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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沖喜[重生]在線閱讀 - 第49節(jié)

第49節(jié)

    自第一場落雪之后, 上京紛紛揚揚下了十余日的雪?;野椎奶欤┌椎牡?,偶有鳥類劃過長空, 羽翼攪亂紛揚雪花,鳴叫聲傳出很遠。

    上京城的氣氛,亦如這天一樣, 肅穆、冷寂,暗流涌動。

    幾經(jīng)博弈, 拖延許久的殷承汝謀逆案終于蓋棺定論。

    冀州刺史殷承汝,私自調(diào)兵屯兵,暗中與西煌勾結(jié),謀逆叛國,不忠不義, 經(jīng)大理寺、刑部、御史臺三司會審, 判斬立決, 以儆效尤。

    因殷家滿門忠烈,為國為民,忠心耿耿, 圣上不忍寒忠烈之心,此案并不連坐。

    而罪臣殷承汝, 定于十月初五午時三刻問斬。

    行刑這一日, 不少人前去觀刑。

    有的是與殷家交好, 想去送殷承汝最后一程;有的則是純粹看熱鬧,還有的,則是去打探殷家的態(tài)度。

    不論是哪種人,他們都低調(diào)地隱在百姓之中,并未現(xiàn)身在刑場之上——殷承汝通敵叛國, 明面上,誰也不愿同他沾上太多關(guān)系。

    永安王府的馬車亦低調(diào)隱在人群中,葉云亭與李鳳岐在其中,遙遙觀察著刑場上的動靜。

    距離午時三刻只剩下半刻。殷承汝蓬頭垢面被押在刑場上,面前是高高懸起的虎頭鍘。

    他跪得筆直,蓬頭垢面也掩不住他滿眼的憤恨與不甘。

    身側(cè),殷紅葉捧著最后一餐飯,哽咽著喂到他嘴邊。

    ——行刑之日,殷家只來了一個殷紅葉。

    因殷承汝之罪責(zé)并未連坐殷家,加上李蹤對殷家有愧,特許其親眷回京送他最后一程,以作彌補。

    然而別說殷嘯之,便是殷承汝的妻兒,也一個未至。

    葉云亭放下簾子,神情越發(fā)擔(dān)憂:“殷家這是已經(jīng)有了決斷了?!?/br>
    此時不進京,恐怕是怕李蹤借機將人扣在上京做人質(zhì)。索性一個也不來,徹底斷了李蹤可能的后手。

    李鳳岐頷首,沉吟片刻道:“不出十日,云容那邊便會有消息了。”

    說話間,午時三刻已至,殷紅葉被侍女扶著下了邢臺,殷承汝被劊子手按在虎頭鍘之上,頭頂鍘刀折射著冰雪的寒芒。

    他看著下頭烏泱泱的人群,以及人群中不起眼的各府轎子與馬車,冷笑一聲,怒聲道:“你們且都看著!這便是忠君的下場!我殷承汝這條命,不是因為通敵叛國沒的,而是替皇帝賠的!”

    話音未落,鍘刀已經(jīng)斬下。鮮血噴濺中,殷承汝的首級咕嚕嚕滾了老遠,一雙眼睛不甘地大睜著。

    人雖死,最后的遺言卻引起了百姓們的議論。他們不懂朝堂之事,只熱烈地討論著殷承汝這樁案子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冤屈。

    唯有那些來觀刑的官員,心中都震驚難安。

    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殷承汝被定罪之后,就隱約有風(fēng)聲傳出,說他謀逆叛國是假,替皇帝去截殺玄甲軍才是真。只是計謀敗露,不僅沒能成功截殺玄甲軍,反而被永安王反將一軍,以謀逆之名送上了刑場。

    這傳言出現(xiàn)的突然,也并無根據(jù),然而殷承汝今日說他這條命是替皇帝賠的,便是側(cè)面證實了這番傳言。

    殷承汝替皇帝賣命,最后皇帝卻沒能保下他。

    這一場博弈,永安王到底更勝一籌。將寶壓在皇帝身上的官員難免有些惴惴,畢竟誰也不愿做下一個殷承汝。

    也有敏銳些的,發(fā)覺殷家人并未來送最后一程,暗地里一陣心驚。

    葉云亭與李鳳岐坐著馬車原路返回。

    行刑結(jié)束,觀刑的百姓散去,長街兩側(cè)又重新熱鬧起來。葉云亭看著窗外熱鬧景象,道:“但愿這和平景象能長久些?!?/br>
    京畿三州拱衛(wèi)上京,若是殷家當(dāng)真反了,上京危矣,恐怕會是一場惡戰(zhàn)。

