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秋波 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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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秋波》 作者:發(fā)電姬 文案: 東宮謀逆,北寧伯府做了件不大不小的錯事,但若要嚴辦,整個伯府都得出事,全家老少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殺頭的禍事臨身。 伯府老夫人把孫媳林昭昭叫來,沉重地說:“昭昭,你得救救伯府?!?/br> “處置此事的,是靖國公,聽說你們林家以前和靖國公府頗有私交,試試看,能不能讓國公爺通融通融?!?/br> 林昭昭:“……” 老夫人不清楚,當年她可差點嫁給靖國公,是她夫君“橫刀奪愛”。 試試倒是可以,只是,依靖國公那脾氣,只怕試試就逝世。 第一章 災年 去求裴劭那瘋狗。 太昌三十九年,注定是多事之年。 年初,江南雪災,牽出一樁貪墨案,震驚朝野,年中,西南大旱,部分地區(qū)暴.亂,好在靖國公作為欽差及時趕往地方,撫恤民情,協(xié)調用度,恩威并施,彰顯朝廷氣度,得以平息動亂。 到年末,沒等所有人緩一口氣時,臘月二十九,太子逼宮,靖國公率禁衛(wèi)軍以少敵多,護住皇宮,成功拖到西北軍的救援,東宮事敗,太子引頸自刎,東宮一系,遭滅頂之災。 這個年,充滿腥味。 出了這種事,整個上京戰(zhàn)戰(zhàn)兢兢,人人忙著表忠心,沒敢與東宮扯上干系,當然,也有些倒霉蛋,就那么巧的,平日也沒承東宮多少恩惠,在這個節(jié)點上,卻與東宮不清不楚,被捉了個準。 比如北寧伯府。 伯府瑞福堂中,伯夫人王氏不復尋常的派頭,她臉色蒼白,嘴唇干燥,已是兩日不曾休息好,她趴在伯府老夫人膝前哭泣:“祖母,伯爺可怎么辦??!” 兩日前,伯爺與府中二爺都被“請”進宮中。 同進宮里的那些京官世家子弟,多少與太子謀反案有關系,一落實罪名,便是抄家砍頭,消息如漫天雪花般飄遍整個京城,聽聞者無不心驚膽戰(zhàn),更是把北寧伯府上下嚇得夠嗆,生怕下一刻禍事臨身。 王氏往日最掐尖要強,然而學的都是后宅之術,這種時候難堪大用,但也算好的,至少留在伯府,哪像老二媳婦蕭氏,見風聲不對,已經(jīng)帶著兒子女兒躲回娘家,如今,能撐起伯府的,只有老夫人。 老夫人已滿頭華發(fā),不管伯府中饋、吃齋念佛好多年,為伯府這攤子事,不過兩日,就消瘦了些許。 她手上捻著一串佛珠,正聲道:“還沒到最壞的時候,你收下眼淚。” 王氏心戚戚:“祖母……” 老夫人輕嘆氣。 正這時候,李歡家的匆匆進瑞福堂來,她看了眼王氏,才對老夫人說:“老太君,去崇安侯府的周管事回來了。” 王氏連忙起來擦擦淚,老太君也來了點精神:“快叫他進來?!?/br> 周祥灰頭土臉,朝上面一揖,說:“回老太君,崇安侯還是外出不在?!?/br> 這是伯府兩天內,第三次去崇安侯府找?guī)兔Γ彩呛顮數(shù)谌尾辉冢鞘裁匆馑?,也一目了然?/br> 說到底,只是情誼不深,伯府大難臨頭,侯府怎么會幫伯府向上面說話? 