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半香 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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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著搖頭。 睡了這樣久,有些餓了。 南梔雙手環(huán)著他的脖子,小聲道:“有吃的嗎?” 松月泊順勢將她抱在懷里,拿被子裹好她,問道:“你想吃什么?” 南梔在她懷里仰起頭,商量著說:“我想吃冰乳酪?!?/br> 松月泊擰了眉:“冰的不可以?!?/br> 南梔晃一晃他:“我就吃一口,剩下的都給你?!?/br> 松月泊不為所動:“我去給你煮牛乳?!?/br> “我不想吃熱的,就冰乳酪,好不好?” 他不回答,將被子掖緊了些。 南梔靠在他胸膛,最后掙扎一下:“我真的很想吃,有一回我生病,哥哥喂我喝了一大碗葯,苦到皺眉,然后他就給我買了一碗冰乳酪,我吃了好久,最后都不冰了,月泊,你也給我買一碗,可以嗎?” 生病了,她想家,還有南音和白瓷。 松月泊摸摸她的頭發(fā),輕聲道:“我下去買?!?/br> 南梔高興地抱住他。 他不光買了冰乳酪,還買了麥芽糖,桂花糕,水晶糖,核桃酥……凡是小孩子愛吃的,他都買了來。 南梔的表情寫滿了震驚,她其實只是想要一碗冰乳酪。 松月泊端著乳酪重新坐到床邊,對她說:“這是送給南梔的?!?/br> 又看了眼剩下的東西,微笑道:“這些是小月泊送給小南梔的?!?/br> 南梔笑,情緒堆積,她說不出話語。 松月泊舀一勺冰乳酪,遞到她嘴邊:“就一口,剩下的都?xì)w我?!?/br> 南梔聽話地點頭。 她如愿吃到了冰乳酪,眼淚落下來,終于說出口:“月泊,我想哥哥了?!?/br> 松月泊擁住她,輕拍她后背安慰她。 天上的月亮不說話。 第62章 抉擇 都說民國情愛十有九悲 天亮了, 南梔已經(jīng)好了許多。江止善特意出門買了一些粥回來,叮囑南梔喝下去,他還有課要上, 便先走一步。 吃完了,松月泊帶她回學(xué)校,與她約定周末一起做風(fēng)箏。 她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向宿舍, 甄念慈問道:“昨天怎么啦?” 南梔回道:“生病了?!?/br> 孫黛月探了下她的額頭:“我就知道, 不然你肯定會回來, 現(xiàn)在好些了嗎?” 南梔點頭:“差不多了?!?/br> 甄念慈拿起南梔的布包:“東西替你收拾好了, 走,去上課吧!” “好?!?/br> 她們一起走向教學(xué)樓, 分別走向不同的教室, 有些學(xué)生在走廊里討論越南的戰(zhàn)事。 “會不會蔓延到我們這里?” “沒聽到消息, 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br> “有一些學(xué)生已經(jīng)休學(xué)去參軍了!” “別自己嚇自己?!?/br> 南梔望向天空,上一次轟炸已經(jīng)是幾個月以前,太平久了,反倒生出一絲不真實。 一群燕子飛到屋檐下, 又被鈴聲震走,南梔回過神, 急匆匆走進(jìn)教室。 這堂課是國文課,李月生先生自印了講義, 他講辛棄疾其人其詞。 他一貫喜歡先講詩人的生平, 知其人才能知其情。說到最后, 稼軒大喊三聲“殺賊”, 長恨而終,滿座皆嘆息感慨,李先生亦淚流滿面。 這一刻歷史巧妙地重合, 幾百年前的三聲殺賊,是如今多少人的心聲? 那一聲聲蒼涼而無奈的殺賊,穿透歲月響徹在如今的神州大地,人人都是辛稼軒,聲聲都喊救神州。 他們沉浸在這樣的思緒里,幾聲尖銳的警報叫他們乍然醒神。 窗邊的同學(xué)往外看,只一眼,他們大喊:“快走!” 瞬息之間,學(xué)生們倉皇奔出教學(xué)樓,聽見遠(yuǎn)方轟鳴聲響起。 張泊如先生站在校門口,指揮著師生離開校園。 人去樓空,他最后一個離開校園,離別時忍不住轉(zhuǎn)身,他還記得那一年的五月四日,這片泥濘的土地上站滿了青年學(xué)子,各個精神挺拔,而如今芳草初生,人又離散。 