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超脫自在的人類，根本不再是人類，而是神明。

    誰都知道，神明，是沒有情感的。

    他們之間有常人無法解決的悖論和神明帶來的隱患，加上九十九朝扭曲謹(jǐn)慎，一定要有近乎實質(zhì)化的聯(lián)系來捆綁才能放心的性格。

    看似前路漫漫。

    愿望商店。

    夏油杰最近經(jīng)常來愿望商店。

    名為四月一日君尋的店長對他能獨自出行，甚至自主地通過里京都來拜訪毫無意外。有時候夏油杰會想，這位連九十九朝都不知道年紀(jì)的店長實則對世間的變化都不會有什么太過明顯的情緒，只是在生活上保持著作為人類的習(xí)慣。

    和九十九朝處世的情況很相似，唯一的區(qū)別就是狐貍在御門院時沒有經(jīng)歷過正常的生活。

    怎么我感覺那只狐貍撿到你之后，你就變成我這里的?？土?。四月一日看夏油杰。

    夏油杰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客氣地微笑起來，可能是因為貴店什么寶物都有。

    四月一日態(tài)度隨意，嘴角也噙著微笑，那么客人看中了我這里的什么寶物呢？

    好像從一開始，愿望商店就是一個很隨意的地方，之前夏油杰以為是因為九十九朝和四月一日的關(guān)系不錯，而自己屬于前者的式神侍從，對于不得不講究傳統(tǒng)的地方，四月一日必須有意地用沒那么平等的態(tài)度對待他。

    這正體現(xiàn)了愿望商店的規(guī)則十分嚴(yán)苛。

    嚴(yán)苛到夏油杰回想起九十九朝之前獨自前往村子時，他想要換取一定力量的時候，四月一日開通了到宅邸的通訊術(shù)式說過的話。

    【完成委托，將客人需要的商品送到手中，還是親自登門比較好?！?/br>
    夏油杰凝思片刻，說：

    比如，我曾賣掉的，自己過去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反正我是沒有假期的嗚嗚

    今天聽朋友的小道消息，禰木利久可能是夏油身邊一個男詛咒師而不是0章出現(xiàn)次數(shù)比較多的女詛咒師，等我確認(rèn)下來順便得知女詛咒師的名字之后會做個替換~之前是因為公式書上面沒有標(biāo)注人像性別所以我私自認(rèn)為是女詛咒師的名字（去隔壁文案也改一改

    第82章 082

    四月一日：你猜到了。

    謎語人就算再不講人話, 謎語也是有答案的，現(xiàn)在夏油杰半猜半推，得到了答案。

    因為跨越生死, 總會讓人認(rèn)為人死后失去生前的記憶雖然可悲但也實屬正常。三途川孟婆湯等等故事，不就是為了讓人忘卻記憶而存在的。

    可夏油杰漸漸意識到, 自己過去的記憶忘得實在不夠干凈, 當(dāng)然這也能自圓其說，不過他回想起四月一日曾在他想要打聽九十九朝過去時就提示過, 只有過去才能交換過去。

    夏油杰已經(jīng)失去了交換的資本。

    這意味著, 夏油杰不是因為忘卻才失去過去, 因為失憶也還有恢復(fù)的可能，四月一日照舊可以拿走，代價是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回憶起來罷了。

    因此這句話的意思是, 他的過去已被當(dāng)做貨物交給了愿望商店。

    一個更匪夷所思的結(jié)論就是，能辦到這件事的，只有夏油杰自己。

    夏油杰在自己還作為盤星教教主活著的時候, 將記憶作為代價，和四月一日交換了什么。

    看著長發(fā)青年篤定的姿態(tài), 四月一日沒有否認(rèn)他的猜測,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告訴你你交換了什么, 因為在你知道這個商品是什么的那一刻，你就會獲得這個商品。

    夏油杰反問，也就是說我已經(jīng)將過去作為代價交給了你，卻一直沒能拿到我需要的商品？

    不。

    四月一日揚起一個過分神秘而平靜的笑容, 當(dāng)你拿到這樣?xùn)|西，又是真正失去它的時候。這是一個不等價的交易。

    九十九朝告訴過夏油杰, 愿望商店的交易一切都是等價的，否則四月一日將要付出代價來填補，對交易的雙方和愿望商店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雖然一直叫著四月一日jian商，但他和對方做生意一直都很放心。

    夏油杰深深地皺起眉。

    是什么東西，在知道的時候等于得到，得到的同時又會失去？

    還能讓以前的他愿意付出所有記憶來交換。

    如果不是九十九朝還說過愿望商店只是一個流轉(zhuǎn)之地，所有代價都會回到正確的位置，夏油杰真的懷疑四月一日君尋是在坑他。

    夏油杰：那如果我想反悔

    四月一日問：你為什么又想拿回記憶了呢？

    夏油杰頓了頓，嘆了口氣：我只是想變得完整而已。

    此前說過，夏油杰對失憶只是當(dāng)做是疑點擱置，所以當(dāng)他又想主動恢復(fù)記憶的時候，在眼下接觸了盤星教舊部，挑了咒術(shù)會的局勢下，真有一些卷土重來的意思。

