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絨之夜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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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問吧?!甭烽χ鴮π」媚镎f,“是認識的人。” 宋滄撥來了電話。路楠很久沒接過他電話,從聽筒里傳來的聲音有一點點陌生,但和記憶中的并無太大分別。他的喉嚨恢復正常,出院當天給路楠發(fā)來信息,稱“還是能唱歌”。路楠沒回復,但看了之后笑了一下。 宋滄在這附近已經(jīng)忙了兩天,抓了十幾只兇悍又靈活的流浪貓,有大有小,在籠子里喵嗚嗷嗚地吼叫,嚷得路楠都聽不清楚他說的什么。宋滄頭發(fā)剪短了,已經(jīng)扎不起來,他英俊的五官因此更加醒目鮮明,路楠遠遠看他,覺得他陌生,又覺得他新鮮。 她突然之間,不舍得丟棄家里的故我堂名片了。 一切都已經(jīng)改變,無論是她還是宋滄,還是充滿了兩個人回憶的故我堂。 此處不是曠野,但風和草原上的一般無二,海水與江水遠遠近近涌動、鼓蕩,聲音像一種悠長的協(xié)奏曲。 見她久久不說話,一直講個不停的宋滄漸漸停下?!霸趺戳耍俊彼麊柕脤こ?,音尾藏了一些忐忑,畢竟能這樣說話,已經(jīng)很難得。 “你買的黑背天鵝絨呢?”路楠問,“火災那天,你抱出來的東西里,我記得有兩盆黑乎乎的植物?!?/br> 宋滄:“它們本來不是那個顏色。” “我知道。死了嗎?” “當然沒有?!彼螠娲?,“我照顧得很好,又開始長新葉了?!?/br> “有一盆是我的?” “……嗯?!?/br> “那你怎么不給我?”路楠問,“還有現(xiàn)在,風太大了,我根本聽不清你說什么?!?/br> 宋滄一怔,緊接著聽見路楠說:“我以為你會跑過來,站在我面前?!?/br> 宋滄遠遠看著路楠,像確認這句話的可信度一般謹慎。路楠不再出聲,也這樣遙遠地看他,目光平靜,沒有波瀾。 “這就到?!彼螠孀プ×诉@微弱的信號。他大聲回答,隨即掛了電話,轉(zhuǎn)身跑向直上河堤的石梯。 路楠看著他身影輕輕一笑。風穿過河道上栽種的高大苦楝樹。紫色的小花落盡了,滿樹都是羽毛般輕盈的葉子和一把把新結(jié)的果實。 一個燦爛、明亮的夏天。 (正文·完) (23日有一則番外) 第五十章 命運早已給他安設(shè)了天真的邂…… 這條路上原本是沒有石頭的, 可以閉上眼睛一直狂奔。今天不知誰在路中央放了一塊磚頭,宋滄摔得挺狠,膝蓋磕破了。 他坐在地上哭了一會兒。他是上完圍棋課之后才偷偷跑到縈江邊上玩兒的, 這里偏僻、安靜, 夏天長滿野花野草, 偶爾會有小野貓藏在草叢里。宋滄從小書包里找出紙巾擦血,但太疼了,泥沙和小碎石子嵌在傷口里,他不敢用力。 想回到大路上也不容易, 好長一段路,還有好長一段樓梯。