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也是先帝重臣，兢兢業(yè)業(yè)一輩子，現在卻憑空讓一個毛頭小子給爬到了頭上。哼！別看朝堂中人都奉承衛(wèi)蘇，可是正真正服氣的又有幾人？

    不過是看在大王的面上，因為大王重視衛(wèi)蘇，這才給他幾分面子罷了。還真把自己當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哎！程大人，反正也沒什么事情，不如一起到老夫府上小酌幾杯？李閣下朝遇上程回一人，不由開口邀請道。

    程回呵呵笑道：李大人，最近春風得意，是有什么好事??？

    能有什么好事？只要朝堂之上沒有煩心事，老夫便高興。李閣意有所指道。

    程回心中暗暗搖頭，這人，一把年紀了還不知收斂鋒芒。如今大王對衛(wèi)蘇什么態(tài)度，滿朝文武又不是不知道，偏偏要與之作對，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程回并不想與這人多交集，便推脫道：今日老夫家中有事，要喝酒改日再約吧。

    李閣也不好強求，等程回走遠，冷哼了一聲。程回這個老好人，誰都不愿得罪，將來等人騎到你頭上才有你好受的。

    朝堂中暗潮紛涌，有人趁著大王不在，暗地里陽奉陰違的不在少數。衛(wèi)蘇也沒理會，好歹還有一個王子盱得了秦湛的吩咐，有意幫扶著衛(wèi)蘇，倒是替他擋下了不少的麻煩，也能讓衛(wèi)蘇能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

    齊逞當初沒能進潁陽學宮，后來四處游學，最終選擇了秦國留了下來，幾年來他已經是一縣之官長。

    這些年來，他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倒也將不大的縣治理得有模有樣的。

    而今日，他衙門中卻來了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不是哪位游歷而來的讀書人，想要走仕途捷徑，找他要薦書什么的。但是一見到來人，周身氣度不凡，他就知道這位絕不是一般的讀書人。

    你就是這蘭蕪縣的縣令齊大人？年輕人面上帶笑，溫和的問道。

    正是，不知這位郎君找本官是是何事？齊逞絲毫沒有怠慢的意思。

    雖然這年輕人身著青色布衣，可是舉止氣度從容不迫，更加上跟在他身后的幾個護衛(wèi)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齊逞這人素來小心謹慎，就算是一般的讀書人也不會輕易得罪，更別提面前這位非同一般之人了。

    我這一路走來，覺得此處井井有條，此地百姓安居樂業(yè)，想來也是縣令治理有方。所以我便前來看看。年輕人笑瞇瞇的解釋道。

    這位郎君過獎了，百姓安居樂業(yè)，這只不過是本縣的指責所在，不值得什么。齊逞擺擺手謙虛道。說完抬手邀請衛(wèi)蘇坐下，不知這位尊客如何稱呼？

    他坐下，也沒打算隱瞞身份，笑著道：尊客不敢當，在下姓衛(wèi)，名蘇。

    原來是衛(wèi)蘇衛(wèi)郎君。齊逞一開始沒有在意，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在心底默默念了幾句，衛(wèi)蘇衛(wèi)蘇！然后猛地一驚，站起身來，驚訝的指著他，衛(wèi)蘇！您您就是衛(wèi)蘇，潁陽學宮的衛(wèi)先生？

    衛(wèi)蘇笑著點點頭，這人就算聽說過他的名字，也不用這么激動吧？

    他從王都一路走訪周邊的郡縣，主要也是想要實地考察考察，畢竟他也不想自己實施的第一個政令就折戟沉沙。

    百姓不識字，無法表達出自己的渴求想法，而且百姓都是膽小怕事的，讓他們很官府打交道還是有些勉強了。他讓社會各界之人提出建議意見，方便改革治國，然而絕大多數只是一笑而過。平民百姓而已，能有口吃的，有衣穿就行了，其他東西跟他們何干？

