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覓 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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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太有點意外,對林朱曦道:“小師妹怎么就這么急匆匆地走了?” 林朱曦想到昨夜她那些癡心妄想的話:“急匆匆?我還覺著她走的不夠快呢?!?/br> 正這時侯,山下弟子報信,原來是黃庭回山了。 林朱曦跟張玄太大喜過望,齊齊地跑出去迎接。 黃庭在快到綺霞峰的時候已經得到消息,知道綺霞峰無礙。 三名弟子相見,各自行禮,只是因為黃庭也聽聞了上官松霞要離開綺霞宗的話,那相見的喜悅就似曇花一現(xiàn)便沒了。 黃庭忙不迭地趕來棲霞居拜見,正傅東肅來找上官松霞,兩人站在院子里說話。 看到是這樣情形,黃庭急忙停步,他輕輕地掃掃身上的塵,安安靜靜,垂手站在門邊等候。 上官松霞回頭看見,眼中多了一點笑意:“你回來了?!?/br> 黃庭這才移步進門,跪地行了稽首禮:“師尊!您無恙!” 上官松霞笑道:“起來吧,見過傅相?!?/br> 黃庭站起身來,向著傅東肅也行了禮:“昨日的事,我有所耳聞,多謝傅相爺仗義執(zhí)言?!?/br> 傅東肅微笑道:“多年不見,黃庭你依舊這樣清正威明,上官,你收了個好弟子?!?/br> 說著,便走開了數步,給他們師徒說話的機會。 黃庭這才問道:“師尊,好好地為什么要離開綺霞峰?” 上官松霞道:“玄太沒有跟你說嗎?” 黃庭道:“說了,但我不懂!師尊為何說自己沒有資格再執(zhí)掌綺霞宗,師尊若沒有資格,還有誰能擔得起?” 上官松霞看了他一眼:“其實我早就思慮過此事,你可知道,我為何沒有選你?!?/br> 黃庭將頭一扭:“徒兒不想知道,有師尊在,綺霞宗的宗主,就一定是您。” 上官松霞皺眉:“怎么,這么快就逆反起來了?” 黃庭欲言又止:“師尊,你知道我并不是那種執(zhí)著計較之人,之前大師兄下山,師兄弟幾個,只有我跟玄太還在,我在外,玄太在內,可知我心里也很感激玄太,我不是算賬的料,若非是他上下cao心,誰還能補上大師兄不在的缺?而且我心里也清楚,師尊是良苦用心,因為我一直在外,事務繁忙,無法抽身,若是擔任宗主,便不能再似先前一樣天下四處走動?!?/br> 上官松霞點頭,溫聲道:“你能想到這點,可見我沒白用心。” 黃庭卻道:“可是……玄太縱然有千般好處,豈能替代師尊?” 上官松霞耐心地說道:“你是個不在意虛名的人,怎么這會兒也拘泥起來了。我跟你一樣,都是沒法兒在細事之上用心的。這些年來,修為并無進展,俗事也不盡人意,我早就想急流勇退?!?/br> 黃庭欲言又止。 上官松霞又道:“所以我叫玄太執(zhí)掌,其實也是私心要卸下?lián)?,何況我就算不擔任宗主,卻也還在,還是……你們的師父?!?/br> 聽到最后一句,黃庭的眼圈紅了:“師尊!”他沒法自控情緒,鼻子一酸,眼睛里竟有淚光閃爍。 而門口處,張玄太跟林朱曦兩個,臉上也各自透出悲凄不舍。 上官松霞卻看向門口:“進來吧。” 三個徒弟站在面前,上官松霞道:“你們都是好的,素日我說的話,你們也肯聽。如今我要暫時離開,山中的事情,玄太跟朱曦多用心罷了,黃庭是個待不住的??刹还苣銈兩碓诤翁?,都要記得,綺霞宗的人,聚如烈陽,散似星火,門中弟子必要相互扶持,絕不自相殘殺,一切,以蒼生為念?!?/br> 三人跪倒在地:“師尊教誨,謹記在心?!?