他終于對著天空大喊:“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中華吧!” · 南梔跟著人群跑出校園,又拼命朝城東跑去,街上的百姓紛紛關(guān)上家門,他們爭相逃離,一片狼藉。 南梔逆著人群走,病中的身體禁不起勞累,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 她不停,咬牙繼續(xù)往前走,戰(zhàn)亂里分離的人十有 九,她不要成為那十分之九。 眼前開始發(fā)黑,她忽然在人群中見到熟悉的身影,激動地?fù)]手:“月泊!” 松月泊聽到聲音,迅速朝她跑去。 她沖出人群撲到他懷里,松月泊抱緊她:“別害怕,我們一起走!” 他們避開人群,轉(zhuǎn)而朝街后的小路走去,藏身山林。 清脆的鳥鳴驅(qū)散他們內(nèi)心的不安,松月泊帶著南梔行走在山間。 他記得路,再走一座山就到了眉州,那里可以去往安南。 他們走了一整天,南梔已經(jīng)吃不消,她覺得雙眼發(fā)黑,頭暈?zāi)垦?,松月泊緊緊握住她的手:“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br> 南梔點頭,可意識已經(jīng)渙散,最終還是撐不下去,她陷入了昏睡。 松月泊脫下外套包裹她,背著她繼續(xù)往前。 夜幕降臨,山路難行,他將南梔放下,找尋樹枝點染火堆,他臨走時帶上了水壺等必需品,正好派上用場。 樹枝“嗶?!弊黜?,他借著火光喂南梔喝水。前方的林子里傳出聲響,他渾身緊繃,緊緊盯著那邊。 一個身影鉆出來,他拿起旁邊的木棍,將南梔護(hù)在身后。 試探的聲音響起:“月泊?” 他長吁一口氣,木棍落地。 宋子儒踉蹌地走過來,滿面驚喜:“真的是你!” 松月泊笑著往旁邊挪,給他讓了地方。 “是我,原來你也知道這條小路?!?/br> 宋子儒看著他,忽然雙眼潮濕。 這樣的重逢太過珍貴,他忍不住要落淚,可又覺得不好意思,將頭朝旁邊扭去,再扭回來時,他已經(jīng)面色如常。這一次,他看到了南梔,昏睡的南梔。 “南梔……怎么樣了?” 松月泊低頭看,她蜷縮著身子,額頭上都是細(xì)密的汗水,嘴唇蒼白無血色。 他擁緊了她:“會好的。” 宋子儒不說話,他問道:“有什么要幫忙的呢?” 松月泊看著他的胳膊笑道:“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 宋子儒低頭笑,火光映紅了他們的臉,像醉意朦朧的模樣。他們在火堆旁暢談古今,靜候天亮。 火紅的朝陽染紅了半邊天,松月泊露出微笑,他叫醒宋子儒,熄滅火堆。又去旁邊的小溪里濡濕帕子,仔細(xì)擦拭南梔的臉龐。 她已經(jīng)不再出汗,可又轉(zhuǎn)而發(fā)起了熱,松月泊輕輕喊她:“南梔?太陽出來了,睜開眼看一看……” 她蹙眉,沒有回答他。 宋子儒摘了一些野果遞給松月泊,叫他補(bǔ)充體力。 松月泊沒有心情吃下去,又遞回他手里。 他們繼續(xù)趕路,快到中午時停在樹下休息。 一陣山風(fēng)吹過,有沁人心脾的蘭花香。 這一陣風(fēng)叫人舒爽,南梔也緩緩睜開眼,宋子儒驚喜:“南梔醒了!” 松月泊連忙低頭看,他小聲問:“肚子餓了嗎?” 南梔好像沒有聽到,她已經(jīng)糊涂了,下意識說道:“天氣好去放風(fēng)箏?” 松月泊柔聲回答:“好,等你好了,我就陪你去放風(fēng)箏?!?/br> 她滿意了,想要仔細(xì)看看他,可又抵抗不住困意,再次昏睡過去。 “南梔?南梔?” 宋子儒安慰道:“我們快點走,趕緊找醫(yī)院?!?/br> “好?!?/br> 大好春光里,他們匆匆趕路,無暇欣賞這滿目春景。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走出山林,到了平坦大道。 也不知是哪里傳來嬰兒的囈語,他們都疑心是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