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絨之夜 第3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萬人迷的戀愛副本(穿越)、承秋波、攻二懷了我的崽(穿越)、殷勤覓、反派病美人重生后和男二HE了、[綜漫同人]我的馬甲哪里不對、偏執(zhí)占有、成了亡國昏君的墮神男妃、[綜漫同人]最強幻術(shù)師是個鳳梨頭、媚色無雙
是宋滄先跟她搭話。是宋滄先說“我相信你”。是宋滄和她去調(diào)查一切,給她擁抱,給她面對往事的力量,緊緊地抱她,很真切地眷戀她。 是宋滄開始的。 路楠現(xiàn)在還不覺得傷心,她久久立在雨中的道路上,在人們奇怪的目光里,空著的那只手攥成了拳頭。 傍晚六點,宋滄的車子在安寧路路口堵上了。他很焦慮。手機丟失,無法聯(lián)系路楠,路楠一定等得很著急。 雨這個時候才有稍緩的跡象,宋滄心里卻完全平靜不下來。 今天在肖云聲手機里看到的一切太出乎意料。作惡者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無論在視頻里還是在橋洞下,他一直笑著。欣賞許思文和楊雙燕的崩潰,和欣賞宋滄的震愕,對他來說都充滿了同樣的樂趣。 “受害者變成加害者的感覺怎么樣?”肖云聲笑夠了,認(rèn)真問宋滄,“無辜嗎?這些人里頭有誰是無辜的啊?沒有。她捅我一刀,那么重,我給她點兒教訓(xùn)是應(yīng)該的。當(dāng)大哥的,管教小孩子,是我的責(zé)任……” 宋滄沒讓他把話說完,把他按在地上狠捶幾拳。 他原本打算逮住肖云聲之后直接帶他去派出所,但在看見許思文的視頻之后,這個念頭變了。他不能讓許思文做過的事情暴露。肖云聲這樣的人,面對訊問,他必定是很樂意抖摟一切,自己的不幸必然要搭配他人的不幸。渣滓,渣滓……宋滄拉著肖云聲衣領(lǐng)讓他坐起,正要再下一拳,肖云聲開口了。 “你呢?”他咳嗽兩聲,笑問,“你跟路老師說過你是許思文舅舅了嗎?” 宋滄揍不下去了。他松手放開肖云聲,肖云聲重重倒地。 “許思文是你的顧慮,路老師也是你的顧慮?!毙ぴ坡曁蛄颂蜃彀蜕系难八卫习?,放了我吧,就當(dāng)今天沒見過我?!?/br> 宋滄逼問出肖云聲的住址,拿走了肖云聲的隨身證件和所有銀行卡。他無法自行做出決定。肖云聲與許思文和路楠相關(guān),他現(xiàn)在迫切地想找到路楠,告訴她發(fā)生的一切。 推開故我堂的門時,宋滄覺得有點兒古怪。三花藏在書架下面只露出一截尾巴,門口周圍盡是水漬,沒人處理。 “路楠?”宋滄喊。 小廚房的拉門打開,宋渝端著一杯水走出來,不悅看他。 宋滄腦袋嗡的一響。 他這才看到沙發(fā)上放著許思文的《奏鳴曲》。知道書房鑰匙并且可以進入書房的,只有路楠。 “人走了,別找了?!彼斡遄潞人?,皺眉問,“這個情況,你是不是得跟我解釋解釋?” “你對她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宋滄直接問。 宋渝被他氣笑:“你跟我說,你不會放過害思文的人。結(jié)果你就是這樣的‘不會放過’?我開始還以為你是騙她,玩玩而已,但你不是會在這種事情上亂來的人。在醫(yī)院里當(dāng)著思文的面跟我提要求,不能欺負(fù)她。你對得起思文!” 她越說越氣:“你們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出事之前還是之后?” 宋滄無心在這個問題上解釋。“讓思文變成這樣的不是她?!彼币曀斡?,“你應(yīng)該向她道歉。