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宴 第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權(quán)寵天下:神醫(yī)小毒妃、情難自禁(h腦洞合集)、權(quán)寵天下之神醫(yī)小毒妃、被lun番艸哭的清冷美人、當瑪麗蘇文里的男主被炮灰男配掰彎后、傷如玉、偷偷喜歡(1v1 重生)、你居然還是水果味(1v1)、青梅竹馬(高H)、請君入夢
孫九娘住在甜水巷口那棟臨街的樓里,那是她自家房子,除了一樓租出去三間商鋪,二樓和三樓都是租屋,也全部租出去了。 她跟兒子就住在二樓,一共占了兩間,不臨街,到了夜里便很是安靜。 沈憐雪領(lǐng)著沈如意一路走了一盞茶的工夫,才走到巷子口。 母女兩個上了樓,直接尋了最里面那一間的房門輕輕敲:“孫大姐,我是沈憐雪。” 里面立即響起孫九娘爽朗的大嗓門:“來了。” 她打開門,見母女兩個衣著整齊,便知她們要出門,忙迎進來:“怎么一塊兒過來了,何事?” 沈憐雪被她請了在椅子上坐了,也不廢話,從懷中取出耳鐺來遞給她。 “孫大姐,我仔細想想,到底不好欠你那許多房租,只這耳鐺是我母親遺物,我舍不得拿來當了,就想再撐一撐。” 可這日子,不是撐一撐就行的。 顯然,沈憐雪是實在沒辦法,才取了耳鐺來。 她抿了抿嘴唇,眼眸下垂,顯得有些拘謹:“孫大姐,我能不能把這耳鐺抵給你?” 她這話說得很輕,似乎難以啟齒般,令她那張略顯蒼白的臉龐都泛起紅云。 沈憐雪聲音越發(fā)低沉:“這耳鐺幾無戴過,最少九成新,且下面這對葫蘆是實心的,這一對怎么也要二錢重,又是金銀馮家的手藝,市價是不低的。” 這樣一對耳鐺,買新大約要三貫至四貫模樣,若是拿去當,先要折半,沈憐雪大約只能當出兩貫錢。 但她聽了女兒的話,沒有拿去當,反而厚著臉皮來孫九娘這里抵押。 這其實是拿孫九娘的人情做利了。 是以,沈憐雪即便已經(jīng)想了許久,如今說出來也是磕磕巴巴,聲音越發(fā)輕細,人也越發(fā)不好意思。 她自知是在難為孫九娘,說道最后都不敢看她了。 孫九娘倒是一聽就明白了。 她本就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因著知道沈憐雪并非壞人,對她們母女也很是同情,倒也不會為這等小事生氣。 沈憐雪說不出話來,孫九娘替她說了:“你是想把和耳鐺抵押給我,置換出銀錢,先暫時營生。若能還上便贖回耳鐺,若不能,這耳鐺便予了我,然后再還本利,是也不是?” 她說話跟倒豆子似得,一股腦把內(nèi)情都說清,沈憐雪先是愣住,隨即便紅了臉:“是,孫大姐聰慧。” “可是,”沈憐雪頓了頓,“可是可行?” 孫九娘爽朗一笑:“行,怎么不行?” 她在這一片最是個能人,但凡租戶有些困難,都愿意找她商量,她甚至還能搭把手,幫著聯(lián)絡(luò)些人情世故。 所以沈憐雪主動來尋她,她就沒駁了沈憐雪的面子,甚至很爽快就答應下來。 “你想得幾錢?”她直接問。 沈憐雪剛剛緊張得額頭都冒了汗,這會兒見孫九娘如此順暢便答應下來,甚至看起來滿不在乎,也慢慢冷靜下來,不假思索道:“若是拿去寄寶齋當賣,大約也能有個三貫半,但東西當出去,就贖不回來,放到孫大姐這里我是安心的?!?/br> 人家爽快,她也不好畏畏縮縮,推三阻四。 這個價格,是她想了許久的,仔細斟酌后才決定。 孫九娘掂了一下手里的耳鐺,知道沈憐雪給了個比市價低的價格,便也很利落:“行,利息也不多要,月息一分便是,只當我?guī)湍愦嬷?。?/br> 她這幾乎沒要利息,沈憐雪的臉更紅,眼睛都泛起水汽來,最終點頭:“謝謝孫大姐?!?/br> 兩人說了定,孫九娘就直接取了兩份簡單的出典契約,拿來給沈憐雪:“我也不識字,這是年哥兒委托書院明法先生所寫,你若是識字,且看一看。” 孫九娘這里日常事務(wù)繁忙,典當租賃時有發(fā)生,契約都是早就備好,到時候直接簽便是。 沈憐雪自是識字的。 但她只學了三五年光景,只能粗粗看懂這些典當契約日常所需,圣賢書大抵是不通深意的。 她簡單看了,覺得并無大礙,便填上三貫半的數(shù),寶葫蘆銀耳鐺一對的名頭,最后簽上了自己的名。 沈憐雪今日有備而來,直接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的印章,借了孫九娘的印泥,直接在契約上印上花押。1 她的花押簡單清秀,在憐雪兩字邊有個雪花的圖案,簡單易懂。 孫九娘也不含糊,她提筆就簽了字,畫出一個漂亮的花體九娘,然后便道:“你這印章倒是好看,回頭我也做一個?!?/br> 兩人說完,孫九娘就要去給沈憐雪取錢,沈憐雪卻叫住了她。 “孫大姐,你直接扣下兩貫錢,剩下的予我便是?!?/br> 有了錢,她沒直接拿去營生,而是先給了房租。 她之前欠了十日房租,這兩貫錢一給,前后一月的房租便給齊,至少還能寬裕二十日。 孫九娘這回笑了:“你是個有數(shù)的人?!?/br> 沈憐雪沒有把錢全拿著,她只帶了一貫錢,剩下的五百放在孫九娘這里,她把錢仔細塞在包袱中,沉沉背起來,領(lǐng)著女兒出了門。 這地已經(jīng)是甜水巷口,拐出這條巷子,便是汴河大街。 汴河大街蜿蜒曲長,貫穿整個汴京,沿河大街又長又寬,無論白天黑日,皆熱鬧非凡。 