王氏扭了下手帕,低聲罵:“這些人平日常找伯爺吃酒,現(xiàn)在怎的都……” 這兩日王氏總過來哭一哭,老太君有些頭疼,抬手壓了壓,李歡家的知道她看不上王氏做派,便做主說:“大奶奶,方才王家來了信,可要看看?” 王氏心內一松,好在王家沒那般薄情,她還有退路,連忙擦干眼淚,去看信。 周祥的事稟報完,卻不走,支支吾吾,還有話說。 李歡家心下了然,直說:“周管事,有話便說吧。” 周祥“噗通”一聲跪下,哭泣道:“老太君,小的從小就在伯府做事,是伯府給了小的今天,小的不管如何,都不會離開伯府!” 老太君一愣,這幾日,見多了來請辭的,倒是難得見到這般忠仆,她虛扶一把:“快起來吧,若能過此關,伯府不會虧待你的?!?/br> 周祥用袖邊拭淚,這才又說:“還有一事……” “小的這次出去跑了幾家,有一個跟小的交好的朋友,如今在戴瀾元大人府上做事?!?/br> 老太君這幾日把上京里有頭有臉人家都看了遍,希冀能尋到一絲幫忙,于是一下想起來,“你說的,可是忠義侯次子,如今任太仆寺少卿的戴瀾元?” 周祥說:“正是?!?/br> 可他面露尷尬,像是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繼續(xù)說。 李歡家的說:“周管事,別賣關子了,如今可有比伯府生存之際更重要的事?” 周祥咬咬牙,壓低聲音:“朋友告訴小的,伯府走錯門路了,要求,得去求那位國公爺?!?/br> 老太君見的世面多,不至于像周祥這般諱莫如深,只皺眉:“你說的,可是靖國公爺?” 李歡家的啐了周祥一口:“還以為你能提出什么好主意,若有這個門路,伯府能等到現(xiàn)在?” 靖國公府世代忠良,簪纓世家,如今裴國公深得帝心,大權在握,此等人物,別說如今伯府沒落,就是伯府當年還是侯府時,也未必能與他搭上關系。 周祥眼一閉,又說:“朋友說,咱們家三奶奶娘家,與國公爺有交情,此番是該去試試?!?/br> 李歡家的這才明白,周祥一直不把話說全,合著,是和蕪序苑的那位三奶奶有關系。 老太君閉上眼睛,轉動手上佛珠。 周祥這話,說得還比較委婉,今日他從朋友那聽來的,可是“伯府三奶奶”與如今靖國公有交情,并沒有三奶奶娘家林家的事,而周祥是個玲瓏心思的人兒,知道話不能這么傳回來,所以到老太君這里,就成林家與靖國公府交好。 這事確實不太好辦。 北寧伯祖上也是侯爵,因后世子弟觸怒天顏,被降爵之后,伯府一蹶不振,子嗣漸少,如今兩個嫡子,大爺也便是伯爺,在禮部混了個閑職,二爺在工部當員外郎,都不甚出息。 說到這,便不由叫人想起那天縱奇才,十八歲中進士,卻過于短命的庶出三爺。 三奶奶當年進門給三爺沖喜,三爺?shù)降讻]熬過去,如今三奶奶已孀居三年,說來也是唏噓,林家與伯府的關系,也十分一般。 要想走這門路,還是得拜托三奶奶。 堂內安靜片刻,李歡家的說:“周管事跑了一天,先下去喝口水吧?!?/br> 又過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什么,老太君捻著佛珠的指頭一滯,長嘆一聲:“你去請三奶奶過來?!?/br> 她不放心,又說:“切記,若她不想來,你也不得逼她。” 李歡家的應了聲:“誒?!?/br> 交代完這些,老太君才又閉上眼,低聲誦念佛經(jīng)。 老三的這個媳婦,閨名林昭昭,這是個頂有性子的女人,私心里,老太君是欣賞她的,只是到底和伯府離了心,這幾年,除去除夕這種大日子,其余時候,她只在蕪序苑,不出門也不出聲。 