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得令，上前一腳將人踹飛，然后拳腳相加，將王管事揍的滿地找牙。周成拳腳功夫底子不錯，也知道往哪里下手是最疼的。既然主子都下令了，他當然不會吝嗇，趁此機會正好施展施展功夫。

    眼看著差不多了，衛(wèi)蘇才讓人住手。緩緩踱步到躺在地上哀嚎打滾的王管事身邊，居高臨下的道：記住了，這是代替你家主子教訓(xùn)你，以后眼睛放亮點，別目中無人。

    說完蹲下身子，從他懷里摸出那張蓋著手印的契約，看了一眼，嘖嘖道：這個契約，本官沒點頭，沒用印。不好意思，你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今日白忙活一場了。

    看著被衛(wèi)蘇撕碎的契約，王管事氣的吐血，他費了多少功夫，竟被這人給一下抹干凈了，你，你敢與我們少卿作對？我家主子絕不會放過你！

    王管事放著狠話，衛(wèi)蘇卻充耳不聞，我身為小司徒，專管田地文書賦稅。你回去跟你家主子說，什么事情照著正常程序來，到官衙來走流程。否則，管你是什么少卿正卿，強買強賣本官一概不受理。別威脅嚇唬我，我可不是被嚇大的。

    一腳將王管事踹開，此時旁邊的人才醒悟過來，連忙過去將王管事給扶起來。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不好惹，王管事帶著人連滾帶爬的離開了。當然，臨走之前還不忘讓衛(wèi)蘇等著，衛(wèi)蘇冷笑著，也不再理會于他。

    旁邊的閔路看得心潮澎湃，這個王管事，他早就想動手收拾了，奈何自己真拿他沒辦法，只能忍氣吞聲。今日衛(wèi)大人出手簡直大快人心，不過看著一群人的背影，他又忍不住替衛(wèi)蘇擔心起來。翟少卿勢大，朝廷中誰人不給他面子？衛(wèi)大人這次得罪于他，他是絕不可能甘心的。若是

    衛(wèi)蘇看他愁眉苦臉，問道：怎么了？

    閔路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衛(wèi)大人，您今日得罪了少卿，他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若是少卿前來施壓，您可有辦法？

    衛(wèi)蘇偏著腦袋想了想，沉吟道：這個倒是沒有想過，等他來的時候再說唄。

    閔路整個人都不好了，什么叫沒有想過？他以為衛(wèi)大人敢出手，定然是有萬全的準備，至少能將后果控制在能解決的范圍內(nèi)吧。可是，衛(wèi)大人竟然說什么沒想過，也就是一時沖動，什么后果都不管不顧了？

    衛(wèi)大人如此沖動，果然是年輕氣盛啊。

    閔路更焦慮了，衛(wèi)蘇卻沒有管他，他盯著前面兩個披頭散發(fā)，臉上還有抓印的狼狽官差，想來這就是閔路口中出來辦差的了？

    兩人挨挨蹭蹭的走過來，朝著衛(wèi)蘇行禮，期期艾艾的道：小的伍左，倪六，見過大人。

    衛(wèi)蘇盯著他們沒說話，兩人對望一眼，撲通跪倒在衛(wèi)蘇腳邊，嗚嗚道：大人，您總算是來了。我們?nèi)杖张?，夜夜望，就希望大人能早點來。您不知道，沒有大人在，我們底下這群人的日子有多難，真特么不是人過的日子。

    兩人一把鼻涕一把淚，配上他們現(xiàn)在的狼狽樣子，簡直是比起難民還不如。

    衛(wèi)蘇是又好氣又好笑，一人踢了他們一腳，弄成這副樣子，哪里像個官身？一個家奴而已，就讓你們隨叫隨到？本官的臉都被你們給丟盡了。

    大人我們錯了，大人饒了我們吧。這個時候，先認錯才是正理，否則被大人記恨在心，他們就有苦難言了。

    閔路也在一旁替他們求情，衛(wèi)蘇這才松了口，滾起來吧。

    兩人連忙爬起來，哭喪著臉站到了一邊，唉！他們也沒辦法啊。少卿府的家奴，他們這種小吏也不敢惹啊，不去替他們辦事，自己遲早得玩完。

    自從衛(wèi)蘇來了之后，李家人見到這一系列的變故都驚呆了。不可一世，沒有人敢招惹的王管事居然在這位大人手中吃了大虧，不僅將王管事打了一頓，還將他手中的契書給撕了。既然契書已經(jīng)撕碎，是不是就說明他們的地保住了？

