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劍出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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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湛頭戴芙蓉冠,插子午道簪,一襲玄青寬襟大褂,腳踏云紋朝鞋,背上雙劍,一劍有穗,一劍無穗。 他年紀輕輕,卻生得眉目冷冽,不論抬手投足,都透出一股孤高,讓人難以靠近。 吳奇拱手:“姬道友?!?/br> 對方也抬手還禮:“吳道友,許參軍?!?/br> 姬湛輕聲道:“鬼市有耳目,隨我來?!?/br> 他到前方一十字路口左轉(zhuǎn),又于一面墻前停步,接著跨步而入。 許叔靜正要尾隨,被吳奇一把拉住。 兩人眼神交匯。 許叔靜立即明白吳奇的意思:“道長是擔心……” 吳奇言簡意賅:“許大人在外暫等,貧道進去,有什么話,他與貧道說也是一樣?!?/br> 許叔靜點點頭。 吳奇手往墻上一按,只覺仿佛觸到柔軟纖細的綢緞,整個人陷入墻中。 里面是一方不大的空間,四面均掛以絹帛,彼此勾連,構(gòu)成一座墻中帷帳。 帷帳中央有一方青花瓷壺,瓷皮上火光裊裊,壺口冒著白氣,茶香飄溢。 后面地上長有一竹,朝外蔓出的幾根竹枝上掛了黃帔、玄巾、上褐、下裙、內(nèi)襯白衣、若干白足衣。地上整齊放有雙臉鞋、makou鞋、圓口鞋,材質(zhì)與擺放均十分講究。 在這簡易竹衣架旁有一陶罐,內(nèi)盛顆粒粗鹽,上面插了一簇綠色鹽竹,綠意溫潤,給屋內(nèi)增添了幾分雅致。 吳奇記得張瘸老說過,鹽竹頗為奇異,生長于鹽堿地,以鹽為食,其外貌晶瑩如玉,似金石。鹽竹頗受修士與權(quán)貴喜愛,但數(shù)量稀少,價格昂貴。 此間主人姬湛盤坐于一面蒲團上,他抬起瓷壺,給吳奇倒了半杯茶:“請?!?/br> 吳奇在他對面蒲團坐下,接過茶,飲了一口,只覺口感清冽甘醇。 “好茶。姬道友哪怕出門在外,也是如此精致,實在讓人艷羨。” 他是真的羨慕。 看看人家五道七寺弟子,降魔六寶是怎么用的。 以至少八匹絹為材料,搭建帷帳,出門帶這么多套衣服,還有好茶和盆栽……簡直是少爺出巡。 吳奇知道大宗門子弟手中寬裕,但也沒聽過闊到這種程度。 “許叔靜不進來,是你認為我有問題?!奔д靠聪騾瞧?。 “是?!眳瞧娉姓J。 “為何?” 吳奇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此前與釋然法師有過切磋,你手中劍傷了他?!?/br> 此前吳奇與姬湛在蜀縣交手,他就感受到對方紅塵劍鋒銳異常,砍得吳奇的鐵劍至今還是坑坑洼洼,姬湛的劍卻毫發(fā)無損。 釋然手臂上那一道淺淺口子,就是被上等利器劃破,以至于釋然本人都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 “不錯。兩日前,釋然找過我,與我切磋?!?/br> 姬湛絲毫沒有搪塞,仿佛根本不屑于隱瞞:“他實力很強,我不得不用劍。點到為止?!?/br> 吳奇說:“你知道他現(xiàn)在昏迷不醒么?” “昏迷?” 吳奇簡要解釋。 姬湛沉默了一會。 他拔出背上不帶穗那一把,放于地上,推過來。 劍刃銀白,銳氣逼人。 吳奇一個眼神,重陽化作一道紅光包裹劍身。 茱萸精離了劍,在吳奇耳邊道:“尊者,劍無問題。” 重陽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繞了吳奇轉(zhuǎn)了一圈,鉆入他懷里,很快又飛出來:“尊者,毒在兩枚鬼錢上,是井木花?!?