分分鐘就有被打臉的可能性。 不然你看祂當年又是時之政府又是帝國圖書館,人海戰(zhàn)術(shù)壓得時間溯行軍和侵蝕者抬不起頭,不也一樣被反派聯(lián)手打了個絕地反殺,崩盤速度快到祂都來不及救。 這事情不能多說,說多了世界意識就又想嚶嚶嚶了。 二葉亭鳴難得被世界意識單方面禁言,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照顧這位頂頭上司的PTSD世界線崩壞之后相當于全線重啟,只有世界意識自己保留了完整的歷史記錄,二葉亭鳴那時候還是沒有自我意識的文學(xué)概念,再怎么努力回憶也只剩下鋪天蓋地的饑餓與空虛。 不,他都不用刻意回憶,世界崩壞后的遺骸就藏在他本相的空洞之中,像在懷里揣了一塊萬年不化的堅冰,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冰冷死寂滲透進他的身體。 這件事情也不能多想,想多了二葉亭鳴就更覺得饑餓難耐。 在這種饑寒交迫的時候向二葉亭鳴遞上糧食的愛倫坡,就宛如踩著七彩祥云在二葉亭鳴眼里閃著耀眼圣光,至少那一剎那比中原中也更像是神明大人。 嗚嗚嗚好香好好吃,味美量大不夠還能再加,二葉亭鳴簡直感動得想把愛倫坡供起來。 不愧是愛倫坡! 愛倫坡被二葉亭鳴毫不遮掩的熱情搞得十分不好意思,社恐人最怕的莫過于二葉亭鳴這樣讀不懂人心又老是要湊過來跟你貼貼的類型。 倘若對方是個面目可憎令人嫌棄的家伙,愛倫坡還能板起臉做出刻薄不好惹的樣子來把人趕走只要把他本就往下的嘴角再往下扯一扯,本就藏在頭發(fā)后面陰沉沉的視線瞪得再兇狠一點,加上幾句一針見血的尖銳發(fā)言,再難纏的家伙也要對他退避三舍。 愛倫坡其實意外的挺擅長這種事情,也全靠著這樣本事才沒有淪為社交圈底層的可憐蟲。是的,只要他垮下臉,把心里早就準備好的刻薄毒液噴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