    李父心情激動，在李阿大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來到衛(wèi)蘇面前，正要跪下行禮，卻被衛(wèi)蘇攔住了，老人家不用多禮。

    他們這樣的平民百姓還從未見過這樣和藹近人的官，手足都有些無措，只能嘴上連連道謝。

    衛(wèi)蘇擺擺手，先前聽到雜亂吵嚷，你們可是有人受傷？

    話一出口，李母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撲上來，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小兒子吧。剛剛被那些殺千刀的推到在地，人事不知，流了好多血，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嗚嗚嗚。

    剛剛起沖突之時，李老二暴脾氣第一個沖上去，被人揍了一頓，又被推倒在地，撞到了頭，眼看著兇多吉少。

    衛(wèi)蘇上去查看了一番，此人氣息微弱，后腦勺被撞到石塊上，流了滿頭滿腦的血。衛(wèi)蘇好歹也會一些急救知識，一邊包扎止血，一邊吩咐周成，快些回去將衛(wèi)蓁接過來救人。

    李老二傷得挺嚴重的，如果搬動病人，加上一路上顛簸，怕病情加重。自己幫他止住血，一時間應(yīng)該沒什么危險。于是衛(wèi)蘇斟酌之下，還是決定讓衛(wèi)蓁過來一趟的好。

    周成自然領(lǐng)命而去，衛(wèi)蘇忙碌了一陣，果然止住血，眾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氣。李家人感激涕零，全都跪下叩頭感謝大恩大德。

    衛(wèi)蘇搖搖頭，說出事實來，你們用不著感謝我，這件事還沒完，少卿府勢大，他們是不可能輕易揭過此事去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默了，有女人開始啜泣起來，他們原本以為有大人出面，此事便能解決。現(xiàn)在大人都說出這種話來，他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衛(wèi)蘇能理解他們的絕望，畢竟一個農(nóng)家人，失去了土地，就失去了耐以生存的根。未來的選擇，除了賣身為奴，別無他法，而奴隸生死俱不由己，再也沒有翻身之日。

    李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了，倒是無所謂，只可惜了兒孫，一輩子再無出路。

    我們知道，大人也是盡力了，我們都是粗人，好聽的話不會說，大人仗義出手，我們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了。其實我們也都知道，小胳膊拗不過大腿，為了活下去，最終也就賣身為奴罷了。李父說完，已經(jīng)老淚縱橫，李阿大看著妻兒老小，也說不出話來。

    大人，就連您也真沒有辦法了嗎？閔路這些年來見多了這樣家破人亡之事，現(xiàn)在依舊心有不忍。

    他聽說過衛(wèi)大人之事，也知道衛(wèi)大人是有本事的，不然國君也不會這樣看重他?？墒?，連他都這樣說，是不是這一家子只能認命了？他還是希望這個衛(wèi)大人能跟以前的小司徒不一樣。

    衛(wèi)蘇瞪他一眼，他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情不是說解決就能解決的，總要給他時間吧。

    其實，你們也不必太過于悲觀。衛(wèi)蘇背負著雙手，想了想還是說道。

    閔路眼睛一亮，湊上前去，大人是有辦法？

    衛(wèi)蘇一巴掌呼住他的腦門，一把推開，這人湊什么熱鬧？

    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衛(wèi)蘇輕咳一聲，說道：既然地保不住，那就舍了也沒什么。