    “該來的,躲不了?!崩铠P岐倒是不如他那般憂慮,北昭積弊已深,就算不是殷家,也不會陳家,王家。

    積弊不消,隱患難除。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

    這一日之后,李鳳岐開始日日去早朝,散朝之后,也常有官員上門拜訪。李鳳岐議事并不避著葉云亭,葉云亭跟著耳濡目染,對北昭局勢了解比從前更深。

    初七時,朱烈終于從兵部討到了軍費。

    十萬兩銀子,對軍隊來說不算多,卻也足夠備下諸多有用之物。

    葉云亭協(xié)助朱烈備齊了糧草兵器,便命人走水路以最快的速度往北疆運送。

    如此又過七日,十月十四,云容傳來急報,大都督殷嘯之?dāng)貧?shù)名官員后,糾集八萬將士,正往上京攻來。

    急報傳到御前時,叛軍已經(jīng)由中州出發(fā),急行三百里,準(zhǔn)備渡皁河。

    自北昭立國以來,上京受陸州、中州、冀州三州兵力護衛(wèi),又有皁河與莽山兩個天塹相隔,固若金湯,難以攻陷。

    但中州冀州一反,由內(nèi)攻陷,幾乎沒有阻隔。

    消息一出,朝野震驚。

    李蹤大發(fā)雷霆:“朕心慈饒過殷家,他們卻不知感恩,果真是狼子野心!”

    “當(dāng)務(wù)之急是立即調(diào)兵攔截,若叫叛軍度過皁河,上京危矣。”兵部尚書出列道。

    其余朝臣也紛紛出言附和。

    李蹤眼神陰鷙掃過一眾官員,目光在沒什么表情的李鳳岐身上頓了頓:“諸位愛卿,誰能出戰(zhàn)退敵?”

    一眾朝臣下意識看向前列的永安王。

    李鳳岐穿著深紫朝服,姿態(tài)從容。神情淡淡,仿佛殷家起兵造反之事對他沒有任何沖擊,又或者說……他早就已經(jīng)料到。

    眾人心思各異,均目光殷切地看著他,等著他發(fā)話,

    永安王的實力誰也不會質(zhì)疑,即便他雙腿不良于行,但行兵打仗,除了武力,還有謀略。

    李蹤的目光亦落在他身上,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若是此時李鳳岐能出手,上京之危必解。但他也清楚,此時的李鳳岐絕不會再為他賣命。

    而李鳳岐果真如他料想中一般不發(fā)一言,對眾人熱切的目光置若罔聞。

    “永安王可有良策?”

    見他不出聲,李蹤朝前傾了傾身,凝著他問道。

    李鳳岐與他對視,極輕地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腿,面露苦惱道:“臣這些日子為余毒所苦,雙腿總疼痛難忍,哪還有閑暇去顧別的?恐怕無能替陛下分憂了,還請陛下恕罪?!?/br>
    這一番話推諉之意連藏都懶得藏。

    “……那永安王便好好養(yǎng)傷吧。”李蹤這話說得咬牙切齒,望向一種朝臣的目光越發(fā)陰鷙。

    他來回掃視著朝臣,目光忽然定在了垂首斂目未置一詞的葉知禮身上:“中書令怎么不說話?你與殷嘯之是翁婿,可曾聽說了什么消息?”

    “陛下明鑒!”葉知禮心頭一跳,果斷跪下,以額觸地喊冤:“臣這些年雖與殷家來往頗多,但此事實在不知情?!彼七煅柿艘宦暎骸俺贾巫由显路讲疟凰腿ピ迫輳能姡羰浅荚缰耸?,如何、如何會……”

    他伏在地上,聲音哽咽,幾難成語。

    李蹤見他如此模樣,嗤了聲,卻也懶得同他計較,此時就是殺了葉知禮泄憤,也不能叫殷家退兵。

    他擺了擺手:“起來罷,中書令何必如此惶恐,朕只是隨口一問罷了。只不過你同殷家到底是姻親,于此事還需避嫌,這些日子,你便不必上朝了,在家中好好休息吧?!?/br>
    葉知禮暗自咬牙,卻也只能領(lǐng)旨謝恩。

    李蹤又掃了掃下頭鵪鶉似的朝臣,敲了敲龍案,緩聲道:“既然無人請纓,那便只有朕親自任命了?!?/br>
    “神策統(tǒng)軍陳云,拿朕虎符,去城外點齊五萬神策軍,往皁河退敵。張義趙安領(lǐng)朕手諭,前往陸州加黎州調(diào)遣十萬兵馬平叛?!彼壑新冻龊菀猓骸笆迦f兵馬,前后夾擊,務(wù)必將叛軍全部擊殺!”