    但其實不是。

    夏油杰僅僅是想讓自己變得完整罷了。

    作為戀人，或者說以他們的關(guān)系都不僅僅是作為戀人，他不可能看不出來九十九朝的不安和擔(dān)憂。但他又了解狐貍到了骨子里，或許夏油杰想，或許拿回的過去的記憶，一個更完整的自己能給出狐貍想要的答案。

    僅此而已。

    這樣的感情從不基于某一段過去的基礎(chǔ)上誕生，所以夏油杰對狐貍承諾，無論變成什么樣，我都會喜歡你。

    只是那雙眼睛看的從來不是當(dāng)下與表面，他還要看夏油杰的過去和未來。

    那我就拿回我的過去，把他送給你。

    對于夏油杰的解釋，四月一日意外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們還真是

    四月一日笑著搖搖頭，可怕又默契的一對啊。

    九十九朝在庭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貓。

    這是一件很罕見的現(xiàn)象。

    他們住的宅邸基本不會有其他生物出現(xiàn)，因為前有他的詛咒后有夏油的罪業(yè)，妖怪都不敢來的地方，動物更不敢靠近。這個庭院里，就連花花草草都是他以前抗刀威脅附近的地精來安撫才落種的，不過現(xiàn)在他一看，發(fā)現(xiàn)這些植物的生長勢頭變好了不少。

    九十九朝琢磨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因為最近夏油經(jīng)常出門，家里沒有了詛咒的兇氣，所以庭院開始長貓了。

    可惜，他是犬派。

    因為狐貍是犬科。

    九十九朝走進(jìn)庭院，就和圍墻上的貓大眼瞪小眼，然后他還沒做什么，墻上的貓就突然站起來，毛發(fā)倒立，對他哈氣。九十九朝不禁一陣莫名其妙，心中沒由來生出一股氣，也突然橫眉豎眼起來，對著貓哈氣。

    貓一下就跑了。

    貓跑了，庭院就安靜了下來。

    夏油杰在確認(rèn)九十九朝真沒有對他能利用契約的轉(zhuǎn)移離開宅邸范圍的做法生氣，出門的次數(shù)的確變多了，所以家里經(jīng)常就剩下九十九朝一個人。

    天氣太熱，他懶得出門，就會扯著菜菜子和美美子聊天，兩個少女對自己的制作者有著天然的尊敬，基本上把九十九朝擺在和夏油杰的位置。

    有時候九十九朝會好奇夏油杰的過去，不同的人總有不同的角度，然而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答案卻是夏油大人沒有什么變化。

    九十九朝挑眉。

    是不是夏油已經(jīng)和兩個少女通過氣了？

    不過就算通過氣，九十九朝也無從知道答案，他的測謊對木偶沒有用，四月一日給他用來做少女靈魂的容器特別高級，他之前有眼睛的時候都看不出來是什么級別的產(chǎn)物，只有一股濃郁的神明氣息，和斑駁的像是被惡獸啃過的痕跡。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在和夏油杰有關(guān)的事情上，九十九朝最近覺得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謎團(tuán)在沒有頭緒的時候總是越來越大，最難受的是他自己有很多地方都想不開，他還自認(rèn)這些問題和夏油杰關(guān)系不大。

    大概思考了一個多小時，九十九朝再抬眼，看到圍墻上出現(xiàn)了兩只貓。

    九十九朝：

    沒想到在他解咒后，生長速度最快的竟然是貓。

    那不行，他立刻站起來，走回房間，從箱底掏出了兩張符，往頭上一拍，再出來庭院。

    他直接躍上了圍墻，兇狠地瞪著兩只貓，頭上一對黑色的狐耳立得直挺，黑色的瞳仁都是豎的。

    兩只貓都被嚇跑了。

    九十九朝坐在圍墻上，這才覺得解氣。

    然后就聽到不遠(yuǎn)處有一個人的輕笑聲。

    連綿的火焰緩緩下降，映紅了坐在墻上的九十九朝的臉頰，不過他感到的是很溫暖的溫度。

    火靈掌心中的棕色長發(fā)少年目光如水，覺得十分有趣地說，原來你生氣起來是這副模樣。

    九十九朝不知道麻倉葉王是來做什么的，自己明明已經(jīng)變成沒什么力量的普通人，那應(yīng)該是失去了對這位未來人神的吸引力。他想了想，回答：我不至于對兩只貓生氣，就是無聊。

    順手把兩只狐貍耳朵也給抹掉了，以證明自己現(xiàn)在除了人啥都不是。

    不過因為是通曉之眼的持有者和安倍晴明的祝福，麻倉葉王還是沒有辦法靈視他，只能隱隱約約感覺到他的情緒。

    麻倉葉王的語氣極故弄玄虛，笑容好看又溫和，你越來越像人類了，只是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真正的情緒。

