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任邵英在隔壁屋里,眉頭緊鎖。他不放心庭芳一個孩子單獨應對,便悄悄跟來,非常時刻可以救場。劉永年所提之事,確實是死xue。庭芳沒被找到之前,固然已貞潔盡失,但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徐景昌的一系列表現(xiàn)會讓人贊一句情深義重,除了前定國公之流,誰都不敢公然恥笑,萬一庭芳以死明志,那恥笑之人就沒什么名聲可言了。但庭芳被找到了,她還活著,還成了一代名妓,事情就變得無比尷尬。倘或徐景昌立刻翻臉,會有人罵他此前沽名釣譽;不忘初心,就會被人當成笑話。端的是左右為難。 他摸不準徐景昌的心思?,F(xiàn)看著好,是因為久別重逢、干柴烈火。庭芳絕色,哪個男人不心動?然而時間長了,回想起她在青樓的歲月,又有幾個男人不膈應?又有幾個男人真的能忍所有人的指指點點?妻與妾,是不同的。常規(guī)來說,庭芳死了最好。便是現(xiàn)在不舍得,也可過陣子讓其“暴斃”而亡。問題在于,秦王妃…… 喪父喪夫喪弟又無子的秦王妃,一生所牽掛的無非是母親與meimei。一個聰明絕頂、毫無顧忌敢于挑唆親王造反的女人,是那么好惹的么?休說動手殺了庭芳,但凡徐景昌有一絲對不起庭芳,必然會遭到她瘋狂的報復。造反未成,內訌開始,結局不用多說。 作為實際上統(tǒng)攬全局的幕僚,任邵英覺得有些棘手。不能讓人知道蘇姑娘便是葉庭芳!否則徐景昌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正絞盡腦汁的想法子,卻聽庭芳一陣輕笑:“劉永年,你當真就沒想過,我為什么被拐?” 劉永年不知為何,心漏跳了一拍。 “便是你沒聽過我的名字,那葉家四姑娘呢?”庭芳笑道,“你都查到徐景昌頭上了,竟是不曾懷疑過一絲半點么?” 劉永年一驚!是了!當初會芳樓買了一批京城拐來的女孩子,都說是佛誕燒香被拐??傻搅巳~家的份上,拐子根本夠不著!余光撇了一眼門板上的飛鏢,她還會打架……腦子也很聰明,非常不好騙。 “當朝首輔最寵愛的孫女,”庭芳慢悠悠的說著,“秦王妃的親妹子,理國公的入室弟子,福王伴讀的未婚妻。不用托大,只要我愿意,隨意在京里橫著走。趕上不大得寵的郡主縣主,都要避我鋒芒。我失蹤后,五城兵馬指揮司、錦衣衛(wèi)、甚至連禁軍都傾巢出動?!?/br> 庭芳站起身,走到劉永年身邊,似笑非笑:“你家拐子這么眼瞎?”從古至今的人販子,都會考慮投入產出比。她再漂亮,也是麻煩。 劉永年瞇眼,似抓到了什么。 庭芳不緊不慢的道:“堂堂首輔的孫女被拐,理應天下皆知??墒?,為何消息竟出不了京城?為何你竟不知?叫我輕易就騙了過去,信我是外室之女?” “誰,有這樣的控制力?” 太子!劉永年腦子轉的飛快,庭芳落在會芳樓時,先太子還活著,葉家出了太孫妃,正是烈火烹油。是先太子與現(xiàn)太子之爭!可是太子為什么要對一個小女孩兒下手? 很快,庭芳給了劉永年答案:“平郡王想以我辱秦王妃?!?/br> 饒是劉永年是無恥之徒,也被這個答案給噎了。聞得新太子處事上不得臺面,還真是……但劉永年亦不是善茬,況且并不全信庭芳的話,故懶洋洋的道:“跟我有什么關系?” 庭芳笑道:“昔日太子為藩王,肆意妄為,無所畏懼;而今他為儲君,兢兢業(yè)業(yè),如履薄冰。你大可以宣揚我的美名,只要你不怕……太子殿下殺了你!” 任邵英幾乎拍案!漂亮!好一記借力打力!庭芳就是平郡王的夢魘!淪落的越慘,他罪孽越深。他前頭有一個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元配嫡子,照樣死的利落;后面一大串弟弟,哪一個底子都比他干凈,他會不恐懼?士可殺不可辱,平郡王只怕已悔青了腸子!