    三人上前領(lǐng)命,其余朝臣拱手俯身:“陛下英明!”

    *

    散朝之后,李蹤召了重臣去往政事堂議事。

    唯有李鳳岐與葉知禮二人被排除在外,隨著一眾官員往太和殿外走。

    一個姿態(tài)閑適,優(yōu)哉游哉;一個滿腹心事,憂慮重重。

    不少官員欲上前找李鳳岐探些消息,但被他冷漠眼神一掃,又畏懼止步。

    李鳳岐不緊不慢與葉知禮同行,兩人在宮門前分別,臨上馬車前,李鳳岐忽然出聲道:“齊國公可是在為二公子憂心?”

    葉知禮眼神微閃,憂心忡忡地嘆了一口氣:“是啊,早知會有如今局面,我當(dāng)初就不該同意他從軍?!?/br>
    李鳳岐睨他一眼,也附和道:“是啊,若是當(dāng)初二公子入得是玄甲軍,或許就不會有今日兩難的局面了?!?/br>
    葉知禮勉強點頭,心中揣度他忽然說這一番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瞇起眼睛,難不成是永安王看出什么了?

    隨即他又在心里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他做得天衣無縫,永安王不該看得出來。

    “現(xiàn)在再說這些都遲了?!比~知禮面露無奈,深深嘆息:“我只盼著殷家能念著夫人的面子,放小兒回來。”

    說罷一副傷心過度不欲多言的模樣,朝李鳳岐拱了拱手,便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李鳳岐看著他背影,嗤了一聲。

    偽君子。

    第53章 沖喜第53天 叫一聲老師

    云容急報傳回來后, 李鳳岐就沒再上朝。他稱病在府中修養(yǎng),閉門不見客,將一波波上門的朝臣全都攔了回去。

    神策統(tǒng)軍陳云已經(jīng)點齊五萬兵馬晝夜不停趕赴皁河, 最新傳回來的戰(zhàn)報,因連日大雪,皁河河面冰封已經(jīng)十分厚實, 叛軍已經(jīng)準(zhǔn)備渡皁河。叛軍首領(lǐng)殷嘯之坐鎮(zhèn)中軍,殷承梧帶領(lǐng)小隊人馬已經(jīng)度過皁河, 與陳云的人馬交了兩回手。

    陳云領(lǐng)神策軍迎戰(zhàn),不敵。

    于是上永安王府拜訪的人愈發(fā)多起來。

    “今日來得又是誰?”李鳳岐一邊喂隼一邊懶洋洋問。

    “乃是侍中喬大人?!眮硗▓蟮拈T房躬著身道:“可要回絕?”

    “不必,”李鳳岐手一頓,沉吟片刻,道:“將人請進來吧。”

    葉云亭正給狼王梳毛, 聞言訝異看他:“王爺不是說這幾日誰也不見?”

    這幾日, 朝臣們來了一波又一波。有的是想來討個準(zhǔn)信;有的是來給李蹤當(dāng)說客;還有的, 則純粹是擔(dān)憂戰(zhàn)局,想求李鳳岐出面平定亂黨穩(wěn)定局勢。

    但不論對方出于何種目的,李鳳岐都沒見。只將養(yǎng)病的姿態(tài)拿捏得十足, 兩耳不聞外頭紛爭。

    “喬侍中與旁人的來意不同。”李鳳岐默了默。最后只能這么說。

    門下省侍中喬海仁,今年六十有四, 官居一品, 卻一生未曾娶妻, 過得十分清貧。他所有的俸祿,都捐出去建了善堂學(xué)堂。在民間有比肩青天的美名。

    他出身寒門,一心為百姓謀福祉。在顯宗皇帝在位期間,因數(shù)次直言顯宗荒yin無度,虛耗國庫, 幾度被貶。后來顯宗皇帝薨逝,李蹤繼位,李鳳岐輔政,他方才官復(fù)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