整件事情里,只有她是最無辜的,警方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早就公布,你們?yōu)槭裁匆恢倍疾豢闲牛俊?/br> 宋渝尖聲一笑。她沒想到宋滄居然會為路楠錯亂到如此程度。 “她無辜?她怎么無辜?!”宋渝一想起躺在病床上的許思文,眼淚就要出來了,“我的孩子專程跑到她的辦公室跳樓,她難道就沒有一點錯嗎!” 宋滄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對宋渝會是可怕的沖擊。 “好,我告訴你思文為什么這么做。”宋滄從楊雙燕的母親與肖云聲父親再婚開始說起。 宋渝起初聽得不耐煩,得知肖云聲帶著章棋和梁栩欺凌楊雙燕后,她的目光從困惑,漸漸變成吃驚,講到肖云聲認(rèn)為許思文愛慕楊雙燕,并以此脅迫她對楊雙燕出手的時候,宋渝失聲大喊:“不可能!” 她是不會、也不能承認(rèn)自己的女兒曾做出這種事的。 對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或者最重要的人擲出酒瓶,在仇敵面前用自己的雙手對那個人施加恐怖的侮辱和死亡的威脅,這種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它是一種不可能得到原諒和安慰的摧毀。 和許思文曾經(jīng)用極端方式傷害過楊雙燕相比,兩個女孩之間的感情現(xiàn)在成了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思文是被迫的……那個什么聲,是他逼迫思文這樣做的?!彼斡迕φf。 宋渝無法接受許思文曾做過這些事情。同樣的,許思文也不能接受自己竟是這樣惡劣的人。 她在一切結(jié)束后來到故我堂,她想尋求宋滄的幫助。沒有任何可以呼救和援助她的對象,父母從一開始就被她剔除在外,她唯一信任的只有宋滄。 然而宋滄不在。 找不到宋滄,許思文徹夜不歸家。她在楊雙燕家門口外徘徊,試圖得到楊雙燕的諒解。肖云聲攛掇楊雙燕去見她,他不知道兩個女孩之間說了什么,但結(jié)束談話之后,楊雙燕的狀態(tài)變得更差了。 楊雙燕仍舊是靶子。許思文投擲酒瓶的視頻成為更重要的脅迫證據(jù),她和章棋、梁栩一樣,成為肖云聲取樂的棋子。她身邊沒有任何能幫她的人。 楊雙燕在學(xué)校崩潰、入院治療之后,小團體失去了他們之中最重要的靶子。 于是新的靶子產(chǎn)生了。 宋滄在橋洞下聽肖云聲說這一切的時候,忽然明白為什么梁栩會那么恐懼。為什么是這個不夠聰穎也不夠精明的女孩子,第一個向旁人呼救——沒有了楊雙燕,許思文成為取樂的靶子;沒有了許思文,下一個靶子就是梁栩。 宋滄清晰地記得,路楠曾說過,在跳下去的前一瞬,許思文說了一句“老師,對不起”。 她在學(xué)校里徘徊,在路楠辦公室外徘徊,結(jié)束了一場痛快的大哭之后,跳上窗臺。宋滄直到今日才明白,肖云聲逼迫許思文去做這樣一件事誣陷路楠,讓路楠失去工作、名譽和平靜生活;但許思文真正跳下去的時候,她自己也懷著贖罪的心態(tài)。 彼時楊雙燕已經(jīng)在許思文的生活里消失。她們斷絕了聯(lián)系,許思文最后看到的楊雙燕,是被人帶上救護車的樣子。沒有什么比那一幕更直觀地讓許思文了解,她也是摧毀楊雙燕的力量之一。 甚至,她比肖云聲更惡劣。 宋渝聽得呆住,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宋滄渾身濕透,在屋子里冷得發(fā)抖。小貓溜到他腳下,暖水袋一樣依偎著他。 “她……她為什么不跟我說?”