/br> 交代過后,上官松霞騎了梅花鹿,傅東肅騎了仙鶴,在綺霞宗眾弟子的肅然目送之下,啟程往西北大雪山方向而去。 傅東肅人在鶴背上,轉頭看向身邊的上官松霞,笑道:“還記得上次,咱們這樣御風而行是在何時?” 上官松霞道:“也沒多久,不就是去崆峒山聽講的那次嗎?!?/br> 傅東肅笑道:“我以為你忘了。” 上官松霞轉頭看他:“難道我的記性差到這種地步了?” “不是記性,”傅東肅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道:“你這人,對于一些你不看重的事或者人,記憶就淡漠的很,好像是刻意忽略了似的。所以我以為你會把此事忘了。” “哦,原來傅相覺著,自己是我不看重的人嗎?” 傅東肅啞然:“原來你也會開玩笑?!彼睦镉鋹偅摧p笑起來。 先前上官松霞應允去大雪山,傅東肅面色淡定而內心驚悸。 雖然名義上說是什么“歇息調養(yǎng)”之類,但在這個敏感之時,她居然答應跟他同行,這底下的意味,傅東肅簡直不敢細想。 大雪山敬天宗這邊,早得了傅東肅傳信,早就準備妥當。 兩名弟子在百丈臺上,遠遠地看到云層之中的仙鶴跟梅花鹿,便知道是傅東肅跟上官松霞到了,急忙吹起號角傳送消息。 低沉悠遠的號角之聲,在雪山上幽然飄送。 在上官松霞跟傅東肅還未降落云頭,底下大雪山的眾弟子已經整整齊齊地列隊山門,只見亭臺廊閣被白雪覆蓋,但登山入門的路,卻給打掃的干干凈凈,兩側站著的都是大雪山的弟子們,統(tǒng)一的深藍道袍,白雪蒼山古道觀,別有一番肅穆莊嚴氣象。 一重山門口,則是負責儀仗的弟子們鼓瑟吹笙,奏響儀樂,恭迎上官宗主。 上官松霞看到這般陣仗,卻吃了一驚,看向傅東肅道:“這是為我嗎,或者,傅相每次回山,都是這般情形的?” 傅東肅哈地一笑:“你就當是我排場大吧?!?/br> 上官松霞搖了搖頭:“何必弄得人盡皆知?!?/br> 傅東肅竟道:“什么人盡皆知,我恨不得天下皆知?!?/br> 上官松霞瞥了他一眼。 此時,敬天宗的迎客真人帶著門中眾人,浩浩蕩蕩地向著他們方向迎了過來,傅東肅向著上官松霞含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你就當入鄉(xiāng)隨俗,請吧?!?/br> 上官松霞在敬天宗的流風堂住下,距離傅東肅的回雪閣只有一架橋的距離。 敬天宗位在西北大雪山,顧名思義,終年積雪皚皚,只在開春六七月的時候,才會有很短的草長鶯飛的時日, 這流風堂,更是建在最高的中峰之上,其實跟傅東肅的回雪閣并不是在同一座山峰上,而是兩座高峰,遙遙相望,中間一道天橋,才把流風堂跟回雪閣連在了一起。 而在橋下,便是萬丈深淵,積雪迷霧橫亙其中,完全看不到谷底的情形如何。 真真是高處不勝寒了。 上官松霞喜歡此處的清凈,一天之中除了伺候她飲食起居的女弟子冷婉外,再無他人攪擾。 敬天宗確實也有女弟子,起的名字,多半是帶“女”字的。這冷婉人如其名,性情溫婉,行事謹慎仔細,上官松霞本身是個一切從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冷婉甚是細心,有些事就算上官松霞不說,她也能看得出來,卻又極有分寸,做事很叫人舒服。 傅東肅知道上官松霞的性子,除了才來的那天,門派中盛大的歡迎儀式外,其他的也都能省則省,就算是掌門跟上官松霞寒暄,也給他擋了回去。 不知不覺,已經在大雪山過了半月有余。 這些日子,上官松霞除了閉門靜修外,偶爾所做的不過是喂喂那只跟著自己來至大雪山的小猴子,然后便是跟傅東肅會面,一杯清茶兩枚棗子,說上幾句話,竟是不問世事。 是日,上官松霞心血來潮,無心靜坐,便從流風堂出來。 她一直向下緩步而行,邊走邊打量山中雪景。 小猴子跟在她身后,蹦蹦跳跳,時不時地還跳到路邊雪中,去搖晃那些掛著雪花的小樹枝,憨態(tài)可掬。 