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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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海曾在武舉中一舉奪魁,自詡在一眾將衛(wèi)中他的馬槍是最拿得出手的,在京中亦是一流,可接下來的這番場景……或是說恥辱,卻足足讓他記了一輩子。 只見衛(wèi)煊騎在黑黢油亮的高頭大馬上,劍眉微蹙,右手虛虛提了柄紅纓槍,暖陽柔柔地籠著他,總是沒有多余表情的俊臉上竟有些漫不經(jīng)心,還不難看出幾分的不屑之意。 石海當(dāng)即便被他這副不甚重視的腔調(diào)惹怒,當(dāng)即便提起兵器夾緊了馬腹,槍尖掃過他的面門,衛(wèi)煊自得地策馬閃身,融融日光自鐵衣皮甲上傾瀉而下,槍風(fēng)撩起他額際的幾綹發(fā)絲。 任由石海進(jìn)攻,衛(wèi)煊只輕輕松松便躲過他所有招式,石海見他神色悠然,手下運功的力道更大了些。 那墨色身影側(cè)首看了一眼判長身后的香爐——堪堪不到半炷香。 沉循安閑地啜了口茶,他信得過衛(wèi)煊的武藝,已然覺得勝券在握, 衛(wèi)煊挑起眉,終于懶洋洋地挽了個槍花蓄勢待發(fā),掀起眼皮面對那個險些要氣結(jié)的對手。 石海兩眼干瞪著,頭頂都快要冒煙,兩人立馬纏打在一起,衛(wèi)煊一改先前,每一個招式皆又快又狠直擊要害,看得人眼花繚亂,只覺有銀光閃過。 不過須臾,眾人聽得“?!钡囊宦?,原是石海拆不了衛(wèi)煊的招式,被他凝于槍上深厚的內(nèi)力打退,手中的紅纓槍竟被震得掉在了地上。 “哇!阿煊!” 洛橘緊握的拳頭終于放開,她激動地一蹦叁尺高,小臉紅撲撲的喊著他名字。 人群中一陣唏噓,有人歡呼,還有人喝起了倒彩,但意外的,他仍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在心里悄然念了一聲她的名字,苦橙花香也似乎纏繞上鼻尖,衛(wèi)煊神色微動,輕勾起唇角,眉眼之間也松了一松。 洛橘……阿橘姑娘……小……橘子…… “謝謝你,小橘子?!?/br> 少年尚未成熟的清啞音色忽地闖入腦海,衛(wèi)煊一怔,心下駭然。 可印象中的小橘子樸素,身穿粗布麻衣,眼神純真無邪,阿槳多次尋找也無甚結(jié)果,怕是死在了亂世中。 而那年的洛橘約莫還是錦衣玉食的丞相秦坤之女,她如今的模樣雖可憐無辜,實則是有些果決狠戾在身上的。且洛橘她深知自個兒的傾城國色,也善于利用,神色之間便又多了幾分嬌柔嫵媚。 倏忽間,“咚咚”的擂鼓聲與判長宣告將他思緒拉回: “甲方,勝——” “好!真是精彩絕倫!“文成帝拍手叫好,喜上眉梢,只覺得這下真是找了個對付沉循的好幫手來,樂呵呵地瞧著好侄兒那張陰沉著的黑臉,“朕便應(yīng)了承諾,封你為正六品虎賁校尉!” 沉循作勢緊攥著茶杯狠狠砸在桌上,咬緊了牙關(guān)。 眾大臣齊齊下跪賀喜:“恭喜陛下喜得一名良將!陛下真是慧眼識珠!” “臣衛(wèi)煊,叩謝陛下?!?/br> 衛(wèi)煊面不改色地收了銀槍,接過兵部大臣送來的虎賁紋章,施施然行了跪禮。 洛橘將手邊的紗裙角握了又握,心中五味雜陳,為他高興是真,隱隱還有些擔(dān)憂。 他本應(yīng)是馳騁在沙場上曠世無匹的少年將軍沒錯,她高興他終于可以金戈鐵馬,征戰(zhàn)天下,可還擔(dān)憂沙場上刀劍無眼、九死一生,且他又要卷入皇室官場的詭譎紛爭之中。 為了衛(wèi)父之死的離奇,為了衛(wèi)家沉冤得雪,他必定不得不卷入。 此時,那石海作為武將卻連手中的刀都拿不穩(wěn),他瞪著眼睛漲紅了臉,雙手不知如何安放,怕是此生的顏面皆在今日丟盡了。 “至于你,”文成帝面色驀地凌然,沉聲道,“朕不知太子是如何練的兵,這虎賁校尉竟是繡花枕頭一包草,領(lǐng)著六品的奉祿卻連個江湖中人都不敵,又如何平定朕的江山?” 沉循叩首道:“本王也不知這石海今日怎的,惹得本王也覺顏面無光,還請皇叔責(zé)罰。” “罰你就不必了,朕便讓石海去駐守北部邊關(guān),家中男兒發(fā)配邊疆,與披甲人為奴,女眷賣入花樓為妓,永世不得回京!” “臣領(lǐng)罪,謝陛下。”石海兀自垂首,臉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只任由禮官將他身上的校尉服制剝?nèi)ァ?/br> 虎賁校尉也曾跟隨大將平定邊疆立下過赫赫軍功,如今一朝被削官爵跌落神壇,眾人只能扼腕嘆息卻無辦法。 畢竟伴君如伴虎,觸怒天子只在一念之間。 罰石海如同罰太子,太子雖瞧著鎮(zhèn)定,但不難聽出言語之間慌亂異常,文成帝更是心中暗爽,只覺得自己此番行動甚是聰明,既除去了太子羽翼,又為自己添了一名心腹。 文成帝暗自想了想衛(wèi)煊的名字,好似有幾分熟悉,酒意隨即上涌——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甚多,就也懶得琢磨了。 “侄兒,衛(wèi)校尉,來與朕共飲一杯!” 衛(wèi)煊接過金樽頷首與皇帝示意,仰頭將手中的屠蘇酒一飲而盡。 “江湖中人,果然豪爽,”文成帝今日心情格外的好,禮法教條勞什子都忘卻到了九霄云外,他笑著也將手中的就喝盡又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朕便盼你為江山盡心盡力,為俠,更為大越良將!” “臣,定不辜負(fù)陛下期望?!毙l(wèi)煊拱手。 “太子亦然,為一國太子,必當(dāng)明白自己該當(dāng)如何,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不該做的便不要再做了?!?/br> 太子掀袍行禮,畢恭畢敬道:“侄兒謹(jǐn)記陛下教誨?!?/br> 衛(wèi)煊的余光瞥到洛橘那邊,只見她小臉紅撲撲的,朝他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笑得眉眼也彎彎,他將禮官又倒來的屠蘇酒飲完,心情也好了起來,涼薄淡漠的唇畔不自覺地攀上了一抹笑意。 洛橘只覺得,衛(wèi)煊這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當(dāng)真是好看極了,他分明該是威風(fēng)一輩子的。 城門口那邊一陣異動,她順著人言人語的方向望過去,只見那石海的虎賁軍如被家雞啄了的黃鼠狼,都圍在石海身邊寬慰著這位落敗的大將軍,隱約聽見“擇日再戰(zhàn)”“黃毛小兒”“此仇必報”什么的字眼。 “石……校尉,”前來的小卒躊躇再叁,仍以虎賁校尉的官職名相稱,語氣中卻是十足的看好戲的味道,“刑部侍郎有旨,讓校尉回府收拾二叁,今夜子時隨刑部大牢車馬同去邊疆。” 石海躲在暗處一言不發(fā),雙眸泛著猩紅,雙拳也顫抖著緊緊地攥住,他緊緊地盯著衛(wèi)煊那立在中央頎長挺拔的墨色背影。 小卒見他不回話也不在意,冷笑著啐了一口唾沫便去回話了。 此刻正是衛(wèi)煊風(fēng)光的時候,不論尋常布衣還是天潢貴胄,亦或青春少年至耄耋老者,皆在談?wù)撨@位新上任的虎賁校尉,無人再記得他這個也曾南征北戰(zhàn)的石海。 若是石海的眸中有兩把利刃,怕是衛(wèi)煊身上已然千瘡百孔。 洛橘黛眉一斂,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今夜不會太平。 驟然間,只見有銀光閃過,虎賁軍里有個人將什么東西塞給了石海,石海迅速揣進(jìn)了袖口,神色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