劉永年真敢胡說八道,惱羞成怒的平郡王會干什么,那真是誰都不知道。 劉永年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神色未變:“你以為,劉家是那么好動的嗎?”朝廷式微,會為了件小事來大張旗鼓丫頭你太嫩了! 庭芳嗤笑:“誰說要動劉家了?你壞了太子的事,太子只問劉家要人,劉家會如何選?更說的明白點,你要是劉永豐,你怎么做?不過要你的命而已。甚至,不用太子,我jiejie就可跟劉家談,你要不要試試?” 劉永年臉色一變!別說堂弟,他還有親弟!如果秦王妃火力集中在他身上,為保長房利益不被二房謀奪,他會變成投名狀!皇家要弄死一個人,太簡單了!如果再給點好處與劉家,他的下場更是……陰鷙的眼神盯著庭芳,草他娘,看走眼了! 庭芳頓時占了上風,笑道:“倘或我是你,立刻就要倒打一耙,指責徐景昌拐你養(yǎng)女,方一時情急請了府兵來助陣。雖犯私調府兵之大忌,然其情可憫,其心可憐。而府兵上下,也因要救良家子于水火,雖擅離職守,總也能交代。最后發(fā)覺都是一場誤會,與徐景昌翁婿相談甚歡。一波三折,皆大歡喜,多好的故事,你說是也不是?” 劉永年深呼吸幾次,才道:“你樂意?” 庭芳挑眉:“我為什么樂意?江南那么大,我上哪找不到個爹?我現(xiàn)就回京哭訴,被你劉永年欺辱,幸而我武藝高超,跑的及時,偶遇一善心人家,方躲過一劫,直到夫婿找到我。你說太子殿下,要不要替我出個氣?理由都是現(xiàn)成的,私調府兵視同謀反!只怕你親爹都要對你千刀萬剮,你說是也不是?”世人絕不會信她清白,但被一方豪強當成禁臠,終究只經過一個男人,就譬如那寡婦再嫁,固然不如初婚,但比青樓女總是好太多。徐景昌所承受的壓力也會變的很小,甚至微不足道。她的才華,可凌駕于“寡婦”身份之上了。只要劉永年不放消息,她盡可隨意編故事。說到底,大家都只要一個過得去的說法而已。 劉永年臉都綠了!瞬間氣焰全消。忍氣道:“你想怎樣?” 庭芳笑嘻嘻的道:“都是做生意的人,和氣生財嘛!大家都是親戚,一時誤會,說開了就好,何必鬧的那樣僵呢?” 劉永年嘲諷道:“我竟不知何時高攀上了葉家!” 庭芳笑道:“六姑父何必自謙?我昨兒同夫君說,改日隨房家二叔去給六姑母請安呢。”劉永年之妻正是房知德家一表三千里的表姐。江南豪族,多聯(lián)絡有親。硬要扯的話,總是能扯上的。當然親戚歸親戚,該搶的生意照搶。現(xiàn)在徐景昌的勢力暫且薄弱,淮揚又離的那樣近,當然要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 劉永年略想了想,冷靜下來,往右側主位坐下:“叫你男人來同我談!” 庭芳勾起嘴角,成了! 神轉折!楚岫云與隔壁的任邵英都是目瞪口呆。 拋開庭芳不論,現(xiàn)雙方最大的沖突便是河運與海運的利益之爭。河運常要修繕,還須纖夫使力。雖河工與纖夫都幾乎拿不到錢,但這個錢商戶總是要出的。加上沿途兵丁豪強地痞的敲詐勒索,成本居高不下。但海運則不同,只要船夠好,避開臺風天,竟是全不需要纖夫,沿途更無敲詐。海船比內河的船更大,運送的東西更多,成本進一步壓低。從廣州出發(fā),沿著海岸線,直達天津港,好不便利!故西洋貨品運輸,幾乎被徐景昌壟斷。那都是暴利,劉永年豈能不恨? 然而形勢比人強!作為“苦主”的庭芳,她進京后,指誰欺負她,那便是誰。劉永年同輩兄弟十幾個,他不過是其一。與太子有異曲同工之妙。嫡長子是不能犯錯的……尤其是不可饒恕的錯。劉永年徹底明白了庭芳的依仗,她是太子的污點,太子要洗刷污點,只能大張旗鼓的為她“報仇”,安撫她、堵她的嘴。娘的!好厲害的女人! 庭芳暫不知徐景昌的具體工作,不便詳談,她的任務是威脅劉永年。任務完成,笑著對劉永年福身一禮:“怠慢了,我現(xiàn)就去請他來,還請姑父稍坐。我且去備一桌好席面,給姑父接風洗塵?!?