    什么叫舍了也沒什么？眾人一陣失望，看來衛(wèi)大人也確實沒有什么好辦法了。

    衛(wèi)蘇微微一笑，下次他們再來，你們便順勢答應(yīng)下來，相約前來官衙，剩下的有本官來處理。

    閔路疑惑，倪六已經(jīng)忍不住了，捂著被抓出血的腮幫子嘟囔道：這有何區(qū)別？不也是要到賣地這一步嘛？

    當然有區(qū)別。衛(wèi)蘇斬釘截鐵的說道：既然要買地，可以，那就拿出與地想等價值的真金白銀來買。本官可以幫你們一家人爭取多一點的補償，至少能讓你們一家大小暫時無后顧之憂，不用賣身為奴。等度過這一陣子，日后，本官會實施一個計劃安排像你們這樣失去了田地，沒有生存能力的平民百姓。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衛(wèi)蘇所言是真是假，不過衛(wèi)蘇信誓旦旦的話語，莫名就讓人信服。

    行，我們聽大人的。李父決定下來說道。

    還能怎么樣？今日的情況再有第二次，他們一家是絕對躲不過的。還不如依大人之言，只要不用賣身為奴，他們一家子能繼續(xù)生活下去，他們什么都無所謂了。

    等了好長時間，周成才駕著馬車再次趕回來。衛(wèi)蓁背著藥箱跳下馬車，見到衛(wèi)蘇，連忙詢問情況。

    衛(wèi)蘇大概說了一下，就帶著meimei去屋子里看被撞破了頭的李老二。

    先前聽衛(wèi)蘇吩咐人前去請大夫，李家人感激不盡，沒想到來的不是大夫，而是個妙齡小娘子。他們都不知道衛(wèi)蘇這是什么意思，李母擔心兒子，欲言又止。

    衛(wèi)蘇留下衛(wèi)蓁看診，帶著眾人出來才說道：那是我meimei衛(wèi)蓁，曾跟著潁陽學(xué)宮的溫先生習得一手岐黃之術(shù)。你們放心，我meimei的醫(yī)術(shù)，整個天下，除了溫先生，就沒人能與之相比了。

    為了讓眾人安心，衛(wèi)蘇不得不多夸夸衛(wèi)蓁的本事了。不過，他所言也是八九不離十，也不算是夸大吧。

    眾人都疑惑放下大半，李父想了許久才顫聲道：溫先生？原來是那個溫良大夫嗎？原來竟然是溫大夫的弟子。

    他這下子放心了，溫良大夫年輕時游走天下，每到一個城鎮(zhèn)都會停留幾天，為那些看不起病的平民百姓免費看病拿藥，當年他就受過溫大夫的恩澤。后來聽說溫大夫是去了什么學(xué)宮中教授學(xué)子，既然大人的meimei是溫大夫教出來的，他還有什么擔心的呢？

    衛(wèi)蘇點點頭，既然知道，他倒是免去了口舌再解釋一番了。

    衛(wèi)蓁在里面處理了傷口，忙碌了大半日，這才走了出來，行了，沒什么大事，傷口雖然大，但只是外傷，幸好哥哥早早就止住了血，否則就危險了。我已經(jīng)包扎處理好了，只需要按時換藥就好。

    衛(wèi)蓁這么一說，所有人都放下心來。伍左，倪六兩人此時已經(jīng)聽了李父的話，期期艾艾的湊過來，腆著臉求衛(wèi)蓁給開點外傷藥。

    先前混戰(zhàn)中，李家的人以為他們與王管事同流合污。呃，其實也差不多吧，這種情況下，誰都會這樣認為，好在大人及時來了，才讓他們重新做人。

    他們臉上的撓傷，也怨不得別人，只是如果放任不管，萬一留下疤來，豈不是虧大了？他們都還沒娶媳婦兒，臉毀了，以后哪里還有幸福日子可言？

    衛(wèi)蘇恨不能再給兩人揍一頓，這兩人咎由自取，怨的誰來？倒是衛(wèi)蓁看兩人的凄慘樣子，于心不忍，到底還是給了，兩人千恩萬謝，這才放下心來。

    李家人過來給兩人道歉，兩人嘻嘻哈哈一通便算是揭過這一樁了。以后凡事有他們大人出面，他們再也不會受連累了，只希望大人莫要像上一任那般不靠譜，說走就走，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衛(wèi)蘇望著遠山連綿，微微一笑，他心中的計劃已經(jīng)成型。呵呵，給我設(shè)套，那就不要怨我不講究。