宋渝怔怔問,“我是mama,我,我……” 她瞬間想起許多事情,懊悔和痛苦石塊一樣填塞她的喉頭。 此時在醫(yī)院里,護工正給許思文擦臉。她看見少女的眉毛微皺,便放輕了手上的力氣。 洗凈毛巾擦手時,瘦弱的手指動起來,嬰兒一樣松松地握住她的拇指。 護工吃驚抬頭。床上少女雙眼緩慢睜開,無焦距的目光正凝視著蒼白的天花板。 第四十一章 “你昨天見過宋滄?”…… 路楠有時候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所有事情剛剛發(fā)生的那一天。許思文從樓上墜樓, 她被人當(dāng)頭當(dāng)臉扇了一耳光,哥哥問她出了什么事,母親責(zé)備她什么都做不好。 她呢?她躺在床上, 熬出黑眼圈, 在夢里一次又一次與許思文的手臂錯過。 但一切又已經(jīng)變得完全不一樣。她沒有失眠很久, 沒有哭,沒有在床上呆坐,并且不敢回憶。一切正好相反,她只失眠了一夜, 因為宋滄一直不停打來電話,發(fā)來信息。路楠坐在陽臺上喝冰啤酒,桌上的手機不停響鈴、震動, 直到?jīng)]電關(guān)機。 她猜測宋滄可能會過來找她。如果他來, 她愿意給他一個解釋清楚一切的機會。 但宋滄始終沒有敲響她的門。 酒喝多了,不停地上廁所。路楠在鏡子里看見自己紅紅的眼睛, 仔細(xì)一看, 是熬夜生出的紅血絲。她躺回床上,看見宋滄不久前給她新掛上的、適合夏天的淺藍色窗簾在晨風(fēng)里晃動。 她跳下床, 狠狠扯下窗簾,連帶著窗簾鉤子也嘩啦崩潰落地。那兩張布輕飄飄地蓋在她身上, 她蹲著把摔壞的鉤子拾掇到一起,恍惚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所有發(fā)生的事情都像一場大夢, 異?;奶?。她終于失去了堅持的力氣, 蓋著窗簾爬上床, 閉目睡去。 路皓然聯(lián)系她,原來周喜英今年的生日不打算邀請親戚朋友吃喝,決定在家里簡單cao持一頓就行。 路楠有點兒愧疚:她把這件事徹底忘到了腦后, 竟然一點兒沒想起來。 路皓然吞吞吐吐,想讓路楠幫忙,再緩和一些周喜英和自己女友的關(guān)系。路楠不認(rèn)為自己有左右周喜英決定的能力,路皓然卻十分堅決:“她最近總念叨你?!?/br> 母親病愈后不敢再隨便生氣,仿佛一場病足以讓她看開一切,放寬心懷。路楠回家時見到周喜英在桌上鋪了好大一張宣紙,正在抄佛經(jīng)。她以前信過佛,后來又信過耶穌,不過meimei走之后,對這幾位全能上帝的信仰立刻崩潰,連一點兒渣也沒在家里留下過。 周喜英倒不是重新信起了佛?!俺@個,心靜?!彼f,“順便還可以練字?!?/br> 她年輕時寫得一手好字,年長了功力也不見衰退,蠅頭小楷十分娟秀流麗,路楠夸了幾句。 周喜英立刻很震驚看她。母女倆對上眼光,又各自很快別過頭,有些尷尬。 勸阻了想下廚的周喜英,路楠做了幾道菜和一盆湯,把一頓晚飯張羅得有模有樣。 她的殷勤終于引起周喜英的懷疑:“你幫你大哥勸我?” 路楠正給她舀飯,笑道:“我就不能單純孝敬孝敬你?” 周喜英嗤之以鼻,但那嗤笑才噴出一半,她立刻想起和唯一的女兒之間正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平衡,迅速把剩下半截笑聲吞回腹中。難得見她在自己面前收勢,路楠給她夾菜、舀湯,既然已經(jīng)被識破,那就干脆更殷勤一些。 “……你,見過那個女人?”周喜英猶豫著問。 “見過好幾次了。”路楠說,“去吃飯,還有去她家玩兒?!?/br> 她聊起路皓然的女友和她的女兒。女人結(jié)婚早,離異也早,拼盡全力爭取了撫養(yǎng)權(quán),女兒性格隨她,開朗活潑得讓路楠自愧不如。