/br> 茱萸精認得眾多山川河流各種草木精怪,還能辨識靈氣與毒物,這里就顯現(xiàn)出它本事來。 “井木花?” 姬湛目光一凝:“就是那‘以黑奪赤,煉血為魑’的妖花?” 重陽沒理他,只對吳奇解釋道:“尊者,井木花無色無味,暗合井宿值日,體內(nèi)毒素一染鮮血就生效,中毒者會血液粘稠漆黑。普通人一旦中毒,就會渾身血脈堵塞而死?!?/br> 它又補充說:“不過釋然法師體魄強盛,又是半步羅漢的佛修,只需丹藥調(diào)理數(shù)日,就能慢慢恢復(fù)如初?!?/br> 吳奇心里稍安,看向姬湛:“法師這兩枚錢來自何處?” “兩枚錢,假錢來自于我。” “你有問題?” 姬湛道:“或許吧。” 吳奇語塞。 這姬湛也是一個不對勁的人,怎么五道七寺弟子都是怪怪的。 吳奇問他:“所以,法師受傷是意外么?”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姬湛突然盯著吳奇:“你與我再切磋一場,贏了我,我告訴你,否則讓許叔靜來?!?/br> 吳奇懂了。 這小子對上次被自己在東市折劍,心里耿耿于懷。 既然如此。 吳奇起身:“就在這么?” “稍等。” 姬湛摸出一紙符箓,貼在帷帳一角上,口念:“斷截邪源,玉道正明。官殿整肅,三景齊并?!?/br> 他輕輕一推布帛,里面是一片形如宮殿的天地。 “此為青城山‘官店符’,可暫時于其中試法,僅能維系一刻鐘,但斗法也夠了?!?/br> 兩人置身其中,分列左右。 姬湛拔出那帶穗法劍,劍長而銳,以一支碧竹煉制,劍身保留竹節(jié),刻有云紋符咒。 “此為黃階下品法寶「松云虎篪」(chi),重八十一兩,醉竹煉就,師尊所賜?!?/br> 吳奇也解開白布,露出雙劍。 “法寶青白雙截劍,分「青吟」「白越」兩劍,觀里借的?!?/br> “注意來!” 姬湛提醒了一聲,手中法劍直挑吳奇眉心,吳奇左劍白越擋隔,姬湛左手捏了個法決,一時虎嘯如雷。 松云虎篪上躍出一頭斑斕猛虎,張口朝吳奇肩胛就咬。 吳奇不避不讓右手青吟直接斬入虎口,貫出一道口子,虎靈吃痛下死死咬住吳奇肩膀,吳奇手里劍卻不斷刺挑,將它身體徹底破開。 姬湛見狀,左手捏法決正要變陣。 白越劍尖卻已停在他脖子前一寸。 “怎會…怎么會如此快就……”姬湛僵在原地。 他猛地意識到:“你之前在蜀縣,故意壓制修為與我動手?!?/br> 吳奇收劍:“承讓。” 姬湛還是太學院派。 上了強度和對抗,他就吃不住。 此前蜀縣那次只是切磋試探,而非斗法。真正斗法是一瞬決生死,沒有敵人會站著讓你不斷施法,需以最快速度將對方武力解除。 這方面釋然比姬湛要強得多。 吳奇根本不拆招,直接以力破法,二百六十年修為灌注的體魄邁入結(jié)丹,吳奇手持法寶,解決姬湛就很輕松。 “我敗了?!?/br> 姬湛還算坦然,他也收劍還鞘:“原來你已入結(jié)丹,難怪釋然與我交手時都對你念念不忘,頗為推崇。” 吳奇一笑。 這就是心態(tài)轉(zhuǎn)變。 此前,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煉氣道士當街挑戰(zhàn),姬湛這般五道七寺的修士自然無法忍受,只會覺得是一種侮辱挑釁。 意識到吳奇斗法遠超自己,輸也屬正常,人就平和了。 “現(xiàn)在,說罷?!眳瞧婊氐焦俚攴?,端起茶飲了一口。 姬湛也不廢話:“釋然中毒,是為那兩枚鬼錢所害?!?/br> “兩枚鬼錢,假的那枚原本在我手中,真鬼錢則是另有人給的釋然?!?/br> “但這兩枚鬼錢,源頭都是同一人?!?/br> 姬湛和吳奇對視:“此人叫炰烋,是個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