不知不覺到了一處山門牌坊,幾個小道士正在掃雪,因為天冷又累,便縮在牌坊旁邊,搓著手躲風。 “再掃完這一段兒就好了,往流風堂那段,不必咱們。” “是了,聽說流風堂那段,是冷婉師姐帶人清理的,畢竟那里住的可是綺霞宗的上官宗主,傅師伯親自交代過,不許任何人打擾,就算是打掃都不必咱們這些人插手呢?!?/br> 上官松霞本正要走過去,聽他們提到自己,一時站住。 正在想要不要折回去,便聽到他們又說:“這上官宗主來到咱們敬天宗,不是要同傅師伯雙修的么?怎么這么久了,也沒有動靜?” 一句話引得眾人沉默,頃刻才有人笑道:“混賬,這也是你能打聽的?” 那人道:“我關心傅師伯,問一問又怎么樣?先前上官宗主在綺霞宗,要見面兒還得千里迢迢地趕去,如今總算只有一橋之隔,怎么反而停止不動了?!?/br> “你倒是心急!怪不得你的修為一點兒進展都無?!?/br> 上官松霞已經轉過身,但以她的修為,那些話卻仍是傳入耳中: “據說咱們敬天宗上一次飛升的祖師還是在二百年前,如今宗內資質最佳修為最高的便是傅師伯,可師伯的進階不知為何竟停了不前,若是能跟上官宗主雙修,必事半功倍,更是我敬天宗的榮耀。我是盼著能成事兒,豈不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的修為雖然不濟,可未必不能跟著師伯沾光啊?!?/br> 眾人才笑了起來。 上官松霞站住腳,低頭看著雪地上自己踩出來的腳印,閑言碎語對她而言,本是過耳便忘,并不會往心里去,但不知為何,方才那些話一句句甚是清晰,都在她的耳中。 與此同時,卻還有另外一個聲音道:“他們都想跟師父雙修,我想……” “咯吱,咯吱?!奔毼⒌膸茁曧憚印?/br> 在她眼前雪白的雪地上,府綢鑲白的云頭履停在哪里,袍擺卻仍是隨風輕輕一晃。 上官松霞抬頭,正對上傅東肅凝視過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竟然無言,上官松霞重又垂首,緩步往前。 她走到傅東肅身邊,正要經過,卻聽他道:“那些話你不必放在心上?!?/br> 上官松霞停住:“哦?” 傅東肅道:“我肯來敬天宗,我已經心滿意足,絕不會強求你什么?!?/br> 他身上是沉香的味道,在雪中顯得有幾分清冷。上官松霞想了會兒:“你的修為,為什么不能再進一步了?” “我也不知,總之,就好像在一張網內,不管如何用力都沒法兒掙脫?!备禆|肅無奈地。 上官松霞道:“先前我總覺著,是因為忙于宗內的事情,所以才耽擱了自身的修為??蛇@些日子我在這里,竟也無法靜心,就如同你方才所說,我也……如同是在一個繭里,渾渾噩噩,竟似無路可去。” 傅東肅轉身,眼中流露詫異之色:“上官……” 上官松霞思忖片刻,竟問道:“雙修的書,傅相可有嗎?能否借給我一觀?” 青丘。 跟大雪山的白雪皚皚不同,青丘處處綠草如茵,一派盎然景象。 這是傳說中的狐族的故鄉(xiāng),并無任何天敵跟外來者,大大小小的狐族聚居于此,嬉戲不知世事。 但最近,卻多了兩個外來“人”。 狐女耷拉著耳朵,拖著尾巴慢慢地返回自己的院落。她本是狐族公主,先前執(zhí)意出外闖蕩,在紫皇山上落腳,如今回來,還帶了外人,自然給狐族長輩們一頓痛罵。 才回到屋內,擷翠公主便忙地趕上來:“你終于回來了,妖皇哥哥先前又醒了,我差點沒摁住他,還好之前有所防備,早早喂他吃了寧神丸,這才又睡了過去?!?/br> 獻姬頗有些焦頭爛額,忽然問:“這次是哪一個?” 擷翠公主道:“是那個柳公子?!?/br> 獻姬張了張嘴:“還好,這個容易對付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