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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婚這件小事 第29節(jié)

    邵承昀穿著件厚呢大衣,因為醉后的睡眠不足,臉上神情懶倦而淡漠。貼身的一件襯衣有些明顯的皺褶,他倒像是很無所謂的樣子,兩手插在褲袋里,在門邊停了幾秒,然后走進病房。

    經(jīng)過孟冬林身邊時,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邵承昀一貫是個在感情方面疏于細節(jié)的人,也從來不像某些電影或小說情節(jié)描寫里的那樣,是那種一眼就可以看出情敵的雄性動物。

    但他在見到孟冬林的同時,腦子里卻突然無比清晰的過了個念頭——這個人喜歡辛榕,看樣子喜歡挺多年了,他們很熟。辛榕把他留作了緊急聯(lián)系人。

    剛才在溫暖大床上抱著辛榕睡覺的快樂瞬間清零。邵家二少的心情此刻爛透了。

    第42章 你給辛榕留條路

    事實證明,男人這種生物不管到了多少歲都是一樣的幼稚。

    如果邵承昀以前不承認這句話,那只是因為他還沒遇到辛榕。

    而孟冬林是真的被那枚婚戒給刺激到了。

    辛榕干干凈凈的一雙手,左手腕上戴了只黑色運動腕表,單看樣子就像個大學新生,特別清爽的一個男孩,婚戒這種東西戴在他手指上顯得說不出的違和。

    好像強行把他摁進一場成年人的游戲里了,又仿佛是一道枷鎖,強勢地把他扣住。就算掙扎呼救,也無力脫身。

    孟冬林對辛榕的情感成因本來就很復雜,夾雜了友情、愛情甚至親情很多種不同的因素。這些都是時間賦予的,和成長的記憶沉淀在一起。

    聽著辛榕在過去無數(shù)年里叫了無數(shù)次的“冬哥”,也看著他陪著他經(jīng)歷了很多事,孟冬林的確是放不下這個人的。就算知道辛榕對自己沒有別的心思,就算知道追不到手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從身體里剝離出去。

    所以站在孟冬林的立場,他就沒法待見邵承昀。

    有意無意的,孟冬林當著邵承昀的面,和辛榕說起糖糖送醫(yī)后的各種情況。孟冬林剛才經(jīng)歷了整個過程,而邵承昀不在場也不知情。

    辛榕偏仰著頭,認真聽了一遍,又說了一次“謝謝冬哥”。

    孟冬林自然不是為了這聲謝謝,他也從來沒跟辛榕計較過什么。這時候聊這些有的沒的,就是想讓邵承昀感覺不痛快。

    因為站在孟冬林的角度看過去,辛榕脖子上那幾個痕跡實在太清楚了,也太扎眼。

    就是今晚剛弄上去的,都是新鮮的。透露出來戒指背后那個男人的占有欲。

    孟冬林揍人的念頭起來好幾次,生生給壓下去了。

    邵承昀冷著一張臉站在床尾的位置,聽著辛榕和孟冬林聊了幾分鐘,對于辛榕叫的那幾聲“冬哥”感到不勝其煩。

    就在他要出聲打斷時,護士進來了。辛榕也立即站起身,讓護士到床邊換點滴瓶,又問了問糖糖的情況。

    護士說的和剛才孟冬林轉(zhuǎn)述值班醫(yī)生的話差不多。如果沒有繼續(xù)出現(xiàn)上吐下瀉的癥狀,到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只是這次的沙門氏菌感染是用抗生素壓下去的,之后幾天還是要注意孩子的腸胃調(diào)養(yǎng)。

    辛榕聽后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大概是想到自己照顧糖糖的種種不便之處,有些為難。但他嘴上沒說什么,等到護士換了點滴走出病房,辛榕先勸孟冬林,“冬哥你回去吧,這邊我守著就行了?!?/br>
    孟冬林這時候當然不會走的,說的話挺在理,“我?guī)湍憧粗c,那邊宋嬸也躺病床上的,她比小孩兒的情況還嚴重些。多一個人多點照應?!?/br>
    辛榕其實已經(jīng)覺察出這兩個人男人之間的心思了,他們相互看著都不順眼,辛榕也就省去給兩人做介紹的環(huán)節(jié)。反正孟冬林之前是游輪花重金聘請的調(diào)酒師,三年工作合同剛到期,邵承昀多少是該知道他的。

    對孟冬林來說,邵承昀這個昔日的老板就更沒什么介紹的必要了。如果不是今晚這個突發(fā)情況,辛榕怎么也不能讓這兩人碰到一起。

    辛榕這邊沒勸走孟冬林,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眼色冷沉的邵承昀,暗自嘆了口氣,主動走到邵承昀跟前,低著聲和他商量,“那你回去休息吧?我想在這兒陪一晚。”