八歲的宋滄哭夠了,只覺得茫然??M江河岸兩側(cè)很寬, 河堤分上下兩層, 有很大的落差,上層是路面, 人來車往, 下層是河岸的廣場,有的地方已經(jīng)鋪設(shè)好了, 是觀光散步的好去處,有的地方——比如宋滄現(xiàn)在的位置, 工程只做了一半。 他不知怎么聯(lián)系家里人,咬著牙忍痛站起, 拖著腳一跳一跳, 來到墻邊。他聽見路面上車來車往的聲音呼嘯而過。周六的中午, 工地停工,這里是無人造訪之處。 宋滄喜歡這里。爸爸帶他到這里釣過魚,他暗暗記住公車路線, 每周都要帶上一些零食到這里,尋找他最喜歡的那只白色小野貓。 小貓今日并不在,宋滄伸直受傷的腿坐在草地上,又開始抹眼淚。 “你哭什么?” 宋滄嚇了一跳。聲音從頭頂傳來,是女孩子很脆的提問。 他連忙抬頭。頭頂是鐵制的欄桿,一個眼睛圓溜溜的女孩一腳踩在欄桿上,好像要跳下來似的,正低頭看著他。女孩頭發(fā)扎成兩束,厚實漆黑,頭上戴一頂白色鴨舌帽,手里拿一根魚竿。七月的午間,太陽照得她的白色遮陽帽和白色上衣泛出強光,宋滄不由得瞇起眼睛。 那女孩也瞇起眼睛,低頭看看自己。她穿的是一件很寬松的裙褲。 “色狼!”她大吼著跳下來,一把揪起宋滄衣領(lǐng),“你看我哪里!” 宋滄被她的怒喝弄得暈頭轉(zhuǎn)向,膝蓋忽然一痛,他“啊”的一喊:“碰到了!” 女孩這才看見他受傷的膝蓋。傷口的血還隱隱滲著,沾到了女孩的小腿上。宋滄忘記了自己的痛,連忙伸手想為她擦干凈。女孩往后一退,松手,宋滄跌回草坪上,呆呆看她。 “臟死了。”她從小背包里拿出紙巾擦干凈,皺眉看著那團紙,像看什么惡心東西,“你家里人呢?” 她比宋滄高半個頭,講話很有jiejie的派頭,就是聽起來很不客氣,讓因為受傷已經(jīng)非常脆弱的宋滄愈發(fā)不想回答。他垂頭不語,很快聽見女孩啪嗒啪嗒跑開。 宋滄大吃一驚。他沒料到這人居然見死不救——這是他從武俠片里學來的新詞,整個班的男孩子女孩子,課間玩鬧的時候都扮男俠女俠,一口一個替天行道、見死不救。女孩畢竟是他在這里碰上的第一個人,他不禁喊:“喂!” 女孩肩扛魚竿,跑得飛快,根本沒聽見他細弱的呼喊。 眼淚本來已經(jīng)止住,宋滄這下又哭了。他哭得比剛才還大聲,嗚嗚咽咽的。不知道哭了多久,他打著嗝停下,發(fā)現(xiàn)有人站在斜對面,正看著自己。 宋滄一下愣住。又是剛才那女孩,只不過……換了身衣服? 頭發(fā)軟軟地披在肩上,頭戴很大的草帽,一件及膝的淺綠色裙子,手里拿的不是魚竿,而是一小袋紅色的李子。她也同樣眼睛溜圓,定定站在樹蔭下看大哭的宋滄,兩人目光一對上,女孩先嚇了一跳似的,慌亂地左右張望。 宋滄不哭了。他滿腦袋莫名其妙:明明往那邊跑,為什么又會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而且為什么要換衣服帽子?他滿是怨氣地瞪那女孩子,女孩被他目光恐嚇,本來已經(jīng)很踟躕,但看見他膝蓋上的傷口,猶豫著慢吞吞蹭了過來。 “你好?!彼由f話,“你受傷了?!?/br> 宋滄聲音還是一抽一抽的:“剛剛……剛剛你不是看過嗎?”他越想越難過,她一定是嫌棄自己的血弄臟了皮膚,干脆回家換衣服。她一定是故意折回來,取笑自己。滿心的悲傷和委屈,讓宋滄扁著嘴巴哽咽了。 