    也是這樣，導致了他的政令沒有半分進展，所以衛(wèi)蘇才不得不下來尋求解決方案。

    齊逞明顯激動太過了些，不過他好歹按耐下去了，依舊有些手足無措。他心潮澎湃朝著衛(wèi)蘇行了個大禮，齊逞見過先生！

    第141章

    衛(wèi)蘇擺擺手, 示意他不必多禮。

    齊逞有些汗顏道：早就聽說過衛(wèi)先生的大名，沒想到今日得見，實在是幸運至極啊。先生您不知道, 我當初也在潁陽城待過, 仰慕先生大名。后來還專程去旁聽過先生的講授, 獲益良多, 只恨自己沒能進入學宮中, 真正成為先生的學生, 接受先生的教誨。

    他就知道先生并非凡人，他也實在沒能想到, 衛(wèi)蘇會來到秦國并且短短時間內就被秦王拜為相國。難怪世人皆拿衛(wèi)蘇與前朝賢相張楚相提并論，在他看來, 衛(wèi)蘇當得。

    原來如此，衛(wèi)蘇點頭, 奇怪的問道：你怎么來到秦國的？

    齊逞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笑了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啊。

    當年他在潁陽城，本是想找機會進入學宮中的，奈何學問不及，沒能進學宮。后來聽說王子湛招攬門客, 便留了心, 他找上門去與王子湛相談過兩次, 相談甚歡。

    他本來是打算去做王子湛的門客, 輔佐秦王的，只是后來家中有事，陰差陽錯錯過時機。等他處理好家中事務再找過去之際, 王子湛已經回了秦國。

    當初他的那些友人, 也早就走的走, 散的散。他一個人便也起了周游列國的心思，只是他到處看過，始終沒有自己合適自己的地方。就這樣一直郁郁不得志，后來便聽到王子湛繼位為秦王的消息，這才想起來當初王子湛的理想抱負與他甚為相和。他如今一事無成，何不就去秦國尋找機會？又想起當初與友人的約定，索性便義無反顧的來到了秦國。

    秦王湛繼位以來，一直對于人才十分留意。這幾年但凡是有想法有抱負的讀書人，都能得到任用，他來秦以后，得人推薦，從底層一步步做起，倒也得了個一縣官長之職。他本著初心，兢兢業(yè)業(yè)為百姓做事，所幸轄內百姓日子也越來越好。雖然也不全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但是他心中還是有成就感的。

    聽他說完經歷，衛(wèi)蘇笑了，之前你的經歷也沒白費。我一向主張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游歷列國，途中所見所聞，便是你一輩子最寶貴的財富。

    衛(wèi)蘇這話讓齊逞寬解了不少。拱手道：先生之言有理，多謝先生一番話語，讓學生如醍醐灌頂，學生明白了。

    衛(wèi)蘇點點頭，說起來此地的目的，我來主要是想了解朝堂之上頒發(fā)下來的政令，作為地方可有落實，或者說朝堂政令可有什么為難之處？

    這？先生說的是？齊逞不明其意。不知道衛(wèi)蘇說得是哪一樁。

    衛(wèi)蘇笑道：之前大王下達王令，凡十六以上，六十以下男子農閑訓練之事，齊大人可有安排？

    齊逞明白過來，松了一口氣，說起正事來他當然不敢怠慢，忙點頭道：此地位于王都附近，因此朝堂的政令一下來，我們這里都會第一時間接收到。此時學生已經頒發(fā)了告示下去了，還專門安排了官差去鄉(xiāng)里一條一條逐字逐句的解釋清楚。

    哦？衛(wèi)蘇詫異。

    齊逞以為衛(wèi)蘇不明他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笑著解釋道：這個，官衙頒發(fā)下去的告示，很多的鄉(xiāng)民都不懂。以前都是請各鄉(xiāng)紳耆老前來官衙，讓他們知道政令告示，回去后再告知百姓?？墒沁@樣也有弊端，一來怕鄉(xiāng)紳耆老無法理解，回去后更是說不清楚造成民不知令。二來，很多鄉(xiāng)民對于政令這些根本就不重視，認為這都是官員之事，與他們無關。所以學生走訪以后發(fā)現這個問題，便做出了一些改變。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看了一眼衛(wèi)蘇，見他聚精會神的聽他所言。便放下心來繼續(xù)說道：于是，除了讓鄉(xiāng)紳耆老告知與民，我還派出衙門官差，到鄉(xiāng)里去，親自給百姓們解說清楚，讓他們真正能了解朝堂的政令。

