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半香 第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小萌獸之后不淡定了、外室美妾、草原種田發(fā)家記、南鄰錦里(H)、夢洲(親父女 h)、爆ruyin奴(ai與欲)、將車子開上高速(總受合集/lunjian/雙xing/大量中出)、穿書游戲總是扮演欠日人設(shè)[快穿]、狗男人們每天都在火葬場(np)、念念
松月泊坐在比特先生身邊,輕聲問他:“為何您對中國人異常友好?” 異國幾年,他們也曾被罵“長辮子”“小腳女人”。 比特先生看著他,笑著回:“我的祖父到過中國,幸得中國人相助才能渡過生死難關(guān),他對這個國家的人民充滿感激,所以我對中國人有天生的好感?!?/br> 松月泊驚訝。 比特先生又問他:“你是不是想回中國?” 松月泊點(diǎn)頭,卻又陷入沉默。 他的父母竭力阻止他回國,想讓他留在德國,約翰先生也希望他能繼續(xù)留在這里。 他看向比特,無聲地詢問,想要聽聽他的意見。 比特拍拍他的肩膀,和藹道:“回去吧,中國需要你們?!?/br> 這一句話,終使他不再躊躇。 松月泊在德國的最后一晚沒有入眠,他仔細(xì)將校園走了一遍,打掃干凈屋子,將書籍衣物都整理好,而后坐在鋼琴前再彈一曲《茉莉花》。 悠揚(yáng)的旋律再次響遍,連月光都比平日皎潔,屋外的玫瑰花在月下低垂,花瓣上隱有露水。 一曲罷,松月泊利落起身,提起行李箱,踏著露水走出屋門,黑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叫偷偷站在二樓的比特鼻酸淚流。 他眼中只余濃黑的夜色,以及艷紅的玫瑰。 . 船只顛簸許久,終于到達(dá)中國。 宋子儒與溫若第一個沖出船艙,在陸地上又喊又叫,引得行人紛紛避讓。 松月泊慢慢走下來,笑看這兩人如同撒歡的野馬。 這不是終點(diǎn)站,三人還需換乘一趟火車回安南——四年以前,可還沒有火車通往安南。 三人靠著車窗休憩,看著窗外之景朝后退去。他們大睡一路。 火車終到安南,久違的鄉(xiāng)音聽來如同仙樂,卻很快被槍聲覆蓋。 驚慌逃竄的人群讓一切和平的假象就此破碎,松月泊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竟然不知所措。 人群將三人沖散,松月泊被擠在柱子旁,牢牢護(hù)著懷里的箱子,箱子里有他帶回的珍貴資料,萬不可遺失。 這一護(hù)一愣,使他錯失良機(jī)躲藏,他正驚慌,轉(zhuǎn)瞬之間,有人拉起他手腕,他還來不及看清此人面容,便被拉到墻角處躲下,這里堆著一人多高的麻袋,不知為何物。墻角陰暗,墻壁斑駁,藏身于此頗覺狼狽。 松月泊穩(wěn)住心神,聽著外面聲響漸消,在這緊張而又狼狽的時刻,他竟然聞到了濃郁的梔子香。 做夢一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面前的麻袋被拍了拍,松月泊警覺起來,聽見有人說:“走。” 他踉蹌戰(zhàn)起,腿麻腳麻,一時不能行走,只好再次蹲下身,略微垂下眼,只見地上有一朵梔子花,他撿起細(xì)看。 原來不是做夢,真有梔子香。 . 幾天的動亂讓安南陷入恐慌,已有不少人連夜逃走,林鶯一家也即將前往南洋。 松月泊甫一進(jìn)門,便見到滿地的箱子,松太太拿著幾件旗袍裝進(jìn)箱子里,抬頭看見松月泊,秀長的眉一擰:“叫你別回來非得回,看吧,回來了又得走,還不如好好的呆在德國!” 松月泊問道:“這是要去哪?” “你父親托人買了去英國的機(jī)票,咱們趕緊搬過去,將來就定居英國了,在這兒可遲早沒命!” “父親呢?” “跟你弟弟meimei都去了碼頭那等我們。” 松月泊還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松太太拽上了汽車,她將自己的一頭卷發(fā)打理好,撥弄著手上的戒指道:“你父親本來是打算在家等你,之后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去,可是船票實在難求,機(jī)票也難買,他只好先過去處理?!?/br> 松月泊不說話,沉默的望著窗外。 汽車停在碼頭前,松太太將他拉下車,數(shù)落他:“發(fā)什么呆!英國吃的喝的穿的可要比中國強(qiáng)百倍,人都要儒雅隨和些?!?/br> 她帶著松月泊往前走,高跟鞋發(fā)出輕快的聲響,有著即將逃離瘡痍的興奮與急迫。 這個碼頭松月泊印象深刻,四年前他從這里離去,在一個女孩子手里買了一籃子梔子花,那時岸邊還有熱鬧的叫賣,如今回頭看,滿目滄桑,又是滿山梔子香。 松太太已經(jīng)踏上舷梯,她跑得太急,腿邊的旗袍裂開一條口子。 布帛撕裂聲使得松月泊停住腳步,他輕輕揮去松太太的手,站在舷梯前,異常冷靜道:“母親,我不能離開?!?