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重大，吳奇和姬湛沒有再逗留，乘避水獸帶兩名幽種寄生者返回成都府。青羌和巂鳴則是守住洞府，等待監(jiān)幽衛(wèi)后續(xù)支援。

    吳奇到監(jiān)幽衛(wèi)衙門敘述了此行發(fā)生種種，隱去斗法細節(jié)，將鶴道人所說和自己猜測都說了一遍。

    戢水龍女對此極其重視。

    她請別駕朱忻城坐鎮(zhèn)成都府，派出監(jiān)幽衛(wèi)再去調(diào)查洞府，自己帶了樹精善起、豚妖魏千長兩妖趕赴長安。

    阿錦則留守蜀縣，替戢水龍女暫代應急事務。

    此事雖不為大眾知曉，卻與上次大幽襲擊成都府嚴重性相當，暴露出的僅是冰山一角，往下深挖則是一連串麻煩。

    常駐成都府的三大宗門，信相寺、廣生宮、神行門都派出修士，跟隨監(jiān)幽衛(wèi)一同，去水下洞府處再次勘查。

    不過這些后續(xù)都與吳奇無關。

    眼下，他和姬湛置身分棟山后的竹林里。

    姬湛面前懸浮著法寶「松云虎篪」，左手「雷火锏」雷火環(huán)繞，右手邊一面棗紅小鼓發(fā)出咚咚鼓聲，頭上，一頂黃銅鐘正緩緩旋轉(zhuǎn)。

    “「紅鼓」，可攝人心魄?！?/br>
    “「黃鐘」，諸法不侵?！?/br>
    “這是一套法寶，名「暮鼓朝鐘」，本為大報恩寺菩薩所鑄法寶，后斗法受損，跌落到玄階中品，師尊將其換來給我防身?！?/br>
    姬湛臉上都是戰(zhàn)意：“此番斗法切磋，我將全力以赴，你小心了?！?/br>
    吳奇認真道：“那是自然?！?/br>
    他心里更多是羨慕。

    到底是青城副掌門的關門弟子，這法寶換得就像丹藥似的，直接來個玄階中品，普通修士遇到姬湛都不知道怎么頂?shù)米　?/br>
    財侶法地，本就是修士實力體現(xiàn)。

    斗法時法寶與術法越強，越容易取勝，這是不爭事實。

    回來吳奇還沒說比試的事，姬湛就主動開口了。

    毫無疑問。

    此前連續(xù)敗于自己之手，心高氣傲的姬湛肯定是憋了一股勁兒。

    吳奇也祭出法寶。

    神勝萬里伏锃地一聲出鞘，化作躍居空中、雙手抱胸的銀甲器靈。

    雙首蛇卣壺口蔓出紫色毒霧，凝成毒蛟龐大虛幻的軀體，游曳之間炮制出紫色霧國，將斗法兩人都圍繞起來。

    吳奇口含補氣丸，手里兩枚道君符全部引發(fā)。

    重陽與小張融合，劾召出元嬰初期的赤目童子。

    李宓同筆千言施術，劾召出結(jié)丹后期的孽龍女。

    “「神勝萬里伏」，擅長死斗。”

    “「雙首蛇卣」，毒屬性?！?/br>
    “赤目童子，你見過?！?/br>
    “最后一位是斗法狀態(tài)的李宓?！?/br>
    吳奇也做出回應。

    兩人并非生死相拼，因此都透露法寶情報，也給雙方一個提醒。

    恰好四對四，很公平。

    姬湛看赤目童子的目光很是忌憚，他能辨識出，對方氣息已超出結(jié)丹層面。

    至于龍女姿態(tài)的李宓，雖然也強，卻還沒到極度危險的程度。

    吳奇也不廢話：“上！”

    器靈神伏對姬湛頭頂?shù)狞S銅鐘一指，原本籠罩姬湛的防御法寶嗡嗡作響，一下子失控沖了過去，化作一黃銅力士。兩器靈扭打成一團，在空中迸發(fā)出黃白兩色閃光。