女孩從隨身的小背包里拿出酒精和棉花,要給宋滄的傷口消毒。宋滄縮了一下,大喊:“你干什么!” 話音剛落,他后腦勺立刻被什么戳了一下。回頭便看見方才那兇巴巴的女孩正舉著魚竿,瞪圓了眼睛:“敢吼我meimei,看我不打死你!” 宋滄愣了一會兒,看看前頭,又看看身后。長相一模一樣的兩個女孩,唯一能區(qū)分她們的只有衣服、帽子和發(fā)型。 宋滄不敢說話了,肩膀縮起,半天不吭聲。一個是meimei,一個是jiejie,他沒好氣地想:這個jiejie太兇了,誰都不愿意跟她做朋友的。 “姐,你拿錯背包了?!眱扇私粨Q了背包。jiejie接過酒精和棉花,毫不客氣就往宋滄?zhèn)谏蠎?。宋滄連聲慘叫,拼命掙扎,那高個子的女孩惡狠狠地壓直他的腿:“外面很多細菌,它們都跑到你傷口里去了。你要是不消毒,細菌會吃掉你的腿。” 宋滄哭得打嗝,卻不敢再動了。酒精棉花掃走傷口的細小臟東西,他咬著嘴唇哭。脾氣很好的meimei突然掏出個李子塞到他嘴巴里,他下意識拿起咬了一口。 “……嗚嗚,好酸?!彼缘妹济劬Π櫝梢粓F,哭得更厲害了。 jiejie的背包里除了酒精棉花,還有繃帶、膠帶、棉簽和一些宋滄看不懂的小藥片。meimei說那些都是給她準備的。她身體很不好,出門常??目呐雠?,要及時處理。 宋滄問了才知道,她倆都比自己大,只大兩歲,在另一個學校上學。 學校的課程,meimei只完整地上完了二年級。從三年級開始,她常常請假、住院,在醫(yī)院和家里一呆就是大半個月,根本談不上學習。 “學校比家里好玩?!彼螠嬲f。 meimei連連點頭:“對呀。” 她站在宋滄身邊踢石子,宋滄暗暗比較,發(fā)現(xiàn)兩人個頭差不多。最高的是正在江邊釣魚的jiejie,她一邊釣魚,一邊回頭看樹蔭下說話的兩個人,目光很警惕。 “楠楠,你往里走!”她大聲說,“不要曬到太陽!” 宋滄和meimei都很聽話地往里挪了一點兒。jiejie滿意點頭,繼續(xù)垂釣。 “……能釣上來嗎?”宋滄問。膝蓋還隱隱地疼,但細菌被酒精消滅了,不會吃掉他的腿,他安心許多,可以開心跟新認識的朋友聊天了。 “我jiejie很會釣魚的!”meimei蹲在樹根下,用小鏟子在地里刨著什么。她很講究,戴著口罩和一次性手套,做緊要工作一樣認真。 宋滄探頭探腦看她做什么,她忽然扭頭舉起手:“找到了!” 樹叢下傳來的慘叫嚇了釣魚的路桐一大跳。她連忙扔了魚竿往回跑,看見的是從草坪上滾到泥地的宋滄,還有正拈著一條蚯蚓呆站的路楠。 路楠把蚯蚓放進小桶里交給路桐。姐妹倆面面相覷,齊齊看向宋滄。 “又要消毒。”路桐在衣服上擦擦手掌,翻包找酒精。 宋滄抱著自己沾滿泥塵的腿,又一次嚎啕大哭:“mama!爸爸!姐——” 路楠蹲在他身邊,摘了手套啃李子,豎起耳朵傾聽一會兒,笑了:“咦?你也有jiejie?” 宋滄后來在樹下睡了一覺。 醒來時,路桐提著裝了兩條小魚的桶子,正坐在他身邊用帽子給路楠扇風。路楠也睡著了,躺在路桐的腿上。姐妹倆坐在很整齊干凈的布上,唯有他,屁股挨著草坡。 路桐察覺他醒了,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可以靠過來。 