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娟看著這張?zhí)煺娴男》誓槪嵵攸c頭：“可能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一生是很嚴肅, 很漫長的事情。

    對小朋友來說，一生遙遠而不可見，是一個非常慎重高端的詞匯。

    顧雋往后退了一步, 看了一眼潘敬的背影, 小聲說：“那你們要記得哦, 我不開心。如果你們事情處理好了, 記得要來哄我哦?！?/br>
    委委屈屈的小胖子背好書包。

    潘敬其實聽到了他們說話, 只是一直打不起精神。

    顧雋要從后門離開了。

    潘敬叫住他, 很愧疚：“雋雋，你等等我們。等這邊事情有點著落了，我們立刻去哄你！”

    顧雋吸了吸鼻子：“我記住了，你們別忘了來?！?/br>
    潘敬和張紅娟一起回家。

    兩個女孩子心情都不好。張紅娟做了決定：“我今天去你家住吧?！?/br>
    潘敬沒意見, 但是有些擔(dān)心：“你要不要和家里說聲？”

    張紅娟說：“沒事, 到了你家，用你家的電話給我家打個電話就行，張姨在?！?/br>
    張姨是單位配給張紅娟爸爸的保姆。

    那就沒事了。

    潘敬和張紅娟走在路上, 都不想說話了。

    張紅娟悄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抓住了潘敬的手。

    張紅娟的手瘦瘦的，像個小雞爪子。

    潘敬握住她骨節(jié)分明的手，心里有了一些底氣。

    “沒那么糟。”潘敬喃喃。

    張紅娟同意：“小魚老師很聰明，沒那么糟。”

    只是晚上，潘敬仍然做了噩夢。

    夢里的她拿著瓶啤酒，懶懶散散坐在椅子上。

    劇組結(jié)束了這天的拍攝，一起聚餐。

    小演員和場務(wù)們擔(dān)負著活躍酒桌氛圍的責(zé)任。

    “王導(dǎo)大才啊。場景美，格調(diào)高！”小演員努力吹捧導(dǎo)演。

    導(dǎo)演笑呵呵接過小演員敬的酒：“我最近在想拍個懸疑驚悚片。但是公司里沒什么好劇本?！?/br>
    這個話題大家立馬接住，講起來自己聽說過的好劇本或者奇聞異事。

    “······前段時間同學(xué)聚會，聽他們說啊，我家那邊有個挺嚇人的事。”道具組新來的燈光師說：“有個女的，當(dāng)老師，工作體面，有天忽然回家把家里人全殺了，只留了個jiejie?！?/br>
    這事挺離奇，懸疑、恐怖、倫理，都沾了。

    導(dǎo)演感興趣問：“怎么回事？”

    “我同學(xué)說，那個女人嫁了個條件挺好的老公，生了個女兒。她娘家不富裕，弟弟沒出息，她還一直拿工資養(yǎng)著一家人，看起來感情挺好。她娘家就是靠她給的錢才活得不錯的?！?/br>
    “就挺突然的，好像是那天她和老家來的人吃了頓飯，下午就坐車回家，把爸媽弟弟捅了?！?/br>
    “村里人報警了，沒人敢攔她，一身血，手里一把刀。她就這樣往山上跑，等警察到了，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在祖墳里自殺了。”

    導(dǎo)演嘖嘖稱奇：“這也太奇怪了，查出來了嗎？”

    燈光師搖頭：“沒，她丈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那個活下來的大姐可能知道，但是后來瘋了。我同學(xué)就和我說這些，后來就不知道了?！?/br>
    導(dǎo)演惋惜地嘆口氣：“果然現(xiàn)實比電影復(fù)雜，這劇情讓我編也編不出來?！?/br>
    小演員機靈地去敬酒：“王導(dǎo)拍出來的片子也是奇思妙想······”

    夢里的人觥籌交錯。

    醒過來的潘敬冷汗涔涔。

    張紅娟睡在她身邊，感受到潘敬那邊有動靜，她輕聲問：“怎么了敬敬？”

    潘敬語氣顫抖：“我夢見小魚老師自殺了?！?/br>
    張紅娟轉(zhuǎn)過身，抱住潘敬：“沒事的，夢都是反的。小魚老師一定沒事的。”

    但是這一晚，兩個孩子都沒有再睡著。

    這個夜里，齊魚穿著薄薄的長袖襯衣，靠著五金店的冰冷的防盜門，靠了一整晚。

    她沒有閉眼，魔怔一般想著娘和jiejie的絲絲縷縷。

    齊魚越想越精神，眼睛里有瘋狂的光。

    等我，我就快來了。她對著空氣喃喃。

    你們走了，想讓我好好活。

    可小魚也想自私一次。

    東面的天空有了微微的亮光時，她一骨碌起身，眼巴巴等著五金店開門。

    京市小院子里，錢奶奶和隋爺爺也起床了。

    老年人覺少，他們早上起得早，一般先去早市溜達溜達，買些青菜，偶爾也買豆?jié){油條回來給潘敬當(dāng)早餐。

    聽到兩個老人輕手輕腳出了門。

    潘敬和張紅娟一骨碌起床，迅速跑到了客廳的電話機旁。

    張紅娟本子上記著齊魚的小靈通號碼。

    潘敬顫抖著手撥號。

    齊魚眼睛一眨不眨，看上去已經(jīng)病態(tài)。

    齊魚兜里的小靈通響了。

    她沒接。

    晨練的老人拿著紅扇子路過。

    齊魚的鈴聲停了，然后又執(zhí)拗地響起來。

    一個老人走過來，善意提醒她：“姑娘，有人給你打電話?！?/br>
    齊魚扭頭，空洞無物的眼神嚇了老人一跳。

    老人家想說些什么，又說不出來。她的年紀很大了，知道人世無常，有些事情，根本安慰不了。說出來，只會讓人覺得多余。

    老人家最后只能又叮囑一句：“有人給你打電話了，你看看吧，姑娘?！?/br>
    齊魚木楞楞拿出小靈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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