    邵承昀垂眼看著辛榕,看了幾秒沒說話,然后當著孟冬林的面,一抬手捏住了辛榕的下頜,問他,“你覺得為難,為什么不跟我開口?”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又無端。辛榕聽得一愣,還沒明白過來邵承昀指代什么,卻聽得男人接著說了句,“明天出院以后別送去宋家了,接回家里住吧。”

    -

    剛才來醫(yī)院的路上,辛榕簡單說過幾句以前的事。

    他以往從不跟邵承昀提這個。他知道他們之間身份差異巨大,人類的悲喜本就是不相通的,辛榕是個通透的人,沒有跟誰賣慘的習慣。

    可是邵承昀在車里問起了,辛榕也沒有遮遮掩掩,說自己母親在世的最后一年因為排異反應,身體狀態(tài)很差,而那時糖糖還是個不滿一歲的寶寶,就住在辛榕家樓下,由奶奶帶著。糖糖的奶奶同時也是他們租房的房東。

    老人家心腸很好,知道辛榕母子過得不容易,房租一直沒漲過,還能接受辛mama常常來家里抱著糖糖玩。

    一般老年人都不會愿意一個癌癥病人接近小寶寶,覺得不吉利??墒翘翘悄棠虖臎]流露過這種意思,辛mama特別喜歡糖糖,也跟辛榕說過自己一看見小寶寶就覺得心情能好些。

    后來辛媽病重入院,再也沒能回到出租屋,糖糖奶奶也在那年冬天突然中風發(fā)作過世了。

    辛榕在母親走后,仍然租住在那套小房子里。就算糖糖的父母接手房子以后連續(xù)地漲租,就算這個地點距離平州的港口要穿城而過,于工作而言并不方便,辛榕為了糖糖也一直住著。

    辛榕說這些話時沒帶什么情緒,說得簡短、明白,好像講一件別人的事。邵承昀聽了一遍,當時也沒評價什么。

    現(xiàn)在他突然開口,讓接糖糖回家,辛榕幾乎不敢相信,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都不敢問是不是真的。

    邵承昀承認自己的動機并不單純。

    如果糖糖算是一個有力的籌碼,當初他預估過這個小孩對于辛榕的意義,所以沒讓接到家里來。那么現(xiàn)在他可以也必須加這個碼了。

    辛榕終于笑了一下,眼尾彎下去的樣子看得人心里一軟。

    他沖邵承昀說“謝謝”,聲音聽著都有點發(fā)顫,邵承昀印象里很少見他這么激動過。

    孟冬林站在后面,不由得皺了下眉,看著邵承昀揉了揉辛榕的頭,說,“明天回來之前給司機打個電話,讓他來接?!?/br>
    說著,邵承昀頓了頓,又問了一句,“手機有電嗎?”

    辛榕被他難得這么細心的一點照顧弄得心里有點熱乎,點點頭,說有電。

    這么一來邵承昀覺得自己的主權算是彰顯了,最后辛榕跟他說這幾句話的語氣,是跟平常對外冷冷淡淡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

    邵承昀自覺沒有多留的必要,最后在辛榕手上捏了一把,這就走了。

    留下辛榕和孟冬林站在病房里,相對沉默了幾秒,而后孟冬林摸了摸外套口袋,說,“出去抽根煙。”

    他從辛榕身邊經(jīng)過,辛榕突然抓了一下他的胳膊,就只是抬手那么一拽,并沒有真的把他抓住,手又拿開了。

    “冬哥,別有意找他麻煩?!毙灵耪f,語氣平平的。

    “不會?!泵隙终f完就出去了。

    邵承昀是在等電梯時看見孟冬林走過來的。

    他也想到了,早晚該有這一出,孟冬林一看就是那種性子很直的人,擔心辛榕的那股勁和對邵承昀的厭惡都寫在臉上了。邵承昀知道他肯定要跟自己當面對上一回,否則不算完。

    孟冬林走到跟前,電梯也到了,叮的一聲,兩扇門打開。

    邵承昀站門口沒動,里面的人說了句“往下的”,邵承昀說“對不住,不走了”。里面沒再說什么,門又漸漸關上。

    “借一步說話,邵總?!泵隙滞χ苯拥卣f。

    邵承昀從電梯門邊走開兩步,站在了電梯間的窗邊,“就這兒說。”

    孟冬林也不含糊,問他,“距離合約到期沒幾個月了,到時候你會爽快地讓辛榕走?”