一從甜水巷拐出來,立即就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吆喝聲。 雖只是清晨,但汴河大街上已攤子林立,行人如織。 沈憐雪緊緊牽著女兒,低頭道:“團團,一定要跟緊娘,莫要亂跑。” 沈如意緊緊攥著母親的手,抿著嘴點頭:“嗯!” 母女兩個在人流中往前走,沈憐雪很少往這邊來,不太認識路,磕磕絆絆才來到南牌樓前。 沈憐雪跟沈如意仰著頭看南牌樓,沈憐雪道:“就是這里吧?!?/br> 沈如意點頭:“是?!?/br> 如此說著,母女兩個就要往里拐。 但就在這時,一陣驢兒的嘶鳴聲突然從被背后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叫嚷聲。 “讓開,驢驚了。”那聲音幾乎聲嘶力竭。 沈憐雪幾乎是下意識般,飛快蹲下抱緊女兒,把她整個人團進懷里。 嘶鳴聲震耳欲聾,沈如意腦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來不及反應。 蹄聲越來越近,幾乎片刻間就到了母女兩個身后。 沈如意緊緊閉著眼睛,她想要拉著母親躲開,卻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單薄的母親如同磐石,緊緊抱著她,絲毫不放松。 就在這時,只聽一道男聲響起:“別動。” 下一刻,人們就聽到那只驢慘烈的嘶叫。 第8章 謝過大人。 沈如意呆愣在母親懷中,她耳邊一片嘈雜,卻似乎什么都聽不見,只能聽到母親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那是同她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篤定。 下一刻,她就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個男人的尖叫聲:“我的毛驢!” 那人叫著,撲在驢子身上,十分兇惡地喊著。 沈憐雪這時也回過神來,她回頭去看,就看一個穿著圓領(lǐng)窄袖袍的高壯男子正蹲在倒地不起的毛驢身邊,兇神惡煞地看著她。 見她回頭,那男子還齜了齜牙,橫眉倒豎:“你賠我的驢。” 沈憐雪一下子沒回答上來,不遠處的一個青衣男人卻開口:“你這人騎驢沖撞行人在先,我家大人為民除害在后,怎么卻偏要找弱女子來陪。” 那人口齒伶俐,說話聲音洪亮,沈憐雪母女兩個就忘了那兇惡男子的事,往左邊看過去。 青衣男子穿著短衫長褲,頭戴幞頭,左手持劍。他面容清雋,大約二十來歲的年紀,瞧那打扮,似是大戶人家的親隨,身上自有一股氣勢。 在他邊上,有個身穿紫色官服的年輕男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因他背著光,沈如意瞧不清他面容,只看一眼就沒有再看。 沈如意立即就明白,那騎驢男子一看騎馬的男人是大官,不敢吭聲,立即就把矛頭對準了她們這樣無權(quán)無勢的小民。 那親隨一說話,騎驢男子立即沒剛才那般跋扈,只哼哧說:“那我的驢也不能白死?!?/br> 親隨上前兩步,剛要說話,就聽一道幾好聽的低沉男聲道:“諸于城內(nèi)街巷及人眾中,無故走車馬者,笞五十?!? 他一開口,那騎驢男人立即渾身一哆嗦,也不敢再非議什么誰賠驢的事,他惡狠狠瞪了沈憐雪母女一眼,扔了驢在原地不管,自己一溜煙跑了。 沈憐雪這才牽著女兒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打濕,一吹風身上都要打顫。 那親隨看她們母女兩個都白著臉,脾氣倒是很好,甚至勸慰道:“這位娘子,可無事?” 沈憐雪沖他福了福,道:“謝過郎君,我們母女無事?!?/br> 沈憐雪說完,頓了頓沖騎在馬上的官爺?shù)溃骸爸x過大人?!?/br> 那大人垂著眼眸,也未看她們二人,只是低聲對親隨吩咐幾句,親隨就沖母女兩個擺擺手,牽著馬往前行去。 待到這一隊人走了,沈如意才捏了捏母親的手:“娘,你不怕吧。” 她聲音稚嫩,帶著孩童的天真,卻反過來安慰年長的母親。 沈憐雪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小cao心鬼?!?/br> 她深吸口氣,動了動有些發(fā)軟的腿,跟女兒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才向南牌坊街里面行去。 南牌坊街上許多茶坊、腳店及香藥鋪,還有許多臨時出攤的鋪席,擺滿了整條市街。 這個時候,正是一日中最熱鬧時。 今日偏巧是十月下旬的休沐,官爺們都不用值差,日子過得顛倒一些,可不就這時候出來尋早食。 雖說比平日里晚了一個多時辰,但在汴京,便是午夜子時都有腳店行業(yè),這會兒官爺們想要用個早,再簡單不過。 休沐這一日,南牌坊街比往日還要熱鬧些。 沈憐雪領(lǐng)著女兒一路往里走,她垂著眼眸,只看腳下那一畝三分地,手里緊緊牽著女兒,根本不敢往邊上四處看。 這樣熱鬧而雜亂的街市里,她依舊是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