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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謝幼蘿這時候開了口,帶點鼻音,“我……我可以去看看么?” 她的意思,裴珩自然是聽懂了,他是斷不信謝幼蘿是不舍裴荀的,不過他也沒功夫去琢磨她的意思,只定定看著她道,“明日起你是要為他守靈的,不急于這一時?!闭f完便大步離去。 這人真不好說話。 回了屋,那丫鬟伺候她更衣?!彼姆蛉耍締咀霰淘?,三爺說了,以后就由奴婢照顧您起居。” 謝幼蘿躺上床,望著被碧云掛起的那套鳳冠霞帔,腦海里今日發(fā)生的事又過了一遍,她覺得腦袋又漲又疼,這世上有幾個人是她這樣的,剛嫁人便喪夫,這活寡守的是一天都不少。 良久才回過神來,想起那丫鬟的話,沉吟片刻,才道,“那三爺,三爺是什么人?”她后面話沒說出來—— 怎么覺著這侯府的人都敬著他,都怕他。 碧云給她蓋被子,見她睡不著,遂將這府里的事大概與她說了一通。 裴老侯爺統(tǒng)共五房姨娘,生倒是會生,可惜生的都是姑娘,原是正室生了四個哥兒,不想老大幼時夭折,老二幾年前戰(zhàn)死沙場,如今老四也去了,便只剩下裴珩這棵獨苗苗了。 謝幼蘿不禁唏噓,怪不得永寧侯不過五十的年紀,卻已面容憔悴,整日臥于榻上。 碧云沒有說太多,勸她睡,“四爺?shù)紫聸]有子嗣,夫人明日起定是要為三爺守靈的,還是早些歇息吧?!?/br> 她剪了燈蕊,屋里陷入一片黑暗,謝幼蘿露出一個腦袋,望著門窗的方向。 這時候的侯府還是一片通明,偶爾伴著幾道哭聲。 不知是老天爺想要應(yīng)個景還是天公不作美,竟在這隆冬之際,轟隆隆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謝幼蘿聽著那雨聲,心底百感交集。 也不知往后的日子會是個什么光景。 * 翌日,大雨還在下,仿佛沒個頭了。 謝幼蘿這日在屋里待著,等人喚自己過去守靈。 那邊的人直到傍晚才過來。 來的依舊是裴荀的奶娘盛嬤嬤。 畢竟是自己喂大的孩子,說去就去了,少不得傷心欲絕,這不過一日功夫,竟也憔悴的面如土色。 她是來送孝服的,待丫鬟伺候謝幼蘿穿好之后,這才猶猶豫豫道,“夫人,老身有話與你說。” 謝幼蘿明白,當即揮退了下人。 屋里只剩下她們倆人。 盛嬤嬤對她的態(tài)度已然比昨日好了一些,大抵是覺著這人都去了,留在這世上的,也就是唯一的慰藉了。 謝幼蘿道,“盛嬤嬤,何事?” 盛嬤嬤從拿出一個掌心大小的木盒子,遞給謝幼蘿,道,“其實昨兒早上,四爺便醒了,他叫老身過去,將這東西交給老身,道有朝一日若是撐不住了,就將這東西交給夫人。” 謝幼蘿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捧著它。 盛嬤嬤怕她打開,忙按住,“四爺說了,夫人萬不得已的時候,再打開它?!?/br> 謝幼蘿想起那個男人,喉嚨竟酸痛起來,她緊緊捧著盒子,低聲道,“我記著了,有勞嬤嬤了?!?/br> 盛嬤嬤看她似是傷感起來,心道原來這四夫人是個記好的人,不枉四爺為她謀劃一場,想到這,她亦抬手抹了抹眼,“夫人一會去了靈堂,見了那些人不要怕,侯爺答應(yīng)四爺了,侯府往后就是夫人的家,是不會真叫那些人趕你走的?!?/br> 謝幼蘿這會子是真沒忍住,眼淚斷了線般落了下來。 她與裴荀從未見過,可這人,瀕死之際,卻為她安排好往后的事。 出于愧疚也好出于同情也罷,總歸是為自己好的人。 而從前那些所謂為自己好的人,卻挖了個坑,就等著她去跳。 外面來人催了,謝幼蘿擦擦眼,將東西放好,推門出去。 白幡掛滿了侯府,謝幼蘿走在路上,只覺分外的安靜。 裴荀生前喜靜,哭也就哭昨日一夜,天明了,就管著自己那張嘴,誰也不許哭出聲。 這是裴珩下的令。 老侯爺痛失愛子,一病不起,家中治喪期間,大小事宜皆交給三爺裴珩。 他的話,本就沒人敢不聽的,更何況是這會子。 謝幼蘿踏進靈堂時,內(nèi)院的女眷們跪了一地,待她來了,才漸次起身。 不知是誰說了句,“是她害死了四哥哥?!?/br> 眾人緘默。 謝幼蘿跪了下來,沒說話,微微彎下身子,往火盆里燒紙。 “我要去找爹爹,將她趕出去。” 盛嬤嬤站在謝幼蘿前面,護犢子般壓著聲音道,“三姨娘,八姑娘年紀小,嘴上沒個靶,你這個做姨娘的,該是好好引導(dǎo)才是,別叫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擾了咱們四爺?shù)那屐o,回頭告了三爺去,該是找三姨娘討個說法了。” 三姨娘聞言,氣的牙齒打顫,偏偏又反駁不了,只得抱著八姑娘,連連道,“嬤嬤說的是,小孩子不懂事,我回去好好說說她?!?/br> “夜了,各位都散了吧,這里有四夫人守著。” 眾人就等這話,于是紛紛退去。 謝幼蘿抬頭,道,“盛嬤嬤,謝謝你。” 許是進了靈堂,盛嬤嬤臉色不大好,眼底有淚,卻克制著自己聲音道,“夫人守著罷,莫睡了去,記得往炭盆里添紙,老身也退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