    九十九朝皺了一下鼻子，他記得這樣的情況在博物館那時候也發(fā)生過。

    聽起來你好像很想熱心的幫助我。九十九朝說。

    無利不起早，麻倉葉王依舊對他態(tài)度友好，這就很怪。九十九朝相信人永遠(yuǎn)都是因為利益行動的，尤其是像麻倉葉王這樣有著堅定又宏大的目標(biāo)。

    平常肯花心思搭理普通人只是心情好，主動來幫助他的話，肯定別有目的。

    當(dāng)然，麻倉葉王坦然微笑的承認(rèn)，比如我聽說了一個消息，特地想來告訴你。

    九十九朝聽到他說，你的式神最近很自由，現(xiàn)在正在愿望商店協(xié)商換回過去的記憶。

    狐貍的瞳孔微縮。

    夏油

    對未來的不信任感再度充斥內(nèi)心。

    九十九朝很難猜到夏油杰的目的，他理性的覺得一個人丟失記憶會想找回來是正常的，但現(xiàn)在這檔口，的確會有些讓他不舒服，而且麻倉葉王沒有欺騙人的必要。

    他垂眼想了想，然后抬起頭，干脆問：你想要做什么？

    和你說話真的輕松。麻倉葉王感慨。

    他拿出了一把傘。

    四月一日的感慨忽然讓夏油杰一愣。

    默契？

    一個念頭，忽然像是跨越了漫長的時間，在屬于它未來的某一點交匯，夏油杰再度以旁觀者的視角從中找到了答案，恍然大悟，又恍惚如夢方醒。

    心臟被重重的敲擊，一切的結(jié)論又令他回想起四月一日最初說的那句話。

    只有過去才能交換過去，年輕又歷經(jīng)無數(shù)歲月的店主開口，問夏油杰：你已經(jīng)看到了他的過去，那么，你覺得自己該付出什么代價？

    深色的袖擺在空氣中拉開了一條裂縫，里京都的通道被霎時打開，龐大的漩渦流轉(zhuǎn)。

    夏油杰立刻回頭，他要回到京都，回到九十九朝身邊。

    京都這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通道的盡頭就是住宅的庭院，里京都的通道在打開的時候讓庭院的空間無限延伸，盡頭就是少年打著把傘站在深綠庭院中的畫面。

    麻倉葉王已經(jīng)離開了。

    九十九朝雖然失去力量的半妖化作了普通人，但還有一件事是只有他能辦到的。

    麻倉葉王有很多漫長的計劃，千年前開始的執(zhí)念讓他習(xí)慣于這樣的排布。

    從他像是無意地救下五歲的御門院朝離開籠目歌儀式的時候，他就計劃了現(xiàn)在的這一幕。這個目的會是什么能讓麻倉葉王跨越那么久的時間等待和計劃，其實很好猜。

    他和九十九朝不一樣，他要成為人神，成為通靈王，他對自己的實力無比自信，但在成為通靈王之后，他也不知道還會遇上什么阻礙。

    為了讓自己的計劃更加順利的推行，他需要一份祝福，或者說幫助和認(rèn)同。

    誰又能認(rèn)同麻倉葉王人神的另一重資格？

    恰好九十九朝因為對與夏油杰的未來極度不安，需要尋求新的枷鎖來穩(wěn)固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他的不安來自于時間的悖論，能和悖論抵抗的，也只有悖論。

    麻倉葉王和九十九朝需要的東西都在這個正常的時間中找不到。

    那就只有從過去的時間尋找了。

    第三只貓?zhí)优艿臅r候，夏油杰和九十九朝隔著深綠和雨幕對視。大雨中，似乎有一聲龍的長吟隱隱從雷雨陰云里落了下來。

    我早該意識到的九十九朝看了他很久，才輕輕搖頭，明白地說，夏油杰看到他的手中還有兩把長刀。

    夏油，既然你看過了我的過去，我也需要、我也需要參與你的過去。

    他走過來，靠近被雨打濕的長發(fā)青年，手中的傘就是麻倉葉王離去前交給他的那把，瓦藍(lán)的打傘描繪著矢車菊和紫陽花，一看就是出自一個極擅描繪的人的手筆。

    一雙像是也被雨打濕的雙眼明亮又蠱人，瞳仁因為某種期待輕輕震顫，比透亮的雨水還要閃動。九十九朝就以這樣的眼神看著夏油杰，語氣中也帶著點期許，讓我去幫你把過去找回來，怎么樣，夏油。

    默契，夏油杰在心中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定定看著他。

    以狐貍的本事，怎么可能套不住當(dāng)年的咒靈cao使。

    這也是即將要套住自己的新的枷鎖。

    很久，夏油杰嘆了口氣，慢慢抬手撥開少年臉上的濕黏的發(fā)絲，扣住他的后頸，吻上他。

    好。

    他低聲說，去試著喜歡上我，我在過去和未來等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終于能休息一天了，也可算把99送回去（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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