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浮云觀，吳奇讓夜叉守住門口，開始著手煉化法寶。

    雙首蛇卣古樸靜謐，器身上蛇鱗浮雕豪放粗獷，觸手沉重微涼，伴隨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濕潤。

    吳奇盤坐蒲團(tuán)，雙手輕輕搭在雙首蛇卣上。

    除去一部分生而有靈的奇物，天下間后天法寶均由法器蛻變而來。

    煉制法器后，大抵是擇優(yōu)而進(jìn)行經(jīng)年累月的祭煉，反復(fù)剔除雜質(zhì)，加入各種天材地寶，施以符術(shù)咒法，以育其靈。

    祭煉成功，器靈已現(xiàn)，伴有神異，即是法寶。

    浮云觀書冊里對法寶記載極多，因道門修士斗法，法寶最為重要。書中對祭煉法寶描述一致，但涉及細(xì)節(jié)都是語焉不詳，這也是各派秘而不傳的法門。

    好在眼下，吳奇只需要煉化。

    煉化無主法寶不難。

    哪怕煉氣期修士也能輕易煉化一件法寶，這也是法寶普適性極好的明證。

    吳奇閉目凝神，引氣導(dǎo)入青銅卣，與器靈心神相觸。

    雙首蛇卣表面的蛇尾動了動，兩頭纏繞的蛇緩緩蠕動，法寶發(fā)出輕輕的嗡嗡聲。

    如此持續(xù)了一個時辰。

    吳奇慢慢睜眼。

    他大體已經(jīng)搞懂。

    雙首蛇卣本是一尊用以調(diào)毒的器皿，祭煉而出的器靈為兩頭毒蛟，它們彼此互為頭尾，被最初的祭煉者抹去了部分意識，變得渾渾噩噩，猶如蠻獸。

    因此召喚毒蛟更像是這法寶附帶的一門術(shù)法，它們除去會簡單粗暴地廝殺下毒，無法理解其他命令。

    這可以說好壞參半。

    好處在于純粹簡單，它們就是殺人毒器的進(jìn)一步顯現(xiàn)，壞處在于無法自主思考，若是被算計就會顯得愚蠢不堪。

    雙首蛇卣的蛟毒煉制容易，只需要投入各種蘊含靈氣之物，或是等它慢慢吸納世間靈氣，毒蛟就能將其轉(zhuǎn)化為毒。毒素不斷發(fā)酵提純，又會反哺毒蛟讓其戰(zhàn)力更強。

    作為黃階中品法寶，蛟毒還能迅速消耗空中靈氣，造成局部靈氣真空，影響敵人汲取外力，進(jìn)而逐步蠶食對方。

    蛟毒有二，一是紫毒，二為褐毒。

    兩毒單獨傷人時，互為解藥。

    互相交融則無毒無害，彼此交感循環(huán)，伴有濕潤感。

    蛟毒對結(jié)丹期以下修行者具有致死性，對元嬰期修士就不夠看，僅能作為消耗和殺傷。

    ……

    吳奇掂量手里法寶。

    他歸納其特點為：簡單粗暴，發(fā)育持續(xù)。

    唯一的遺憾是，吳奇沒法如謝霸那般，將雙首蛇卣作為貝殼穿在身上，那是蟹妖天賦本能，難以模仿。

    吳奇心念一動。

    李宓從無常圖中顯現(xiàn)出來。

    吳奇告誡她：“此為法寶「雙首蛇卣」，放于三爪奩中，內(nèi)有劇毒，需單獨放置?！?/br>
    畢竟三爪奩里有李宓不少首飾與妝品，萬一她摸錯中毒也是一樁麻煩事。

    “明白?！?/br>
    李宓手拎紙鷂，小臉認(rèn)真。

    上次見了戢水龍女一面，她就體會到這姨媽的恐怖。

    凡事就怕比較。

    相比修行嚴(yán)苛的姨媽，吳道長簡直溫柔又體貼。

    吳奇看了一眼李宓，卻是咦了一聲：“你到妖將中期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靈力就上去了?！?/br>
    李宓美滋滋道：“難不成，我竟是修行天才么？”

    吳奇自動忽略了這句話。

    他想起，孽龍對廣丈召出的邪佛法相瘋狂吞噬。難道和那有關(guān)？

    無常圖里。

    屬于李宓的道兵祭壇旁，灰石碑上字跡也有所改變：持鷂龍裔，妖將中期，一百三十七年修為。

    修為不變，境界卻升了一重。

    吳奇又將意識投向重陽的祭壇。

    ——茱萸尸妖，妖帥初期，一千九百八十九年修為。

    重陽境界與修為都沒變。

    排除其他因素，只可能是孽龍吃了邪佛法相，導(dǎo)致李宓提升了一重境界。

    吳奇問她：“相傳龍族以妖鬼為食，吞服妖鬼能讓龍族迅速修行么？”

    “能啊?！?/br>
    李宓回憶道：“家母說過，龍族天生神異，對天地靈氣敏銳遠(yuǎn)超其他，獵食妖鬼異獸草木也是為其中靈氣，以感悟天道。龍族胃口一直很好，說得我肚子都有點餓了……”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一臉期待地看著吳奇。