今年除夕,更是沒有出來,想來,她們已經(jīng)一年沒見過。 回憶開了個頭,老太君有些陷進去,不過林昭昭來得比她想的,要快一點,當李歡家的通報時,老太君還有些恍惚。 丫鬟打起簾子,林昭昭自門外踏進來。 只看她未及雙十的年紀,黛眉如畫,面白唇紅,雙眼微挑,眼仁占眼睛多,有種不可多得的柔情姿態(tài),卻并不柔弱,她頭挽單螺髻,除了一根白玉簪,無甚配飾,解下肩頭青緞披風,內里著月白底素緞褙子與同色八幅湘裙,這般淡的顏色,卻不見容貌清寡,仍是當初那般綺麗,玉雕般的人兒。 老太君起身,聲音殷殷:“昭昭?!?/br> 林昭昭福了福,客氣卻也疏遠:“祖母。” 李歡家的張羅著,林昭昭端坐在下面圓墩,氣質嫻淑,但也清冷。 老太君心中清楚,是她愧對孫媳,她嘆氣,沒精力也不想耍心眼,直說:“到底是伯府對不住你,如今伯府出事了,卻還想求你幫忙。” 林昭昭黛眉輕蹙:“祖母此言過重,孫媳承擔不起?!?/br> 老太君起身,半彎腰握住林昭昭的手,沉重道:“昭昭,你得救救伯府?!?/br> 看著老人家眼里的懇切,林昭昭到底是不忍,并未再說拒絕的話,只是,如今伯府陷入謀反案里,她一個三年不曾出門的婦道人家,能做什么? 說著,老太君掉眼淚,膝蓋也往下滑:“孩子,祖母求你了。” 林昭昭一嚇,趕緊攙住老太君:“祖母千萬別,可折煞孫媳!” 老太君快七十的年紀,她怎么能叫她真的下跪? 況且,那些事過去三年,和老太君又沒直接的關系,而且,如果不是后來老太君暗地里罩著她,這伯府她沒法待得那么舒心。 是了,他人以為孀居生活枯燥乏味,事實上,這三年林昭昭過得清靜悠閑,還多養(yǎng)了幾斤rou。 老太君又道:“如果這次伯府能安然度過,你往后想去哪里,伯府不會再拘著你,若不能,也定會給你和離書一封,好叫你不被波及……” 林昭昭怔了怔,嘆口氣,搖頭笑道:“我又豈是那般沒心沒肺之輩?” “祖母這幾年待我,也是一片真,”不管是出于愧疚還是別的,“祖母既然說我能救,我自當會盡力,只是不知道,祖母說的法子是什么?” 在林昭昭的攙扶下,老太君慢慢坐回位置,也讓林昭昭坐到她身邊。 她慢慢拍著林昭昭的手背,說:“你知道,前幾天發(fā)生了大事,這事本和我們家沒什么干系,氣只氣,伯爺一個月前做了一首詩?!?/br> 伯爺于當官上沒什么才華,倒喜歡附庸風雅,那首新詩,就以廢太子以前做的詩句為典故,如今東宮謀逆,這就成板上釘釘?shù)淖C據(jù)。 老太君氣得掉想眼淚:“饒是伯爺真無心攀附東宮,這首詩也極為不恰當?!?/br> 林昭昭垂眼思索,何況伯爺那為人,定是想靠這首詩,在太子那博得青眼,混點事做。 近年來,東宮與皇宮關系越發(fā)緊張,大部分中立派行事謹慎,不敢多言,北寧伯倒好,典型的往屎坑里跳。 該。 其實這事,可大可小,但若要嚴辦,整個伯府都得出事,尤其是當今圣上,并不喜歡北寧伯府,從伯府被降了爵位可見一斑。 老太君又說:“如今處置此事的,是靖國公。” 靖國公。 林昭昭盯著地面的羊毛氈地毯,眼瞳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 老太君握住林昭昭的手,懇切道:“聽說你們林家以前和靖國公府頗有私交,試試看,能不能讓裴公爺通融通融。” 林昭昭:“……” 等等,要她去求裴劭那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