她以前想象過自己的嫂子會是什么樣,也配合路皓然的各位女友設(shè)想過以后的生活,甚至試圖讓沈榕榕和路皓然發(fā)展關(guān)系,但誰都不及現(xiàn)在這個。路楠第一次和她接觸,立刻就明白路皓然為什么會喜歡她。 路楠沒有的東西,路皓然在過去的二十幾年里,也沒有從父母身上得到過。他們有同樣的缺失,所以會被同樣的靈魂吸引。 恰在此時,周喜英開口問:“我聽你大哥說,你有男朋友了?” “太快了?”路楠笑道。她說完微微一怔:用問題回答問題,這是宋滄的習(xí)慣。 “什么樣的人?”周喜英不能確信,“比梁曉昌好?” “那當(dāng)然,好太多了?!甭烽f。她講得流利、迅速,末了卻主動補上一句:“但他騙我?!?/br> 面對周喜英,她終于敢說出這個存在但無法被唇齒傾吐的事實。只這一句話就夠了,委屈和不解被她狠狠壓在心底,但逃避不能令它們平息,在母親面前,在她一直熟悉和生活的空間里,它們更瘋狂、更迅速地席卷了她的情緒。路楠掩著眼睛流淚了。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前言不搭后語,一會兒是故我堂的小貓,一會兒是音樂節(jié),一會兒是宋滄會喊她“路桐”,一會兒又是他也曾竭盡全力地為路楠和許思文追查過真相。他的好和壞,是不同顏色的染料,全都撲在名為“宋滄”的人偶身上。 周喜英其實沒怎么聽明白。路楠鼻音好重,哭起來像個小孩。她放下碗筷,扯了紙巾遞過去,路楠抓著在臉上胡亂一擦。 “我沒有傷心,我不是傷心……我就是不明白……”她哽咽著,又不敢抬頭看周喜英,生怕從她臉上看到以往熟悉的表情:嫌棄,憎厭。因為哭泣的、令人頭疼的“路楠”不是周喜英認(rèn)可的那個女兒。她多么難堪,沒法經(jīng)營好自己的感情和生活,在母親面前始終擺脫不了狼狽的印象。 正擤著鼻涕,她被人小心翼翼地抱住了。 周喜英走到她身邊,暌違很久的擁抱,像年輕的母親擁抱年幼的孩子,用輕撫頭發(fā)的方式,撫平孩子在家外面遭受的委屈和痛苦。 “他騙你,就是他不好。”周喜英也拙于安慰。她其實已經(jīng)忘了怎么跟自己的孩子相處,但在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兒面前,有一句話莫名其妙地蹦到了嘴邊:“桐桐,mama沒照顧好你?!?/br> 路楠怔住了:“嗯?” 一個她被周喜英這出乎意料的話嚇住了,回不過神,另一個她扁了嘴巴,眼淚愈發(fā)不受控制。路楠甚至說不出一句話,她的喉嚨疼得厲害,所有聲音通過口腔和鼻腔發(fā)出來,都成了眼淚的輔音。 路皓然回到家里時,看到的是獨自看電視的周喜英,和在廚房里洗碗的路楠。他鉆進廚房戳戳路楠手臂,等路楠回頭時吃了一驚:“你怎么了?” 路楠剛剛哭得狠了,眼睛鼻子都紅腫。路皓然眉頭緊擰:“她又罵你?” “沒有。”路楠答,“我想到一些不開心的事兒,就哭了。” 路皓然揉她頭發(fā),很快又問:“你說了嗎?她態(tài)度呢?” 路楠:“……忘了?!?/br> 路皓然著急:“這怎么能忘呢?你,你今天回來不就為了幫我嗎?下周末就是吃飯的日子,多少人總得定下來。” 路楠:“要不就我們?nèi)齻€,要不你再帶兩個,總共五個人,多加兩雙碗筷的事?!?/br> 見她說一句話就吸一次鼻子,路皓然搶過她的手套和抹布:“我來洗,你快出去,再跟mama聊聊。記住我叮囑你的!好好講,不要吵……你干什么?!” 路楠把臉貼在路皓然背上蹭了蹭。她的哥哥肩膀?qū)掗?,身材高大,路楠現(xiàn)在才意識到,他的反叛遠(yuǎn)比自己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