    “拿著，吃?！?/br>
    吳奇塞給她一個冷饅頭，繼續(xù)問：“也就是說，龍族有獵食妖鬼提升修為與境界的傳統(tǒng)？”

    李宓點點頭。

    她拿起饅頭就咬，也不挑食，看起來是真餓。

    吳奇如今已基本搞清楚。

    三教劃分的五境十五重，是對靈力利用能力的分級，即今法。

    若干年修為是古法稱謂，實則為體魄強度，先古時鬼神不分，妖邪一體，都是以錘煉體魄作為修行核心。

    修士改變了這一延續(xù)多年的傳統(tǒng)，以法寶、法術(shù)、符咒等彌補了體魄層面的不足，更重視靈氣攝取與靈力的多樣利用。

    也就是說，李宓現(xiàn)在靈力增強了，但體魄并未提升。

    聯(lián)想到那邪佛法相本就是秘法所化，這情況也屬正常。

    體魄有香火祀果能補上，靈力可以通過狩獵進(jìn)行迅速增強。

    吳奇心中感慨。

    龍族不愧是受上天青睞的種族，光是這一轉(zhuǎn)化靈力的鐵胃，就足以讓人羨慕了。

    吳奇心念一動，竹妖小張得令，從東廟迅速趕到浮云觀。

    “尊者?！毙堖M(jìn)來先鞠了一躬。

    吳奇道：“今日我會以你和李宓為基礎(chǔ)，用剛繪制的道君符劾召鬼神相，準(zhǔn)備好?！?/br>
    李宓囫圇吞咽食物，含糊說：“等一下，我馬上吃完?！?/br>
    重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怒叱三妹：“正事重要！還不放下！”

    李宓只能戀戀不舍放下手里饅頭。

    “精氣神集中?！?/br>
    吳奇手捏道君符，引氣入符。

    符紙化為濃煙。

    小張和李宓都隨之融于煙霧。

    白煙散去，浮現(xiàn)出一戴羊頭骨盔的紫唇女子，她肩上停了一只火焰鳥。

    吳奇看得一愣。

    怎么還是孽龍？

    仔細(xì)一看，他又發(fā)現(xiàn)不一樣的地方。

    李宓和小張融合的鬼神相，也就結(jié)丹初期修為，遠(yuǎn)不如此前她與重陽劾召的版本。

    除去容貌近乎一樣，很多地方又有微妙不同。

    最大改觀是，孽龍女似乎正常了起來，嘴里沒有那古怪的嗬嗬聲，赤色雙瞳也清明了很多。

    她抓起放在陶盆里的半個饅頭，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你能聽懂我的意思么？”吳奇試探問。

    孽龍少女點點頭：“要我做什么，尊者請說。”

    果然正常了！

    吳奇一時間竟有點感動：“你現(xiàn)在是李宓，還是小張？”

    “說不好。”

    孽龍少女兩口咽下食物，舔了舔手指：“大體上，我還是李宓。不過又有差別，我也說不上來……尊者，還有吃的么？好餓哦。有rou最好啦。”

    吳奇一聽就知道。

    這必是李宓在主導(dǎo)。

    “尊者你是不是想問，為何同樣是這模樣，但截然不同的意識，對么？”

    孽龍少女很是聰明，這點也與李宓一脈相承。

    她自我介紹道：“是因龍族魂魄天生神異，哪怕暫時融合為鬼神相，也容易被龍族主導(dǎo)。就像是紅色與綠色，滴入黑墨汁里，都會變成近黑色一樣?！?/br>
    “李宓為特殊龍裔的緣故，與鬼神相中孽龍共鳴，所以劾召出的都是孽龍之相……但同為孽龍，也有差異，主要看道兵彼此相性如何?！?/br>
    “相性良好，就能維持雙方的優(yōu)勢特制，相性不佳，則可能集中雙方的缺陷。這也是我從孽龍?zhí)幍玫降牧阈怯洃洝?/br>
    吳奇恍然大悟。

    重陽和李宓看來就是相性不合，難怪雖然融合出的孽龍強力無匹，卻野性未泯。

    另一方面，重陽與小張，李宓與小張都相性良好。

    吳奇哭笑不得，沒想到小張竟是萬金油，和誰都沒有沖突！

    《玄蘊地煞真解》中從未提及相性問題，甚是可惜。

    果然，任何法門都需要不斷完善，上一位黃道君沒有做注釋，導(dǎo)致吳奇不得不摸著石頭過河，走了些彎路。

    孽龍女抬起頭，看著房梁上掛著的香豬臘腸，她舔了舔嘴唇，指著空中：“我可以吃一點那個么？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會乖乖聽你的話?！?/br>
    吳奇搖了搖手指：“不行?！?/br>
    她大受打擊，躺在床上一臉生無可戀。

    玄貓?zhí)夏觚埩硪贿吋绨颍蛄颂蛩橆a，安慰這個求rou不得的失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