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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你他媽有種就來插我一刀。

    ——人渣就不該原諒,為什么要原諒他。

    ——很shuangma?被打成那樣很shuangma?

    ——全部都是瘋子,你!就是你!你把我變成了瘋子,把我的世界踐踏成爛泥。

    ——是你把我變成我最不喜歡的人。

    ——我他媽的就是爛。

    ——如果你還有些仁慈,求你還給我,把那些原本屬于我的,還給我。

    有關(guān)于張宇昂這個神秘的人,向陽無意間從他口中聽了不少秘密。

    那天在張宇昂拿著酒離開后,向陽找他找了整整一天,從白天到黑夜。她一直覺得小島不大,那天卻騎了好幾個小時,小島繞上幾圈,把能去能問的都問了遍。她根本不知道他會去哪,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哪一間旅行社上班。

    最后她是在離大海最近的礁石上找到張宇昂的。她當時已經(jīng)報了警,卻因為時間不足不受理,想去他家里撬門進去看看有沒有線索。

    想來是幸運,夜里寧靜,蟲鳴海浪的聲音總是格外清晰,也把張宇昂的吶喊沿著那條石階遠遠傳來。

    向陽聞聲尋去,只見他站在崎嶇不平又濕滑的礁石上,拿著酒瓶對空氣揮舞,像極發(fā)酒瘋的人。

    不同于往常,今天興許是個特別的日子,就像狼人的故事,滿月的那天狼人就會變身。

    浪花濺灑在他身上,向陽看不清他的臉,只聽他不斷地在說些什么。

    她小心翼翼走下去,他站在那里太危險,想快點帶他回家,本對他的酒后胡言沒放在心上,越走近卻越聽越不對,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默默待在他身后的叁步遠。

    這樣的距離已經(jīng)足夠她把他的故事聽清。

    沒有動人心魄的愛情,而是每人一本的家庭經(jīng)。

    在風(fēng)中的張宇昂,瘦弱的背影不如黑暗里的熾熱火苗,卻近似快要斷線的風(fēng)箏,有無形的東西在拉扯他,向陽幫不了,也不知道如何幫。

    向陽從小就缺失所謂的親情,更沒有兄弟姐妹,不懂得張宇昂痛失家人的心情。

    但如果那個人換成如友人,如情人,亦如親人的徐明洋,她便能懂得一些,甚至怕是要比張宇昂來得崩潰。

    「讓他一個人吧,我們回去」大概是感覺到向陽的猶豫不決,不知何時跑出來的徐明洋對她說。

    「我怕他做傻事」

    「醉了怎么做傻事,你聽了他那么多事,他不會高興的」

    「醉了才會做傻事,如果他失足了怎么辦?」向陽伸出手指朝洶涌的海水說「至少讓我待在這里,我不會打擾他的」

    「你覺得他可憐?」

    「我同情他」

    「他如果知道你的同情也不會高興,他剛剛都說了他做得那些壞事,我不希望你有危險」

    「我知道,但他不會的,我相信他,他不是壞人,他只是受傷了」

    徐明洋無奈嘆氣「你對誰都這樣信任,我更是不放心了」

    向陽笑了笑,望向映照在海面上的月亮,和從駛向遠方捕魚去的船只,發(fā)出幾乎看不到的光。

    明明同是那般明亮,向陽卻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襲來,彷佛這個世界只有她與黑夜為伍。

    說不上是孤獨感,但確實什么也沒有。

    //

    晚上九點十分。

    距離向陽把爛醉的張宇昂拖回咖啡店后,到底過了多久,向陽不曉得,現(xiàn)在的她只覺得身疲力盡,又慶幸的很。

    她救了張宇昂一命。

    他暈倒了,或者說醉倒。一倒,整個人就安靜了下來。

    假如向陽乖乖聽了徐明洋的話,張宇昂肯定得被卷入海里。向陽熱心的習(xí)慣從沒改過,偷偷待在張宇昂身后,無名的守護神似的,他也沒發(fā)現(xiàn),酒瘋發(fā)著發(fā)著,就倒了。

    徐明洋不知道什么時候走的,向陽沒有注意到,若是他在,肯定要說張宇昂這是多虧了她“熱心助人”的福。

    張宇昂看著瘦弱,身子卻沉,向陽體型嬌小,不能相比。整整一路幾乎是用拖的才把張宇昂拖回來的。

    拖是拖回來了,水沒來的及喝一口,張宇昂就醒了,接著張口吐一地,吐完繼續(xù)昏睡。

    喝酒不會好,是真的不好。

    曾經(jīng)徐明洋為了試皇家咖啡也把自己喝醉過,好在不吐不發(fā)酒瘋,就是抱著向陽纏了一晚。

    向陽此刻沒有間暇想起這些,她無力地清完嘔吐物,再給張宇昂擦臉脫鞋,蓋毯子,忙里忙外,坐下來喝杯水時,已經(jīng)累到不行。

    她歪頭看著熟睡在她床上的張宇昂,除了眉心微微擰起,和閉上的那雙淡漠眼睛,一張臉回到平時的無波無瀾。

    沒有什么特別形容詞來形容此刻的他,只覺得,平平靜靜的,好適合他。

    向陽不由自主地掀開他的瀏海,輕觸他額頭的疤?,F(xiàn)在間下心來,回想方才他對海發(fā)洩出的事跡。

    能想像嗎?張宇昂居然混過幫派!