/br> 松太太不可思議一般望著他,白凈的臉上滿是震驚。 “哥哥!” 松月泊抬起頭,松先生與一雙兒女正站在欄桿旁看他。 今日的陽光著實耀眼,顯得世間都昏暗。 微風(fēng)帶來一陣香,松月泊往回退,對他們道:“我不走了。” “哥哥……” 松先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雙手搭在欄桿上,這個商人慣常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他凝視他良久,只說一句話。 “你不要后悔。” 松月泊認(rèn)真望著他的眼睛,笑一笑:“抱歉。” 汽笛聲嗚咽,松太太一跺腳,失了平日風(fēng)度,她手腳并用爬上船,不死心再喊一次:“月泊!” 松月泊就站在下方,看他們一眼,深深地鞠一躬,揮手,轉(zhuǎn)身往回走。 “砰”一聲,一個箱子落在他身后,又一聲響,另一個箱子落下來。 松月泊停住腳步,轉(zhuǎn)身看,他認(rèn)得這兩個皮箱,它們是松先生重金所購。 他走過去打開—— 一箱珠寶,一箱金條。 汽笛聲又響,這次輪船真要駛離,松月泊微笑著抬頭,只見到松先生的背影,他牽著一雙兒女往船艙走去,決然地沒有回頭,背后是一望無際的藍(lán)天與悠閑的白云。 松月泊輕輕道:“謝謝?!?/br> 他將箱子都拿起,毅然往回走。 這像是一個青年人在十字路口的選擇,看似一個輕飄飄的轉(zhuǎn)身,卻會使人生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誰也說不上來是上船好還是不上船好。 反正這滿山的梔子香,終究將一人留下。 生斯長斯,吾愛吾國。 第6章 大學(xué)之道 篤行不倦,生生不息 戰(zhàn)火持續(xù)了好幾日,終于放過安南。 這座城市實在堅強(qiáng),又一次抵住了炮火的猛烈,除卻滿地狼藉外,不至于滿城傾倒。 有人說是因為安南地形好,有人說是房屋建的巧妙,更有甚者,說是神明庇佑。 神明庇佑一說得到了最普遍的支持,一連幾天,山上的寺院都是香火不斷。 可是安南女子中學(xué)沒能在戰(zhàn)火中存活,她被炸的七零八落。 紅樓、月季花、荷塘、雕塑全部蕩然無存。南梔站在這一片廢墟前,憤怒到流眼淚。 她還記得這四年的光陰,美好到像一場夢。可是這場夢終究還是在炮火中醒來,林鶯也要離開中國。 浮云聚散,不如人愿。 送走林鶯后,南梔回到家中。白瓷正坐在竹椅上刺繡,聽見聲響,抬起頭微笑。 “來,過來吃冰粉。” 時辰還早,草地上的露水還未完全消失。 往常這個時候,南梔會將打包好的中藥材送去中藥鋪子,提著一籃子花沿途賣。 不光有梔子花,還有杜鵑,蘭草,偶爾還有牡丹花,芍藥花。 ——這四年,南梔學(xué)會了種好多花,她種出來的花,人人都要搶著要。 賣完了花她便可以去學(xué)校旁聽一整天,放學(xué)后再與林鶯去各處走一走,去茶館里坐上片刻,之后再慢悠悠走回家。 可是如今,安南女子中學(xué)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林鶯也已離開,南梔仿佛失去了支撐,吃完這一碗冰粉就似用完了全身力氣,白瓷擔(dān)憂地看著她,將她送回房間里。 她讓南梔好好地躺下,輕撫著她的頭發(fā)道:“睡一睡,一覺醒來就好了?!?/br> 南梔閉上眼,點(diǎn)點(diǎn)頭。 她當(dāng)真墜入了夢鄉(xiāng),卻被談話聲驚醒。 屋外白瓷好像在與一名女子聊天,那名女子嗓門似喇叭,令南梔皺起眉頭。 “不用了……我們家南梔年歲尚小?!?/br> 白瓷聲音輕柔,斷斷續(xù)續(xù)傳過來。 “不小了,再過幾年可就不像如今這么吃香了。” “真的不必了,我送您下山吧?!?/br> “誒你看看這張先生,百里挑一的好條件,雖然年歲大了點(diǎn),可也是個體面人,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您家也不是個富貴人家,這么好的機(jī)會可要抓緊了,我誠心勸一句,再過幾年,姑娘年紀(jì)大了,就不值錢了!” 這一番話讓南梔瞬間睜開眼,她瞧著帳幔上的流蘇發(fā)呆,眨了下眼,疏而翻身而起。 她將門推開,聲音太大,引得白瓷與那名女子轉(zhuǎn)過頭來。 南梔光腳走過去,白瓷柔聲責(zé)備:“快些回去,將鞋穿好?!?/br> 南梔不言語,握著她的手,倔強(qiáng)的望著對面的女子。 “我南梔絕不是待價而沽的商品,任何金銀珠寶都不可與我衡量,憑什么要用值不值錢來衡量我?” 她甚少這樣語氣強(qiáng)硬,連白瓷都一時不能反應(yīng)。 女子笑了一下,沒有生氣,她道:“小姑娘,你慢慢就會明白了,這女孩子,年歲越長,越不值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