/br> 劉永年:“……”這臉皮厚的,比他親生的還像他! 任邵英卻是打了個寒戰(zhàn),如此能屈能伸,是個狠角色!不敢再聽壁角,待庭芳出門,麻溜的追上,低聲道:“夫人,公子不大管瑣事,我可與之一談?!?/br> 庭芳點頭,低聲囑咐:“不可讓太多。海運必須有一定規(guī)模,才不會引朝廷猜忌。否則咱們養(yǎng)私兵之事無可辯解?!碧煜虏惶?,海上有海盜,路上有綠林,想要做點生意,武裝是必須的。因此圣上為了福王,會默許徐景昌有一定數(shù)量的私兵。規(guī)模越大,“默許”的人數(shù)會越多。順便又說了一句,“有機會的話,叫劉永年入股。” 任邵英驚道:“為何?” 庭芳道:“朝廷財政吃緊,糧倉主要是湖廣,沿著長江出海北上,可繞過花費巨大的漕運。”漕運那個爛攤子,簡直不想說。京杭大運河不能廢止,那太可惜。但早已變成各自的地盤,不歸朝廷統(tǒng)一調度,淤塞是早晚的事。那是盛世的運河,亂世的噩夢,朝廷沒蠢到家的話,會竭盡全力用海運的。 任邵英立刻明白,漕運沿途全是各家地盤,罷黜漕運必然得罪許多人,否則早就用海運了。即使自家不會造船,難道不會買西洋人的船么?拉上劉家,便是在江南放了顆釘子。一則不必再跟劉永年起沖突,二則掌握了糧食運輸,關鍵時刻切斷供給,京城便不戰(zhàn)而勝! 這些任邵英不是沒想過,所以拉上了房知德。但房知德是庶出幼子,在房氏本家根本沒有話語權。逼得他們當日為了避免豪強盤剝,才不得不走海運,不曾想走出了今日之局面??赏シ季尤焕脛⒂滥陮こ鸬臋C會,誘使之談判…… 看了一眼庭芳,任邵英滿心疑惑:收放自如,翻臉無情,葉家如何養(yǎng)的女兒,多少人家的頂梁柱且做不到!想想徐景昌的身世,心中一驚,猛的醒悟過來!不是葉庭芳嫁了徐景昌,而是徐景昌……為葉家人! 第294章 喵喵喵 劉永年的目光在楚岫云身上掃射。沒上脂粉,衣裳干凈整潔卻十分樸素。也就是說沒有被虐待,但也沒有被優(yōu)待。一個人質該有的待遇。劉永年面無表情,這是庭芳不想為難楚岫云。是對楚岫云尚有香火情?還是絲毫不把一個老鴇放在眼里? 在商言商,權衡利弊后,與徐景昌合作顯然更劃算。府兵損傷可以流民相補,只要沒人告狀,并無大礙。但確實是個把柄。比起把柄更誘人的是海運。官商勾結,是為了利益。倘或有更大的利益不用對官員搖尾乞憐,誰不愿做?他不做,那就劉永豐去做!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好純熟的手段!劉永年陰冷的眼神再次看向楚岫云。 楚岫云雙膝一軟:“老爺……都是我的錯……”倘或不是她被挾持,劉永年根本不會那么被動。 “你竟知道有錯?” 楚岫云抖了一下,已是帶著哭腔:“是。” “你說我該如何罰你?” 楚岫云把頭磕下去,再不敢說一句話。 任邵英進來時,就看到此景,眼皮都懶的抬。徑自坐了左邊主位。本朝以左為尊,劉永年選右側,已是服輸。心里不高興,拿著他自己的人撒性子,順便觀察庭芳的反應,以獲得更多的信息。是個很好的生意人! 所謂邀劉永年入股,入的自然是海運的生意。鐘表沒他的份,造反更加了。不過是在商言商,與徐景昌合作的人多的是。辦法也很簡單,提供優(yōu)良的船支甚至水手,劉永年交錢租用。與其說入股,還不如說加盟。這樣他們便可一面賺錢,一面悄無聲息的練海軍。大管家任邵英自是見識過西洋人的艦隊,橫掃南洋予取予奪,豈有不羨慕之理!只如今大事未成,思之甚早,且賺錢為要。 二人談了小半日,劉永年憑空多了一條商路,沒什么不滿,也算相談甚歡。庭芳估摸著時間,走進來笑吟吟的道:“六姑父風塵仆仆便來議事,是我們失禮。已準備雅舍一間,請六姑父暫做歇息,懇請六姑父賞小輩個臉面兒,晚間一道兒吃酒?!?/br> 劉永年臉上陰晴不定,說的再客氣,依舊是扇臉!他想撕了眼前這貨!特娘的早知道有今日,就該送她給劉永豐玩幾回!才讓她知道厲害!對著任邵英還能裝作無事,談笑風生。