    他看起來那么瘦弱,如何揮拳去揍一個人,如何用有氣勢洶洶去找人談判,他說話平淡如水,有氣無力,對方聽他的話嗎?

    她又想他刺沒刺青,會刺在哪,刺了什么?額頭的疤是怎么來的,他打輸了嗎?他抽煙喝酒,那他賭博嗎?他混的好不好?他的老大會不會說電影教父說的那句經(jīng)典名言“I'm  gonna  make  him  an  offer  he  't  refuse”?

    一時之間,向陽犯起老毛病,曾看過的黑幫電影和張宇昂的臉不斷重合。

    違和到不能再違和的一個人,卻切切實實經(jīng)歷了。

    她也很好奇張宇昂有沒有后悔過。

    他說,他變成了最不想變成的人,是在說他爸爸吧?

    他是不是很孤獨?所以找了好多女朋友。

    向陽也孤獨過,身邊也有過許多人的圍繞,可是那些都解不了她的孤獨感。

    他是怎么走過來的?向陽對張宇昂有太多的好奇,可即使聽了這些,她并沒有更了解他,而是有一種感覺,他們好近,也好遠。

    近到,她知道他藏在心里的秘密,遠到,她一點也不了解他。

    大抵是腦海全讓張宇昂的故事占據(jù)了,向陽暫時忘記了徐明洋,渾渾噩噩睡去,醒來發(fā)覺已是半清晨。

    長時間歪在沙發(fā)上睡,害得脖子酸了,張宇昂還睡著,向陽輕手輕腳站了起來,一個沒注意,竟不小心打翻擱在一旁的水杯。

    聲音清清脆脆,沒有一點雜音,一下就吵醒了他。

    張宇昂懵懵的神情像被驚醒,又像僅僅是在搞清楚他的所在之處。

    比起他,向陽更像被嚇到的人,第一時間就去看他,懊悔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吵醒你了」

    「我怎么在這?」張宇昂坐了起來,看了看身上的毯子,仍在狀況外。

    「你喝醉了,我沒你家鑰匙,只好帶你來這里」

    張宇昂聽完,沉默了好一陣,也沒什么表情,呆呆地盯著一處,然后接過向陽拿來要擦地的抹布,不顧她阻攔,逕自擦起地來。

    隨后向陽給他倒了杯水,他好像在沙漠渴了幾天幾夜的旅人,咕嚕咕嚕大口喝下,一下就見底。

    看樣子他已經(jīng)酒醒了。

    「我再給你倒些」向陽伸手和他要杯子。

    張宇昂沒給,緊握著。他問她「你自己把我?guī)Щ貋淼模俊?/br>
    「嗯」

    他雙眼盯著向陽,沒點頭,也沒有要表示謝意的跡象,接著問「我有對你做什么嗎?」

    向陽笑了下,抬起雙手,低頭往身體看了看,再抬起頭「沒有」

    這一次張宇昂對她點點頭,動作非常的微小。

    他放下水杯,在口袋找出手機,打開一看,眉頭皺起來又立即關(guān)上。

    「我回去了」他抿抿依然裂開的嘴唇,欲言又止似的「...謝謝你」

    「不客氣,但是下次就別再喝酒了,來我這里喝果汁吧!如果有事情,我也很樂意聽你說,雖然我可能沒辦法幫到你」說完,向陽輕輕拍他的肩,希望能給他一些安慰,盡管可能對他來說完全微不足道。

    她感到張宇昂似乎變得有點僵硬,甚至是尷尬。她趕緊縮回手「早點休息」

    張宇昂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向陽走在他身后,以為他難得要跟她說再見,他卻是問她「我有沒有說些什么奇怪的話?」

    向陽一愣,等反應(yīng)過來,她有些猶豫該不該和他說她聽到的那些。

    徐明洋說,如果張宇昂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

    換作是向陽也是一樣,誰都不想自己刻意藏起來的傷口被人發(fā)現(xiàn),無論他是誰。

    向陽還沒想好,她的遲疑先讓張宇昂看了出來。

    「我說了什么?」他問。

    「...你的過去」

    張宇昂裂開的嘴唇又抿了抿「哪些?」

    向陽眨眨眼睛,決定直接告訴他「喝酒鬧事,還有你的家人」

    空氣不意外的凝固了。

    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大眼瞪著小眼,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深怕一個大的呼氣吸氣會擾亂這奇怪的氛圍。

    直到最后,張宇昂出聲打破沉默。

    而向陽既詫異,更是無措。

    「我拿刀捅了我爸,我也說了嗎?」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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