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之心里一動，欠身走到玻璃窗前，學著班主任的樣子用指節(jié)叩了叩窗戶，表情嚴肅。

    兩個女生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飛速收起雜志抬頭看過來。

    喬稚寧慌張的神情在看到程越之的一瞬間變了樣。

    她悻然站起來，齜牙咧嘴地隔著窗戶做了個揍人的手勢。

    程越之惡作劇得逞，笑到肩膀顫抖。

    “程、越、之！”喬稚寧咬緊了牙根。

    程越之笑笑，在喬稚寧要吃人的眼神中退回原地，懶洋洋地靠上欄桿。

    旁邊男生碰了碰他的胳膊肘，邀約：“程越之，放了學一起打球啊。”

    “行啊?！背淘街[了瞇眼。

    今天的陽光可真好，照得人的心情仿佛也跟著迎來了一場陽光浴。

    上課的預備鈴聲打響，男生們推推搡搡著進教室。

    程越之雙手插兜走在最后。

    進門的一瞬間，他將口袋里的申請表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

    2009年的春節(jié)，喬稚寧照例和爸爸一起去拜訪了外公外婆。

    mama寧月去世得早，她和外公外婆的交往不多，感情也不算深。

    外公外婆家在宜和下面的鎮(zhèn)上，平時見面不多。

    到了外婆家，喬稚寧站在一邊，看著爸爸和外公外婆寒暄。

    外公外婆提起舅舅，向爸爸倒起了苦水。

    說到后面，外婆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

    “可惜了我們月月，要是她知道哥哥這么不爭氣……”

    喬稚寧抿抿唇，轉(zhuǎn)身出門走到院子。

    院子里拴著一只母雞，估計是為了過年準備的。

    喬稚寧蹲下來，胳膊搭在膝蓋，和母雞大眼瞪小眼。

    “這些年苦了你了……”屋里隱約有聲音傳來。

    喬稚寧無聲地用口型模擬外婆說話。

    “要是月月還在就好了。”

    “這么些年你真是不容易?！?/br>
    ……

    “每次都是這幾句，我都快會背了。”喬稚寧小聲說。

    “咕?！?/br>
    對面的母雞叫了一聲。

    喬稚寧嘆口氣：“爸爸現(xiàn)在肯定不忍心，又要加錢了?！?/br>
    “咕?！?/br>
    喬稚寧歪頭看過去，爸爸在和外婆互相推錢。

    “我們應(yīng)該快要回去了。”

    喬稚寧對著手心哈哈氣，拔起院子里的小草扔到母雞面前。

    “給你吃?！?/br>
    “咕咕?！?/br>
    母雞歪頭看向喬稚寧，脖上的毛炸開，眼神滿是戒備。

    “別怕，我不抓你?！眴讨蓪幮χf。

    “稚寧?！卑职终驹陂T口叫人，“我們要走了?！?/br>
    “來了?！眴讨蓪幤鹕砼苓^去，果不其然看見爸爸的眼眶泛著一圈紅。

    恭恭敬敬地和外公外婆道了再見，喬稚寧和爸爸一起離開。

    從外婆家回去，要先坐公交到汽車站，再坐汽車回市區(qū)。

    一路上，爸爸喬述都很沉默。

    喬稚寧的舅舅三十多了，離婚后一直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

    他經(jīng)常換工作沒個定數(shù)，平日里生活懶懶散散，一有空就出去打牌，還玩得很大。

    這么大的人了，生活還需要父母的接濟。

    勸也勸過罵也罵過，一點用都沒有。

    嘴上答應(yīng)得好好，可一轉(zhuǎn)頭就有出去玩。

    每次外公外婆提起這個兒子都是嘆氣，不知道該怎么辦。

    喬稚寧趴在窗口，望著外面的道路發(fā)呆。

    天低云暗，樹木蕭瑟，草色荒蕪，冬天的景色總是不盡如人意。

    mama去世后，爸爸對外婆一家的照拂從未停止。

    他要還mama治病時的欠債，要維持父女倆的生活開銷，要孝敬爺爺奶奶，還要照顧外公外婆的生活……

    他像個陀螺忙個不停，夸張的時候要打三份工。

    以前喬稚寧也問過爸爸為什么會對外婆一家那么好。

    明明mama去世那么久了。

    明明知道舅舅就是個無底洞。

    那時候爸爸也是沉默了很久，低著聲音說了句：“你外公外婆也不容易?！?/br>
    后來，她再也沒過問過類似的事情。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聲。

    喬稚寧現(xiàn)在用的是爸爸淘汰下來的小靈通手機。

    顏色灰撲撲的，年份久了反應(yīng)遲鈍，只有打電話和發(fā)短信的功能，在外面的信號常常不好。

    喬稚寧翻出手機，是秦筱發(fā)來的消息，約她出來逛街。

    喬稚寧連忙回好。

    手機的“4”鍵有點不靈敏，她使勁按了幾次才按出“h”來。

    這動靜吸引了喬述的注意。

    “手機壞了？”

    喬稚寧搖搖頭：“沒壞，就是有的鍵老按不出來。”

    喬述皺眉，目光落在女兒手里的銀色手機。

    這機子磕磕絆絆用了幾年，漆掉了許多，左右兩邊的按鍵已經(jīng)被磨得看不出顏色來。

    喬述心里一動：“爸爸給你換個新的吧。這手機太舊了?！?/br>
    現(xiàn)在的手機都可以玩游戲上網(wǎng)，小靈通已經(jīng)沒什么人用了。

    喬稚寧眨眨眼，想了想拒絕了。

    “不用了爸爸，等我考上大學再買吧。我現(xiàn)在也用不上。”

    喬述正要說沒關(guān)系，轉(zhuǎn)念想起剛給岳父母的錢比自己原本計劃的多了兩千，張著的嘴巴又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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