面對三番五次欺詐他,最后把他坑了的庭芳,實在不知擺什么表情。合則兩利,分則兩害!道理都知道,心里實在咽不下那口氣。 庭芳在會芳樓目空一切,一個交好的人都沒有。方才進門時,連眼神都懶的給跪伏在他腳底的楚岫云,也就是說他手里沒有任何可以要挾庭芳的資源。劉永年忍了半日,才勉強道:“有勞?!?/br> 庭芳看了任邵英一眼,任邵英心中了然。起身對劉永年拱拱手,邀他去后頭歇息。嘴里還客套道:“原先家里沒有夫人,亂糟糟的?,F(xiàn)正收拾,沒幾個伶俐人兒,還請劉大官人見諒?!?/br> 劉永年一言不發(fā)的跟著任邵英走了。楚岫云跪在原地,紋絲不動。庭芳便問楚岫云:“要我給個報信的人么?” 楚岫云依舊跪著,卻是直起身子,臉色很不好看:“什么報信的人?” “你可以先起來,等劉永年回來,你在跪回去。”庭芳道,“我的地盤么,這點子主還是能做的。” 楚岫云一臉木然:“那我回去就要被吊起來打了。”跪多久,膝蓋傷成什么樣,她們一眼即可辨別。敢在劉永年面前弄鬼,他未必懶的背人命,可生不如死的法子多了。 庭芳嘆道:“所以皮rou生意不值錢吶!當初我也被罰過跪,跪完之后把主子心疼壞了,又是賞首飾又是賞太醫(yī)?!?/br> 楚岫云不接話,只淡淡道:“姑娘是個有福的?!?/br> 庭芳道:“我不便為你求情,省的你更遭罪。你且跪著吧,我盡快結束晚宴?!?/br> 楚岫云問庭芳:“你當真就一點不恨他么?” 庭芳但笑不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最大的仇人還在京城活蹦亂跳的。還是那句話,劉永年算老幾?事成之后,看她心情了。誰有空跟劉永年死磕,憑他也配? 任邵英安頓好了劉永年,就去同徐景昌的匯報。聽完全過程,半晌無語。思緒不由回到好幾年前,被他嚇著的庭芳趴在他懷里嚎啕大哭,然而不過睡了一覺,晚間就能來鬧他了。真是打不死的混世魔王。他實做不到對劉永年笑臉相迎,便道:“晚間你去作陪吧,我就不去了。” 任邵英觀其顏色,似有不快,心中好笑。徐景昌算年少有為,卻是心思純凈,不喜陰謀算計。是個好將才,將來卻難入中樞。夫妻二人好似生錯了性別,也難怪葉家要把他當小女婿養(yǎng)著了。任邵英本就是被派來替徐景昌處理瑣事打理生意的,見徐景昌不愿見無足輕重的劉永年,便不勉強,自喚上邱蔚然,同劉永年吃酒去了。 此時交通不便,徐景昌雖手握商路,把信件送到京城也至少要個把月的功夫。待福王收到信時,已是深秋。打開包袱,最上頭是有些陌生的筆跡。既不屬于徐景昌,也不屬于任邵英。隱隱覺得有些眼熟,待拆開信件,上面只有一排大字力透紙背——我葉庭芳又回來了!哈哈哈! 福王:“……”我日! 咬的后槽牙咯吱咯吱作響,吩咐左右:“去請秦王妃!” 不多時庭瑤晃進了書房,被一張紙砸在懷里,拿起一看,是極熟悉的字眼,待看到內容,不由捧腹大笑:“我家四meimei真是……”死里逃生,原是淚灑千行的事兒,被她一句話攪和的想哭都沒了情緒。 福王嘆道:“禍害遺千年??!”說著又拆徐景昌的信,方才得知前因后果,“徐景昌說已發(fā)信至山東,你還要寫信去山東么?” 庭瑤笑道:“不必了,勞民傷財,現(xiàn)如今咱們還是不招人眼的好。四meimei回來,京城又將震動?!?/br> 福王眼神一凝:“平郡王該吃自己種的果子了!” 庭瑤揮揮手中的紙:“四meimei的字兒有進步,還能有閑情逸致練字,還能千里迢迢弄鬼,她沒有很慘。咱們也無需說她多慘,我現(xiàn)就去鎮(zhèn)國公府一趟,看我家二meimei,順道兒告訴她驚天的喜訊。至于四meimei到底如何,避之不談?!?/br> “為何?”福王道,“編個被人拐去做丫頭,這里傷那里痛不是更好么?名聲也好聽?!?/br> 庭瑤冷笑:“再編的好聽,那起子人也不信。我們什么都不說,他們自己猜去。越猜越離譜,平郡王那廝的臉就被扇的越狠。