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絲塔心內(nèi)嘆息一聲，到底是晚了一步。

    要說不自責(zé)是不可能的，如果她當(dāng)時再強(qiáng)硬一些，不給那些神官們留哪怕一丁點面子，將整個神廟都暴力拆解，那也就不會被廌神搶先一步了。

    雖然也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廌神可能認(rèn)為，沒有藥物樣本，是不可能對抗得了那些寄生蟲的，這其實有些小看現(xiàn)代醫(yī)學(xué)了……

    但是，就算沒有必要，在魔神和邪神發(fā)現(xiàn)彼此的瞬間，就直接就動手了。

    從魔神的第一人稱視角來看這場戰(zhàn)斗，如同被迫睜大雙眼坐過山車一樣，沒幾分鐘，阿娜絲塔就開始頭暈眼花。

    廌神原本的形態(tài)十分近似山羊，但只有半面臉正常，另外半面臉則只有白骨。祂比起利維坦本體的體型要小一些，四蹄踏在云霧上，于自下而上卷起的，巨浪翻涌的龍卷風(fēng)縫隙之中，對比著雖然更巨大，但身形狹長又柔韌，近似長龍的利維坦，就非常吃虧。

    幾個回合下來都沒占到便宜，廌神突然將身體轉(zhuǎn)變?yōu)槿祟惖男螒B(tài)，似乎是打算用迅速縮小身形的方式，趁機(jī)脫逃。

    但利維坦身經(jīng)百戰(zhàn)，哪可能就此放過祂，也瞬間幻化成了人類形態(tài)，直接攔住了廌神的去路。

    剛才利維坦用“她”來稱呼廌神的時候，阿娜絲塔都還沒意識到是因為什么。

    等看清了廌神的臉，她赫然發(fā)現(xiàn)，祂的人類形態(tài)，竟然生著奧利菲爾的臉。

    這張臉看起來十分古怪，半邊跟阿娜絲塔在老照片上看到的別無二致，精致漂亮，還帶著幾分稚氣。另外半張臉則明顯成熟了一些，雖然還沒走向衰老，卻讓人無端聯(lián)想起熟過了頭的果實，極近馥郁的表皮輕輕一碰就會破，露出里頭已然泛著腐敗氣味的汁液。

    而這半張臉上的眼睛，眼神中滿溢著欲望，是對絕望和憎恨的欲望，哪怕是這樣間接看著，阿娜絲塔都瞬間感受到了饑餓。

    想要吞食。

    吞食被絕癥折磨著的音樂家，指尖流淌出的音符。

    吞食剛成年的少女，目睹心上人慘死時的淚珠。

    吞食虔誠的祈禱，卻被拖上火刑架的寡婦腹中的胎兒。

    等緩過神來，阿娜絲塔才意識到，這位廌神竟然毫不收斂祂外放的魔力，以至于這樣間接的看著，都會讓人被影響。

    突然想起先前某個骷髏曾一本正經(jīng)的同她說，懷疑廌神其實占用了赫爾提亞斯的身體。

    如今看來，他其實猜對了一半，廌神確實占用了人類的身體，只不過并非是赫爾提亞斯的，而是他心上人的。

    這也難怪醫(yī)神會第一個就被廌神找上，又無條件相信廌神開出的條件。

    一切皆有跡可循。

    這時，廌神開口了：“閣下為什么要阻攔我，這對閣下而言，有什么意義？”

    聲音很含混，仿佛是好幾個人在同時說話。

    利維坦只帶著譏諷道：“若我愿拯救此地，又與你何干。”

    說罷，又率先開始了下一輪交鋒。

    但在人類形態(tài)，利維坦卻并未如同先前那樣占上風(fēng)，阿娜絲塔也逐漸意識到，廌神變成人類形態(tài)，似乎不光是為了逃走，更像是在試圖反殺。

    祂的本體形態(tài)可不會像如今這般，哪怕被氣刃觸碰，就飛濺出血液。

    而利維坦的本體……嗯，一看就皮糙rou厚的，也不是輕易就能刺穿的。

    但人類形態(tài)就不一樣了。

    哪怕是魔神，但若是被銳利之物刺穿了魔法防御，割破皮膚，一樣會有暴露感染的危險。

    稀釋過不知多少倍，又不知存放過多久的圣水，當(dāng)然是無法感染利維坦的。但廌神的新鮮血液可就不一樣了，于是這一次，雖然阿娜絲塔能感受到戰(zhàn)斗力的差距，可戰(zhàn)局卻是不相上下了。

    戰(zhàn)況很膠著。

    又這樣沒有進(jìn)展的幾個回合之后，阿娜絲塔的祭祀生效了，空城計果然有用，廌神急切起來，從一門心思的防守偷襲，轉(zhuǎn)變成了主動進(jìn)攻。

    似乎是想要速戰(zhàn)速決，然而這次冒進(jìn)的突襲被利維坦一眼看穿。

    迅速自人類轉(zhuǎn)化成龍形的利爪，將廌神的身體硬生生撕裂成了兩半。

    廌神沒被利維坦捏在手里的半邊身子上，是奧利菲爾原本的，還有幾分人類神態(tài)的臉，那半張臉因為痛苦而扭曲猙獰，低聲說了一句什么，身體轉(zhuǎn)瞬就化為了一灘液體，竟然從利維坦用來隔絕戰(zhàn)場所鋪開的水幕之中溶解并穿了過去，消失不見了。

    而還留在利維坦手里的這半邊身子上，半邊頭顱獰笑了一下，迅速腐朽，連骨骼都不剩，變成了一團(tuán)糜爛的rou。

    阿娜絲塔從利維坦的視角來看，也能感受到那些東西在掌心內(nèi)的觸感，惡心的不行，幾乎要吐出來。

    還好，記憶球的內(nèi)容就到這里終于結(jié)束了。

    阿娜絲塔睜開眼睛，突然感覺一側(cè)身體有些暖，轉(zhuǎn)頭就見利維坦竟然跟她并肩一起坐在墻角，闔著雙目，好似睡著了。

    平日里，利維坦多半是帶著笑意的，似乎有無限的寬容和好脾氣，如今面無表情，竟然多了幾分不容侵犯的威嚴(yán)感。

    雖然她也會抱怨，在利維坦身邊并不自在，但其實，這根本是因為利維坦過于體貼。

    至少比起其他的神祗而言是這樣。

    倘若祂愿意，完全可以用力量使阿娜絲塔屈服，她甚至都不會意識到這并非自愿，只會被龐大的魔力影響而陷入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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