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扶上她已經(jīng)哭的不像樣子的臉，跟她保證，“你不再想著跑，好好待在我身邊就好，岳父會安然無恙的?！?/br>
    信任這個東西一旦崩塌，無論對方說什么，看著都像刀。

    且情緒這個東西，一旦糾葛在其中，自己都出不來。

    鐘語芙仍舊是陷入深深的自責(zé)，是自己自私啊，為什么不早早聽戚薇琳的話，是她只想著自己，才給父母，meimei弟弟帶來這么大的災(zāi)難啊。

    她早就該明白，沒有真正的權(quán)利在手，他可以捧你到云端，也可以讓你跌入塵埃，全憑他的心情。

    她已經(jīng)被這些折磨壓死了。

    她仍就奔潰的哭，“侯爺，真的，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牽連我阿爹阿娘，我求求你……”

    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最后迷離的眼神里，依稀是韓以驍慌亂的的臉。

    韓以驍抱起鐘語芙，打著馬在街上在街上橫沖直撞，飛一般跑到最近的醫(yī)館。

    恰好鐘語芙慣用的府醫(yī)在醫(yī)館坐診。

    府醫(yī)診了脈，面色沉沉，問出自己的疑惑，“夫人以往的心脈并無任何問題，怎的會突然生出這么嚴重的心疾之癥？”

    韓以驍重復(fù)問，“心疾？”

    “是，”府醫(yī)道，“夫人最近可是一直悶在房中未出門？”

    韓以驍面刷的白了，“心疾和這個有關(guān)？”

    府醫(yī)想起來，高門大院里，常有后宅婦人被禁足一說。

    一看韓以驍?shù)谋砬?，府醫(yī)明白了，這位尊貴的侯夫人是真的被關(guān)了起來。

    想到她年紀輕輕就犯了這樣嚴重的心疾，心中氣氛，忍不住出聲，“胡鬧，便是貓狗被關(guān)在屋子里不得出，都會憋出病來，何況是人？”

    “你去那牢里看看就知曉了，有幾個不瘋的？這對身心有極大的傷害?！?/br>
    他記得上次就囑咐過，不是只有刀槍劍戟才傷人，這精神內(nèi)傷更折磨人。

    “此癥乃郁結(jié)于心，整日惴惴不安，活在惶恐之中所致，應(yīng)該夜里不得安枕，白日不思飲食，人又憋在屋里無法發(fā)散出來，加之情緒激動導(dǎo)致氣血逆行，似是一刻鐘之內(nèi)受了極大的刺激，徹底爆發(fā)出來，損了心脈，嘔出血。”

    “如今心脈已損，藥石無靈，”府醫(yī)嘆息，“好好保養(yǎng)吧，至少要少十年壽命，可千萬別再折騰了，再折騰就真的沒命了。”

    韓以驍腦子嗡嗡的，“少十年壽命”這句話在腦子里反復(fù)回蕩，他不可置信的呢喃重復(fù)，“怎么會這樣？”

    他只是想讓她長個教訓(xùn)，想讓她乖乖待在自己身邊。

    府醫(yī)聽了這話，醫(yī)者仁心上來，也忘了收語氣，“不是只有刀槍劍戟的明傷才是傷，人是rou做的，又不是銅墻鐵壁，和瓷器一樣易碎，一被糟蹋還有不受傷的？”他惋惜，“你們這些年輕人，就知道糟蹋身體?！?/br>
    “此癥狀應(yīng)該早在一個月之前就有癥狀了，怎的不早些請大夫延醫(yī)問藥？”

    韓以驍拳頭死死攥住。

    待給鐘語芙喂了藥，抱回府，放到床上，韓以驍立刻沉了臉，親自審問下人。

    他原本以為，一定是沉玉小筑的下人怠慢，可審問一通下來才知道，鐘語芙不曾少用過一餐一飯，這邊吃吐了，那邊吐完，漱了口又拿起筷著繼續(xù)吃。

    韓以驍終于明白，她是不敢鬧一點情緒。

    所以，她這心疾--皆是拜他所賜。

    他腦子嗡嗡的，從來勁松一樣挺拔的身軀，腰背緩緩彎下去，佝僂著。

    一雙犀利的眼睛，忽的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那天是方凝如得知鐘語芙被抓回來，來求他，自請去沉玉小筑。

    他那時候想的就是馴服鐘語芙，叫她不要再跑了，好好待在她身邊，想也不想的拒絕了方凝如的請求。

    方凝如被下人拉出書房的時候，最后的眼神，像深淵一樣凝視他。

    她朝他喊，“侯爺，你自認可以掌控一切，你會為你的自負后悔的。”

    “你會后悔的！”

    他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揪扯著，窒息著。

    是他自負了！

    他自負，可以得到她的心，叫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邊，叫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到最后，她恐懼他入骨髓，將自己折磨出了病。

    他親自去了綺思院，近乎哀求的將希望放到方凝如身上，“你去看看她，務(wù)必叫她好起來?！?/br>
    叫韓以驍失望的是，翌日，鐘語芙醒來，看到方凝如，眼里依然是一片死寂，她解下腰間儲策的玉佩信物塞進方凝如手中，“凝如，我在塞外安排了一個商號，那里很自由，沒有這么多束縛，我知道你也不喜上京，你哪日若是想離開了，這里會是很好的安身之地。”

    方凝如自那年被山匪奪了貞潔，就再沒哭過。

    她已經(jīng)忘了哭的滋味。

    倏然，guntang的熱淚從臉上流出來。

    她將玉佩賽回鐘語芙掌心，扣住她的手握緊玉佩，“說什么傻話，jiejie，你別難過，我有辦法的，你好好活著，我一定能想到辦法再叫你逃出去，你相信我啊?！?/br>
    鐘語芙緩緩，緩緩的笑了。

    她清楚，自她回來那一刻，鐘語芙就已經(jīng)死了。

    活下來的，只是鐘家嫡女，長寧侯夫人。

    韓以驍親手殺的。

    她清淡如那一陣風(fēng)便能吹散的云，“拿著吧，這東西，于我再無半點用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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