大家心里門清,否則圣上何必出事后立刻就立了太子。新太子上位,沒誰傻的再傳新太子的閑話。不敢傳他的,自更不敢傳四meimei相關??刹粋鳉w不傳,誰心里又沒齷齪想法?如今四meimei回來了,當時叫圣上強壓下去的不滿伴隨著齷齪又會翻起來。且看他們父子如何應對?!北扑懒说臻L子,再立個瘋子做太子!人心早已不滿,庭芳的回歸,好似一滴水落入滾油之中,怎會不炸? 福王樂的看平郡王笑話兒,立刻使人備車,送庭瑤出門。 庭瑤還是一身尼姑打扮,衣裳顏色灰撲撲的,但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布料十分細膩精美。馬車在鎮(zhèn)國公府門口停下,投了名帖,鎮(zhèn)國公立刻奔了出來,開中門跪迎庭瑤入內。心中疑惑:秦王妃從不登門,今日所為何事? 門口換了軟轎,直被抬到二門,院內已跪了一片。為首的正是鎮(zhèn)國公太夫人。庭瑤笑著下轎,親自扶起太夫人:“實在太客氣了,我今日悶了,來貴府走走親戚。” 鎮(zhèn)國公太夫人心中腹誹,你三年不曾踏入京城,單為了走親戚,騙鬼呢!然臉上頓時展露殷切的笑容:“老身知道了,王妃是來看我們二奶奶的?!?/br> 庭瑤笑道:“正是。也不獨單見她,還有一樁好事兒要告訴親戚們。” 鎮(zhèn)國公太夫人忙問:“何事?說來我們高興高興?!?/br> 庭瑤一臉喜氣洋洋:“好叫諸位長輩知道,方才接到我們四妹夫的信,說是尋著我們四meimei了!” 一直在邊上垂眸不語的庭蘭頓時變色!葉家敗落,礙于陳氏的面子,鎮(zhèn)國公府把她接了進門。當時人心惶惶,不過在家當姑娘養(yǎng)著。過了二年,在家里隨意擺了個酒便圓了房。為此丈夫一直心有怨氣,她更是沒少被族里擠兌。好容易事情冷了下來,庭芳消息又至!她的親妹子是……庭蘭苦不堪言,她又要如何見人? 庭瑤瞥了一眼,便知庭蘭心里想什么。若說庭蘭盼著庭芳去死,倒不盡然,只是她笨的只能想那些事。鎮(zhèn)國公府算個屁,自己跪下去了,怨的夫家看不起你?meimei淪落青樓?你還有jiejie是親王妃呢!誰真敢拿你消遣,照臉抽便是。庭瑤本就不指望庭蘭能有甚出息,她只是借著鎮(zhèn)國公府人多,消息傳的快罷了。遂又對太夫人道:“我想接了meimei家去與家人報喜,明日送回來,可好?” 第295章 喵喵喵 馬車行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搖搖晃晃。葉家搬離閣老府后,三房人分別住進了幾個宅子。算來二房的最寬敞,因為有一半是曾經承諾給庭芳居住的??扇缃穸颗e家去了海南,只留了仆婦看家,顯的好不荒涼。三房則是依舊帶著苗秦氏住著,沒人管葉俊民,他又恢復了往日習性,只沒那么多錢與他敗,不高興了在家喝酒打老婆罷了。 三座宅子倒離的不甚遠,庭瑤路過三房懶的進去,直抵達了自家地盤。小八亡故,庭芳失蹤,庭瑤出家,陳氏對葉家再無牽掛,待葉俊文被流放,她就跟著楊安琴回了山東。如今倒是周姨娘帶著一雙兒女當家。見庭瑤領著庭蘭回來,怔了好久,才想起庭瑤為王妃,須得行大禮。 庭瑤微笑叫起,丟了一句話:“四meimei找著了?!?/br> 庭蕪眼睛一亮:“在哪兒?什么時候回來?” 庭瑤笑了:“她夫婿在江南替殿下做生意,哪里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京?殿下與妹夫時常通信,你可以寫信與她?!?/br> 庭蕪歡呼一聲,立刻沖回房寫信。留下庭樹和周姨娘呆愣愣的在院子里。 庭瑤回頭對庭蘭道:“你也去同你姨娘說說話吧?!睕]了正經女主人的娘家,沒人下帖子接,庭蘭是不得回的。算來與親娘已是三年未見。庭蘭快步走到孫姨娘處,母女兩個差點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