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也不知怎么的，我翻來覆去了好久，方才睡著。

    之后又是兩日奔波，一行人終于到了豐縣。

    出乎我意料，嚴栩未直接去軍營，而是帶我先去了豐縣的一處宅子。

    算起來，嚴漠明日也大抵會到豐縣，可他卻一點不急。

    見我面露疑惑，他笑著解釋道：“護衛(wèi)嚴漠的人，都是皇后的親兵，旁人很難近他的身，除非單打獨斗，否則也不是那么好對付?！?/br>
    “先陪我在這里等一個人吧?！?/br>
    過了一會兒，一個頭戴面紗的女子被帶了進來，見到嚴栩，立刻下跪行了大禮：“奴婢見過二殿下?！?/br>
    嚴栩點點頭：“你在這里，過得可還習(xí)慣？”

    女子起身低頭道：“這里一切甚好，奴婢如今還能活著，已是知足?！?/br>
    嚴栩起身道：“至正應(yīng)該已經(jīng)與你說了吧……這件事做或不做，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會逼你?！?/br>
    女子雖薄紗遮了大半張面，眸中卻透著一股韌勁：“奴婢欠二殿下一條命，怕是今生都無以為報，況且奴婢與他，也有一些事情不得不解。此事，即便不是為了二殿下，奴婢也求之不得……只是殿下需要奴婢做的，只此一件事嗎？”

    嚴栩道：“你既決定了，便好。只此一件事，量力而行，不必強求，不論成敗，你都不再欠任何人。記住，命是自己的，勿莽撞行事?！?/br>
    女子點點頭，復(fù)又跪下行了個大禮，微微頷首，便退出去了。

    我這心中實在是云里霧里：“她是……”

    “她就是佩兒?！?/br>
    我驚道：“佩兒？那不是嚴漠的……可她怎么會在這里呢？”

    嚴栩嘆了口氣：“說來也算是緣分，我出京來原州時，曾機緣巧合下救了她，彼時她被人追殺，奄奄一息，還毀了容……其實她和嚴漠之間的糾葛，孰對孰錯，我也不甚清楚，只知她那段時日應(yīng)是過得很慘，被追殺前似乎還被迫委身于別人……過去的事情她不大愛說，我也未曾多問。不過殺她這事，應(yīng)該不是嚴漠所為，大抵是有人想徹底斬斷嚴漠和她的情絲。”

    我還是不解：“她的身份只是婢女，就算不能為皇子正妃，也并無害于他人，為何偏偏容不下她？”

    嚴栩道：“不光皇后，怕是父皇也容不下她。佩兒家當年所犯，是所謂通敵叛國之罪，而嚴漠一個皇后嫡生的皇子，不論是娶妃還是納妾，都不可能找這樣一個罪臣家的女子，這也是嚴漠一直想幫她家翻案的原因……但此案，其實多半是翻不了的。而且嚴漠不光要納了她，還執(zhí)意要娶她做正妃，你說，父皇可能容得下她？”

    我突然憶起，我出宮那晚，嚴漠在亭中醉酒，我所聽到的那句話。

    “為何……為何我拋下這么多……寧愿……忤逆母后……你卻要如此，待我……”

    我嘆道：“情深緣淺，這兩人……許是有什么誤會未解開？”

    嚴栩搖搖頭：“有誤會又如何？他對她情深不錯，卻用錯了法子，不光沒能護住她，還讓她受盡折磨差點喪了性命。若不是我碰巧經(jīng)過，她早就被殺了，而之前遭受過什么，更是不堪想象……而若不是嚴漠看上了她，她如今也不過是在相府里做婢女，雖需侍奉他人，卻也能平安度日……你離宮了或許不知，在我來原州的第一個月，宮中便傳來消息，父皇給嚴漠和左相長女正式賜了婚，他也已答應(yīng)了，皇后雖不情愿，但也好過讓他娶個罪臣之女。如此這般，你還覺得只是情深緣淺？”

    他起身走到窗前：“空有一腔深情，卻連一個自己心愛的女子都護不住，又怎能護住一國？”

    我想起方才佩兒那雙眸子，晶瑩明澈，若是未毀容，定是云容月貌之姿。

    只憐她被家中牽連，從官宦小姐落入奴籍，又因當朝皇后嫡子的關(guān)系，被毀容，被追殺，甚至不知為何還委身于他人，我心生惻隱，不禁嘆道：“她也著實是個可憐女子?！?/br>
    情這個東西，是一把雙刃劍，到底是能護人還是能傷人，卻要看用劍者。

    而嚴漠，并不是一個好的用劍者。

    嚴栩也嘆道：“其實當日之所以送她來豐縣，不過是瞧她可憐，豐縣畢竟有我的人，能暫時護她周全……倒未想過，還能讓她幫上這樣的忙?！?/br>
    “你到底要讓她幫什么忙？”

    他淡然地倒了一杯茶：“去嚴漠那里，盜個虎符罷了?！?/br>
    我驚道：“盜個虎符……罷了？”

    他笑笑：“我們且先等著吧?！?/br>
    第二日，嚴栩邀了宋瑾來府上。

    宋瑾前些日子便到了豐縣，和他的師父秀山先生一起，治療這里的急癥病患。

    本也邀了秀山先生同來，可聽聞臨出門前，秀山先生突然想到一個藥方子，便又折返回去搗鼓草藥了。

    嚴栩笑道：“只因這次來，不便太過高調(diào)，否則應(yīng)是我去拜會先生才對?！?/br>
    宋瑾無奈搖頭：“家?guī)煴闶沁@樣，我幼時，他也曾因醉心試藥忘記給我做飯，然后差點把自己毒死……”他嘆了口氣，“說實話，我跟著他還能長這般大實屬不易……所以今日即便你去了，怕也只能從草藥堆里找到他人?！?/br>
    我見他一副嗟嘆模樣，心道，他這毒舌倒是連自己師父也不放過，便不由得一笑。

    他轉(zhuǎn)頭看向我：“一段時日未見，小蕓你倒是氣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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