    姬湛大吃一驚。

    「暮鼓朝鐘」是攻防一體的寶貝，可一旦拆開來，效果就大打折扣。

    黃鐘不受控制，陷入從未有的癲狂失態(tài)，與對方法寶器靈死斗。

    此時毒蛟也纏了過來，雷火锏化作一濃眉虬須的皂衣武官，他手捏一方令牌，口中怒喝，天上劈落道道雷火，也與毒蛟陷入鏖戰(zhàn)。

    紅鼓變成一雙髻垂髫的紅衣童女，她腳步輕快地跑動，孽龍女在后面追逐，但每跑兩步，她就停下，伴隨隆隆鼓聲，孽龍女就仿佛被定住了一樣，雙髻童女也一動不動。

    唯有她動起來，孽龍女才再次恢復行動。

    因此這兩個斗法，倒像是在玩木頭人游戲。

    赤目童子與松云虎篪的決斗，是所有對決里差距最明顯的。

    面對松云虎篪所化的虎靈，元嬰初期的赤目變身打虎人。他手捏景震劍，木刃術與草木皆兵隨手拈來，看起來更像是戲虎而非斗法。

    姬湛萬沒想到，自己優(yōu)勢本該最大的法寶，居然全部失靈。

    再拖下去毫無勝算。

    他雙手背對，右手在上，右中指勾左中指、無名指相勾，左手由里向外旋，做反天印。

    “紂絕標帝晨，諒事遘重阿。炎如霄中煙，勃若景耀華。武城帶神鋒，恬照吞清河……”

    話還未完，他整個人突然被一拳打倒在地。

    姬湛捂住劇痛發(fā)酸的鼻子，臉上都是驚愕，抬頭看向俯瞰自己的吳奇。

    “施法太慢?！?/br>
    吳奇抖了抖手指，一臉認真道：“姬道友，我當你是朋友，建議你此后與人對決，千萬不要這樣當面施法?！?/br>
    “要么你語速需大大提升，要么你和敵人拉開距離，拉扯對方留出空間，死斗不是這般切磋，給對方一個機會就沒命了?！?/br>
    他遞給對方一方手帕。

    姬湛接過，擦了擦鼻子周圍的血，眼里若有所思：“受教了?！?/br>
    斗法比試就這么結(jié)束了。

    既沒有驚天地泣鬼神，也不算有來有回。

    一個破綻分勝負。

    ……

    雖然斗法時間不長，但兩人消耗都不小，此時他們都坐在石上調(diào)理呼吸，補充靈力。

    吳奇拔出水囊木塞，飲了一口清水：“姬道友，我有點想不明白，青城山為何要挑戰(zhàn)龍虎山？是為陰骱山么？鬼市妖鬼傳言，都說是爭奪天師道統(tǒng)……”

    先古時龍虎山就已是天下道庭，只是當時與儒門為核心的朝廷交集較少，早期道士更像是隱士，常年隱匿山林，很少出世。

    諸子百家時，追求三千大道的各式宗派琳瑯滿目，圣人亞圣頻出，彼此論道于世。

    最終諸子之爭塵埃落定，儒釋道徹底確立了三教地位，也得到歷代朝堂認可，與一國之運相輔相成。

    至此一直延續(xù)至今。

    可三教內(nèi)部也并非風平浪靜。

    佛門有諸佛之爭，道門也有道統(tǒng)分歧。

    龍虎山第一代天師張道陵，在龍虎山煉制九天神丹而名動天下。

    元嬰修士服用九天神丹，可破境而跨入元神之境，大大縮短元嬰修士用于悟道的時間。

    然而張道陵煉制了神丹后又到了青城山，斬殺八部鬼帥，重整蜀地秩序，此后再也沒有返回龍虎山，而是在青城羽化飛仙。

    因此嚴格來說，天師道統(tǒng)有龍虎山、青城山兩處。

    只是張?zhí)鞄熞幻}留在了龍虎山，張道陵也并未提及道統(tǒng)，天師府就設在了龍虎山鬼谷洞外，加之宗派底蘊深厚，龍虎山很多年前就被譽為道門祖庭。

    這次姚長盛發(fā)帖上門比試，就被不少人猜測是為爭奪天師道統(tǒng)而去。

    “不是?！?/br>
    姬湛的回答很干脆：“此次登山斗法，姚掌門帖子里說的很清楚，只為印證術法?！?/br>
    吳奇一愣：“真是如此？”

    姬湛皺眉：“你不要牽涉紅塵太多，如此會思緒駁雜，影響你修行精進?！?/br>
    吳奇語塞。

    如果我有你這樣的條件，當然什么都可以不管，安心修行，沒法寶沒丹藥了只管問師傅要……

    可不是人人都有姬湛這樣的待遇和環(huán)境。

    況且香火收集，必須與紅塵相伴，出世是修行，入世也是修行，兩者并無高下之分。

    “姚掌門是一個很特別的前輩……”

    姬湛猶豫了一下：“對姚掌門來說，他修行至此只做一事，那就是將「大衍數(shù)禁」推演到極致。借此門法術，推算天道，以觀婆娑世界運轉(zhuǎn)之理?！?/br>
    吳奇聽得肅然起敬。

    如果姬湛所說屬實，姚掌門的對手并非世間任何一人，而是天道背后真理。

    對有這般宏愿理想的修士而言，世間如何看他，根本毫無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