男子漢的自尊心不允許宋滄做出這種依靠女孩的行為,但路桐搖頭晃腦,顯擺著她手里的帽子風扇,還小聲說:“來啊,我?guī)湍闵蕊L?!?/br> 宋滄磨磨蹭蹭靠近。路桐身上有新鮮的李子味兒,她一邊給兩個伙伴扇風,一邊觀察小桶子里游來游去的魚。沒人說話,江風很舒服,午后安靜得讓人昏昏欲睡。 “沒有人來找你嗎?”路桐忽然問,“你爸爸mama什么時候下班?” “五點半。”宋滄老實回答。 “你住哪里啊?”路桐又問,“叫什么名字?” 宋滄張口正要回答,忽然想起家人的叮囑,連忙閉緊嘴巴,搖頭不肯說。 路桐:“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哦,你不會寫自己名字?!?/br> 宋滄怒了:“我會!” 他激動的辯駁驚醒了路楠,路楠正要揉眼睛,手立刻被路桐抓住:“臟,不要碰。” 在jiejie懷里蹭了蹭,路楠模模糊糊地說話。路桐扇風的手勢更輕了,語氣溫柔得像變了個人:“夢見我和哥哥帶你去外地玩?玩了什么?” 姐妹倆小聲說話,很脆地笑,說的盡是宋滄插不進嘴的事情。他有些氣急,忽然抓住路桐的衣角:“我叫宋滄!” “嗯?”路桐眉毛一挑,注意力總算回到他身上,“蒼蠅的蒼?哦,你是宋蒼蠅?!?/br> 她被自己的話逗笑了,樂得前仰后合。宋滄漲紅了臉,緊緊地揪著路桐衣角,試圖辯解:“不是……是這樣寫的……” 在地上用手指四平八穩(wěn)地寫了個“滄”字,可是路桐還是笑,一點兒也不接受他的解釋。只有路楠很認真看了他的大作,點點頭:“這個就是蒼蠅???” 宋滄又委屈了。他現(xiàn)在比方才受傷的時候更委屈,但看見路桐哈哈大笑,他便根本不想在這個人面前流眼淚了。于是鼓鼓地漲紅了臉,又想像電視劇里那些瀟灑的大人一樣拂袖離去,又苦惱于自己不良于行,連瀟灑站起來都做不到。 “臟死了臟死了!”路桐又拿出紙巾給他擦去手指上的泥土,“你現(xiàn)在是受了傷的人,注意點兒清潔衛(wèi)生好嗎!” 她照顧人的時候看起來不那么兇惡,認真又溫柔。宋滄的臉忽然比之前更加熱了,他匆匆忙忙從路桐手里抽出自己手指,想說些什么話懟她,無奈腦中熱烘烘一團混沌,結(jié)果只是張口結(jié)舌。 路桐瞪他一眼:“怪人。”說完跟meimei開始收拾各式工具,能收攏的全裝塑料袋里,扎緊了塞進背包。兩人說說笑笑,完全把宋滄撇在一邊。 “你……你叫什么名字?”宋滄支支吾吾地問。 問得太小心謹慎,兩個女孩都沒聽見。 路桐姐妹倆暑假住在外婆家,沿著河堤往前走十分鐘就到,是個城市與郊區(qū)邊緣的小村子。路楠建議宋滄跟她們回去,給父母打電話。 “你這樣走不了路的?!彼軗牡剞D(zhuǎn)頭問路桐,“jiejie,背他嗎?” “可以。”路桐不拒絕meimei的要求,走到宋滄身前蹲下,“上來吧。” 宋滄不干:“我可以走?!闭f完拖著腳,一步十厘米地挪動。 他十分固執(zhí),堅決不接受姐妹倆的好意,但只用一只腳維持平衡走路,總是吃力一些。路桐又朝他伸手:“我牽你。” 宋滄愣愣看她的手,片刻才搖頭:“不要!我才不想跟女孩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