    邵承昀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語氣很淡地說了句,“大概率不會?!?/br>
    孟冬林讓他這么一說,滯了一下,擰著眉,又問,“他戴了戒指,你怎么沒戴?”

    邵承昀周圍的人,只要是見過他和辛榕的,從羅薇琪到周朗夜再到白輝,其實全發(fā)現(xiàn)了,只是沒人會這么問。

    “又怎么樣?”邵承昀忽然笑了一下,“我還能對他做其他的事?!?/br>
    他這么一句,徹底把孟冬林激怒了。

    孟冬林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人,開酒吧要面對形形色色的客人,脾氣太沖那不行,做不了生意。但邵承昀有意拿話激他,知道他看見那些吻痕了,知道他心里膈應,故意這么說。

    孟冬林真特么想揍人,拳頭都攥緊了,可是想到辛榕剛才在病房里看邵承昀的眼神,孟冬林臉頰動了動,是個暗暗咬牙的動作。

    再開口,他聲音低沉了些,說,“邵總,我和辛榕都是普通人,跟你不能比。你能做很多事,辛榕可能做不了,估計我也不行?!?/br>
    孟冬林說到這兒,停頓了下,又繼續(xù)道,“你要是能為他著想一點,能不能別給他些不切實際的期待。愛你的人可能多了去了,你都顧不過來,你給辛榕留條路,以后你們散了他還能好好過?!?/br>
    孟冬林最后這幾句話,講得慢,也懇切。說實在的,有點當哥的樣子。

    把他自己那些心思都收起來了,甚至把自尊心都放到一邊,就只是站在辛榕親友的立場,還帶了點乞求的意味,讓邵承昀別釣著辛榕。

    這種經(jīng)歷,對辛榕來說就好像做了場迷幻盛大的夢,最后總是要醒的。

    邵承昀給他的心動、熱望,所有高于現(xiàn)實承載的東西,他都要一件一件還回去。

    孟冬林覺得辛榕自己也在拉扯,可是人在感情里不是那么容易抽身出來的,何況對象是邵承昀。

    他把話說了,接著又是一段沉默。

    邵承昀走過去,再次摁了電梯下行鍵。

    這次電梯來得很快,邵承昀剛摁鍵沒幾秒,電梯就到了這一層。

    他沒有回應孟冬林的話,沒必要。這是他和辛榕之間的事,合也好,散也罷,邵承昀跟孟冬林說不著。

    邵承昀進了空無一人的轎廂,孟冬林仍站在外面,看著他,一面從外套兜里掏出一盒煙,手指頂開盒蓋,捻了一根出來咬在唇間。

    電梯門再度闔上,封閉的空間里只能聽見樓層變化傳來的電子提示音。

    邵承昀靠在轎廂壁上,看著小屏幕上的數(shù)字變化。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會散,邵承昀心想。他眼眸里壓的顏色很深,像團黑沉的霧。

    電梯快速地下降,一種冷酷的占有欲卻在緩慢地往上升。

    孟冬林始終還是把邵承昀這個人想錯了,邵承昀外在的風度有時候是具有迷惑性的。孟冬林以為跟他講幾句肺腑,會讓他最終放過辛榕。

    其實走到邵承昀這個位置,都有著冷酷不近人情的一面。畢竟是要做決策的人,有殺伐決斷的時候,就不可能那么溫情脈脈。所以對待辛榕,邵承昀固然也有不忍心的時候,但那和一般意義上的溫柔還是不一樣。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會散,還想勸他好聚好散。那這個人他就偏要摁緊了,不管是自己想走,還是別人惦記,都不行。

    凡是他邵承昀的東西,就不可能松手。

    第43章 三只小豬也行,我不挑

    第二天晚上,邵承昀到家時接近八點了。

    慧姨來門口迎的他,和他說,“糖糖下午來了,辛榕現(xiàn)在在臥室里陪她。要叫辛榕出來嗎?”

    邵承昀把外套脫了,說,“不用?!庇謫柫司?,“哪間臥室?”

    慧姨指了指原先是一樓書房的那間,就在走廊拐角處,說,“辛榕說她住樓上怕影響你休息,就臨時把那間書房收拾出來,放了些小孩的衣服玩具在里面?!?/br>
    邵承昀穿過走廊,停在書房門邊。

    門半掩著,里面亮了盞小夜燈,糖糖已經(jīng)躺著了,辛榕坐在床邊給她講三只小豬的故事。

    這個畫面很溫馨,讓邵承昀感到既陌生,又有種奇異的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