    為未來計，為天下計，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去布下一個大局。改變天下的契機就在于此了啊。

    第93章

    衛(wèi)蘇回到官衙, 將那幾個病了的人一并召來回來，那三人面色紅潤，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樣子。其實官衙中本不止這六人, 還有些人自上任大人離去后，也覺得沒意思, 便也就離開去別處謀生去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 當街的一個小破敗的小酒肆, 迎風搖曳的店招已經(jīng)烏漆麻黑了。一個女人當壚賣酒，因為已經(jīng)午后，沒什么買賣的緣故，她閑極無聊, 正撐著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瞌睡。

    幾個小孩子圍著玩耍游戲，嘻嘻哈哈的跑來晃去。偶爾一不小心撞到女人，女人睜開眼，像趕蒼蠅一般, 拿起舀酒水的葫蘆瓢，連連揮動, 去去，一邊玩兒去, 在這里打了老娘的酒，看老娘屁股不給你們打開花。

    孩子們哄笑著跑遠了, 女人回過頭來, 就見到閔路正站在面前。女人面色變了變，不想搭理他。

    閔路卻笑道：嫂子，大哥可在？

    不在, 不在。女人不耐煩, 一口回絕道。

    閔路也不生氣, 我找大哥有點事。

    女人將手中的葫蘆瓢狠狠頓在桌上，跟你說了不在，往后你別來找

    話還沒說完，酒肆里屋就有個男人的聲音傳出來，誰啊？是誰找我？

    閔路聽到這個聲音，露出喜色來，趙大哥，趙大哥，是我！

    趙忠走了出來，高興道：原來是閔老弟，你今日怎么得空過來了？快，快進來坐。

    兩人坐下，趙忠吩咐女人，快去打壺酒來，我與閔兄弟好久未見了，今日好好喝上幾盅。

    那女人盡管臉色難看，還是聽從男人的話，打了一壺酒送過來。

    趙忠心情好，連連替閔路倒酒，你是還在官衙中吧？

    閔路喝了一口酒，點點頭，是啊，不在官衙我還能做什么？上有老下有小，在官衙，好歹還能有一口飯吃不是？

    趙忠嘆息，當初的一幫子人，到現(xiàn)在走的走，散的散，還有什么意思？

    兩人聊了自己的現(xiàn)狀，趙忠舉杯，你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事？閔兄弟你只管說來，只要大哥能夠幫忙的地方，大哥一定幫。

    他把話說到前頭，畢竟曾經(jīng)也是一個官衙的好兄弟，兄弟有難處，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幫忙的。

    那女人豎起耳朵聽這邊的動靜，此時聽到趙忠的話，眉頭緊鎖，心中越發(fā)氣悶來。當家的一向都好朋友，他的一幫狐朋狗友，當初可沒少來這里打秋風，也就現(xiàn)在才好了一點。

    當家的對家里的情況又不是不清楚，酒肆買賣難做，一家老小的吃用全在里面了。他倒是慷慨大方，一開口又是要幫忙。氣不打一出來，只能將火發(fā)在物什上，故意叮叮當當?shù)囊魂圁[騰。

    兩人看過來，趙忠有些尷尬的道：閔兄弟，你大嫂就是這么個脾氣，用不著理會她。

    閔路如何不知，笑笑道：我來找大哥確實是有事，卻不是你想的那般，我這是受人之托，請大哥回官衙。

    回官衙？趙忠愣住了，這話從何說起？

    閔路微微一笑，趙大哥你還不知道，官衙來了新的小司徒，衛(wèi)大人，我看著是個不錯的。你也知道，你們走后，官衙中就我們幾個弟兄了，現(xiàn)在衛(wèi)大人上任，很多事情都需要人手。所以，我這次便是受衛(wèi)大人所托，將曾經(jīng)離開了的那批老人給勸回去的。

    衛(wèi)大人？趙忠想了想，是何許人也？

    他離開官衙太久了，本就不就知道這些動向了。

    閔路將衛(wèi)大人的來歷給說了一遍，趙忠沉吟，心下?lián)u擺不定。這衛(wèi)大人若是呆不長久，自己回去又有什么意思？與其東奔西跑還不如就在家照看自家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