    衛(wèi)蘇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沒有開口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先生可以放心，關于訓練之事，蘭蕪縣之內的百姓都已經一清二楚。已經有鄉(xiāng)民開始編伍，只等著農忙一過，就開始著手組織人手訓練。

    衛(wèi)蘇聽得十分滿意，齊逞能真心實意為百姓著想，這點是衛(wèi)蘇最為欣賞的?，F在的很多官員，總是帶著高人一等的姿態(tài)，不能融入到百姓中，不了解百姓的意愿，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真正為百姓做實事？

    那么百姓可對此政令有怨言？衛(wèi)蘇傾身問道。這是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齊逞搖搖頭，這倒沒有聽說。

    如果真有什么怨言，下面的小吏也會跟他反饋的。他也不至于不知道。

    不過想來也不可能有什么怨言。他還特意問過的，這條政令一下，百姓們可都高興無比。農閑之時本就無所事事，讓他們cao練也無甚緊要。最重要的是，朝廷還有補償，但凡cao練之人還能有糧有rou管飽，單單是這樣，就能讓大多數的百姓趨之若鶩了。

    也好，今日我主要下來體察民情，還是要走訪一番的。不知齊大人是否愿意與我同行？衛(wèi)蘇詢問道。

    求之不得。齊逞欣然同意。衛(wèi)蘇要調查民情，他于心無愧，當然愿意了。當即換下官服與衛(wèi)蘇一道同行。

    有齊逞這個向導，一路倒也不無聊，齊逞說了一些地方上的事，衛(wèi)蘇都饒有興致的聽著。不時也會詢問上兩句，說說自己的看法。

    齊逞從衛(wèi)蘇的話中也得到了一些不錯的見解和建議，往往都是一針見血。齊逞聽得連連點頭，不由得暗暗記下來，方便以后遇到同樣的問題，能夠借鑒。

    對于齊逞的態(tài)度，衛(wèi)蘇十分欣賞，他也是聽說了齊逞為官的口碑不錯，這才找上門來。像其他的郡縣，他也就是在百姓中間暗地里調查，根本就沒有驚動官府。

    蘭蕪縣東陽村村頭的一顆槐樹下，一大群人都擠在樹下，圍著中間一個官差小吏，似乎在聽他說些什么。

    等到小吏說完了，人們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那小吏也不著急，他說了半天，早就口干舌燥起來。這時人群中有人送過來一葫蘆瓢的涼水，趙小哥，說渴了吧？來來來，先喝點水。

    小吏臉上笑開了花，道了聲謝才接過來，還是周大伯最體諒人，這么半天，總算是喝上一口水了。

    這要換做以前，身為官差的小吏豈會與百姓混做一堆？因為每每官差一下來就是催收稅收，或者服勞役。百姓一見到他們便如同見鬼一般，躲都躲不及，又哪里會主動聽他說話，還送上水來。

    現在齊大人上任以來，每每有什么官府告令，都會派他們走訪鄉(xiāng)里，給百姓解說個清楚明白。時間一長，自然也就混了個眼熟。

    一開始百姓還以為是來催債的，哪里知道這次不一樣。這些官差個個都和顏悅色，只是宣布了縣令大人的告示，然后什么都沒做就走了。眾人都詫異，這是怎么了？他們什么時候轉性子了？

    到后來，經常見到他們下來普及官府政令，或者是勸農勸桑之類的。一來二去，與眾人混得熟了，自然大家都親熱了不少。

    我說趙小哥，你喝完了繼續(xù)再說說，到底什么時候開始訓練啊？你能不能催催縣令大人，讓他快些安排。我們早早將地里的活計趕完了，都盼著呢。有個年輕人說道。

    趙石咕嚕嚕喝了半瓢，一抹嘴巴，看了那年輕人一眼，去去去，這個咱們齊大人當然是有安排計劃的。整個蘭蕪縣人多著呢，可不是只安排你一個人，周小七，我看你是盼著吃rou吧？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群哄然大笑起來。

