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早在顧淮濟上門提親前，諸葛硯曾專程來尋她表明心跡。

    莊舟直到那時方才得知，原是諸葛硯多年來一直對她傾心，不過礙于兩人摯友身份難以開口。

    她自是無比感念諸葛硯深情，卻也與他及時劃清界限：“我從初遇便對顧將軍一見鐘情，如今即將嫁予他為妻，畢生所愿一朝成真，再無他求?！?/br>
    然而，諸葛硯根本沒有聽進去。

    只道她一日沒成親，他便還有機會，與顧淮濟公平競爭。

    在他看來，所謂“公平競爭”，多數(shù)時候都與武功比試有關(guān)。

    甚至對狄爾與張照霏同時夸下?？?，必將打得文試出身，仕而優(yōu)則將的顧淮濟滿地找牙。

    結(jié)果如何，顯而易見。

    顧淮濟出身世家，禮樂射御書數(shù)本就無一不通。自小除卻飽讀詩書外，又刻苦修練武學(xué)，多年來背井離鄉(xiāng)于關(guān)外闖蕩，實力深不可測。

    也就僅有諸葛硯這般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之人，才敢如此不要命地肆意尋釁。

    好在顧淮濟看在莊舟面上，不曾對他下狠手，否則他恐怕得如殘廢般拖著半條命，在離開長遠侯府前便已昏迷難救罷。

    眼瞧著諸葛硯一瘸一拐地被人攙回滄化伯爵府，滿面又難掩鼻青臉腫的模樣，張照霏終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你可知在河西那處地盤，饒是江湖中人也得記得時刻給永渡哥哥幾分薄面。你竟敢自投羅網(wǎng)，簡直！哈哈哈哈哈，也太，太好，好笑了。”

    她笑得眼淚都溢出眼角，諸葛硯自顧自綁著繃帶咬斷，瞪著深邃雙眸與她冷哼：“我為著所愛之人與他廝打一番，就算失敗，亦毫無怨言。”

    他從來都對自我感動嗤之以鼻，不屑于將滿腹情誼暗藏。

    既是不服氣，不若掙上一掙。

    放在心底珍視多年之人，不論何時，都值得他為她不顧后果地豁出去，以命相抵。

    如今他心服口服地落了敗，同時卻也證明那人可堪托付，除卻可能養(yǎng)上半月的小傷外，并無任何損失。

    何樂而不為。

    像張照霏這樣的小丫頭片子，能懂什么！

    他都懶得同她好生解釋，索性翻著白眼以示嫌惡。

    恰好莊舟這時緩步踏入院中，諸葛硯卻立即露出副開懷笑意，端著重傷也要鄭重起身與她招呼：“阿舟?！?/br>
    “狄爾，拿藥。”

    莊舟示意狄爾將滿滿一托盤治療跌打損傷的膏藥遞至他眼前，忍不住低聲嘆道：“胡作非為。”

    “向你保證，絕對是最后一次?！?/br>
    諸葛硯向來灑脫坦蕩，不會沉溺某事任由自己鉆了牛角尖：“待看著你與顧將軍成婚后，我定安心返回塔勒城。”

    邊境官員除非圣意傳召，否則不可輕易入京，因此莊頓夫婦與莊舟幾位兄長皆無法前來觀禮。

    未免她因為沒什么娘家人在身邊，于滿京城的貴胄面前失了顏面，諸葛硯自得傾盡全力為她捧場。

    只可惜，他們最終還是未能順利完婚。

    ……

    臘月初八，圣上臨朝時，特賜百官粥食用作早膳。

    滄化伯爵府則于后院打開側(cè)門，設(shè)下施粥攤。

    過去莊舟對臘八節(jié)習(xí)俗唯有耳聞，昨天夜里自是忙不迭地跟著張照霏去往小廚房長了見識。

    那些嬤嬤們將大米、小米、紅豆、黑豆還有花生等置于鍋內(nèi)，復(fù)又放入葡萄干與棗泥慢慢燉煮，徹夜不眠至第二日清晨滅火。

    先是用于祭祀祖先再分別贈送相熟親友，后于側(cè)門處支起粥攤，引得無數(shù)行人駐足停留。

    趁著午時將近，來人漸少，張照霏端來兩碗分別遞予莊舟與自己，暢快飲下：“忙到現(xiàn)在竟連咱們自己都忘了喝臘八粥，怎么樣？莊jiejie應(yīng)是第一次嘗吧?！?/br>
    細膩綿軟的清香蘊于口中久久難散，莊舟極為滿足地彎起眉眼，頷首答道：“好喝。”

    話音尚未落地，驟然聽聞巷口傳來陣陣馬蹄疾馳之聲。

    按理結(jié)義巷中所建皆為開國功臣府邸，為避嫌之故，甚少會有兵馬入內(nèi)。

    不知誰家這般大的膽子，竟敢在結(jié)義巷中猖狂至此。

    張照霏探出腦袋本想瞧個熱鬧，不料那隊兵馬極為利落地停在長遠侯府外，瞬間將府院盡數(shù)包圍。

    接著徑直入內(nèi)，不多時，便見兩位面上蒙著白布的兵士抬著數(shù)臺擔(dān)架緩步而出。

    在他們身后還跟著未施脂粉，涕淚橫流的洛偃長公主：“不，不！你們不能帶走侯爺！”

    為首將領(lǐng)抬手示意眾兵士不可攔截長公主，親自踱步至她面前沉默站定。

    抬袖行禮，好言相勸：“還請長公主節(jié)哀。城內(nèi)如今四處爆發(fā)時疫，侯爺?shù)氖w必須即刻送去火化，耽擱不得?！?/br>
    “火化？！”

    長公主早就紅腫不堪的雙眼再次泛起血色：“連入土為安的機會都沒有，你們憑什么這么對本宮駙馬！放開！放開我！”

    她恨不得使出平生最大氣力推那幾名兵士，喘著粗氣不顧發(fā)絲散亂，厲聲斥道：“阻攔本宮者，殺無赦！給本宮滾。”

    眾人惶恐，只任由她重新行至擔(dān)架旁。

    毫不在意尊卑之分，驀地跪地慟哭，進而嚎啕不止。

    撕心裂肺之聲傳入耳際，莊舟與張照霏端著臘八粥的雙手皆是一滯。

    她們確實有段日子沒怎么見過顧淮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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