    被說中心事的周小七摸摸頭，嘿嘿笑，半點沒有不好意思，可不是嘛，可不止我一人盼著，大家伙兒誰不盼著。你們大家說是不是？他們一年到頭能吃到幾回rou？現在聽說去訓練天天都能吃上rou，當即就讒了起來。

    趙石好笑的搖搖頭，我告訴你，可不能只想著吃rou，訓練可得下苦功的，否則想吃rou??？沒門兒！

    周小七連連點頭，那是當然了，就為了有rou吃，他也得努力了。

    趙小哥，你說朝廷讓我們訓練，到時候是不是都得上戰(zhàn)場??？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我家中只有老父老母。若是戰(zhàn)場上有個什么，老父老母可怎么辦。

    此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似乎都在衡量斟酌。

    這一切都落在了先前到來的衛(wèi)蘇與齊逞眼里，兩人對望一眼，齊逞想走上前去，卻被衛(wèi)蘇攔住了。衛(wèi)蘇朝他搖搖頭，示意看看再說。

    趙石左右看看，也不覺得有什么，笑道：如今秦國什么樣子你們不知道？西邊還有戎夷肆掠，邊地百姓還朝不保夕。現在大王都親自出征了，你們這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么？朝廷米糧大rou管飽，讓你們訓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么？你們真以為讓你們享福??？

    那我不去！先前那人撂下話來，戰(zhàn)場上死活無人可知，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趙石變了臉色，三水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訴你，這是朝廷的政令。整個秦國的子民都得遵守，你以為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

    可是，大王也不能強令不愿意去的也上戰(zhàn)場吧？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有人小聲道。

    此話說出了大多數人的心思，戰(zhàn)場要死人，誰都不愿意去打仗，一時間竟無人說話。

    的確！打仗會死人?？墒悄悴辉干蠎?zhàn)場，我也不愿上戰(zhàn)場，這秦國還在嗎？

    眾人都看向聲音來處，就見一青衣的年輕走上前來。

    這人是誰？來這里做什么？他這話又是什么意思？這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更不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

    倒是趙石見到青衣人身邊的人，怔愣了一下，隨即迎上前去，齊大人，您怎么來了？

    村人見趙小吏稱呼那人為齊大人，終于反應過來了，想來那人就是蘭蕪縣的縣令齊大人了。只是走在前頭的青衣人又是何人？不過看他周身氣度，還能讓齊大人陪著左右，想來也不是一般的人吧？

    剛剛的一切都被齊大人他們看在眼里了，村人百姓哪里經歷過這種陣仗？心中忐忑，齊大人不會怪罪于他們吧？雖然說齊大人是個好官，但是他們剛剛的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誰知道齊大人會不會指他們的罪？

    想到這里，人們有些瑟瑟發(fā)抖，先前說話那人已經撲通跪倒在地，眾人也都連忙跪下，草民等拜見齊大人。

    眾位起來吧。齊逞倒是一臉和顏悅色，絲毫沒有因為剛剛的話生氣的意思，這讓眾人稍微松了一口氣。互相看了看，站了起來。

    衛(wèi)蘇已經站在了剛剛趙石的位置上，四下里掃了一眼，目光所及之處，人們都低下了頭。

    衛(wèi)蘇倒是接著剛剛的話繼續(xù)開口了，如今戎夷犯境，邊地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之中。秦王親自率領將士們前往迎敵，他們正是為了保護自己身后的百姓。你們現在身在王都之地，認為戰(zhàn)爭降臨不到自己的頭上，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前方的將士們都如你們這般的想法，怕流血，怕死就不去戰(zhàn)場，不抵抗戎夷。請問等戎夷大軍攻打過來，在此的大家會不會被草原的戎夷踩在腳底下？你們的妻子孩子，會不會被戎夷強行擄走？到時候你們怎么辦？眼睜睜的看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