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以菱低著頭，都沒敢抬眼看鄭嘉央，轉(zhuǎn)身便要悄悄出去。

    欣榮余光看見，急忙回身小聲提醒道：“君后，皇上讓您留下。”

    單以菱：“……”

    她哪句話、哪個字讓他留下了？！

    有什么直說不好嗎？！非要人猜來猜去的，他有時候就是猜不出來?。?/br>
    那、能、怎么辦？！

    單以菱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回身繼續(xù)低著頭。

    從進(jìn)來便不看鄭嘉央，也沒行過禮。

    室內(nèi)人離開，欣榮走到鄭嘉央身后站住。

    今日她應(yīng)該是不用為皇上盛飯了。

    單以菱獨自一人站在正中，越來越覺得局促，覺得怎么站都不對。

    鄭嘉央看了片刻，語氣如常，“布菜?！?/br>
    單以菱抬頭，見欣榮沒動，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

    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一會兒會發(fā)生什么，再說宮宴過去，他心中雖然不悔，但卻遠(yuǎn)沒有那時候勇敢了。

    他還是怕她的。

    單以菱錯眸對上鄭嘉央的視線，復(fù)又低頭，走到桌邊拿起公筷，開始為她布菜。

    全程安靜，連個聲響都沒發(fā)出過。

    單以菱想，她晚間不愛吃太過葷腥的東西，這個梅菜扣rou不錯，多夾幾片肥的。

    她喜歡吃咸口，那這個糖醋魚應(yīng)該也不錯，也多夾點。

    一桌十八個菜色，單以菱能準(zhǔn)確地把鄭嘉央不喜歡的都挑出來。

    他現(xiàn)在不敢光明正大的頂撞，但也不想完全順著她。

    單以菱夾了幾筷子，低頭站好。

    等著她吃完再夾。

    鄭嘉央平靜看著，欣榮趕緊把滿是葷腥的碟子撤下，換了個新的放在她身前。

    鄭嘉央不怒不喜，開口道：“夾個丸子。”

    丸子是清湯的魚糜丸子，單以菱抿唇伸手，夾了兩下才夾起，放在碟中前，沒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他都這樣了，她還是能忍住怒氣不發(fā)落嗎？

    單以菱對上鄭嘉央的視線，筷子沒拿穩(wěn)，丸子滾啊滾，滾到了明黃色衣袍上，而后滑落在地，彈了兩下，又滾了半尺遠(yuǎn)。

    單以菱：“……”

    很好，他的腦袋很快應(yīng)該也是這下場了。

    單以菱手一抖，連筷子也險些沒拿穩(wěn)，眼睛頃刻便紅了。

    他沒收回視線，依舊倔強得盯著鄭嘉央。

    雖然說好了要勇敢，可他真的就是很怕，一直都很怕。

    他怕苦、怕痛、當(dāng)然更怕死。

    他是很沒用。

    但是不會退縮、絕對不要！

    鄭嘉央衣物被污，一瞬間站起，怒火險些就要壓不住，但對上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又覺得沒必要生氣。

    根本不用她多處罰，他自己都已經(jīng)把自己嚇得半死。

    ……算了。

    鄭嘉央不再看他，低頭，視線落在腰封上，直接解開，將外袍脫下。

    衣服臟了，自然不能拿在手里。

    鄭嘉央無視身后要過來接衣服的欣榮，將衣服發(fā)泄般扔在單以菱身上。

    單以菱手上拿著筷子，下意識抱住衣服，眨了眨熱紅的眼睛，而后拿起衣服一角，擦了擦眼下和眼角。

    見狀，鄭嘉央冷聲吩咐道：“把這衣服燒了?！?/br>
    欣榮看看，勸道：“皇上，龍袍制作不易……”

    鄭嘉央轉(zhuǎn)頭看她，欣榮立即道：“奴才明白，一定讓人盡快洗好，不會耽擱皇上再穿?！?/br>
    那話只是說給君后聽的氣話，當(dāng)不得真。

    皇上只是拉不下臉來說句軟話罷了。

    ……不是要燒嗎？

    單以菱抬起頭，怎么就變成要再穿了？

    龍袍制作好像確實不容易……

    單以菱想了想，還是覺得不甘心，抿唇就要把衣服扔在地上。

    他才不要抱著她的衣服，他又不是真的小侍。

    欣榮急忙彎腰接過將要落地的衣服，“哎呦君后，這可使不得?。　?/br>
    欣榮將衣服抱好，重新站在皇上身后，只是這衣服……怎么有點硬？

    欣榮摸索兩下，從衣服里面拿出兩根筷子，一時放也不是，拿著也不是。

    鄭嘉央瞟了一眼，決定當(dāng)沒看見，穿中衣坐下，重新命令道：“丸子?！?/br>
    單以菱這次不敢再用筷子，再說他手上也沒筷子了，索性拿起她碗中的勺子，舀了一個丸子，連勺帶丸子一起放入碗中。

    鄭嘉央執(zhí)勺吃掉，“繼續(xù)?！?/br>
    她還想吃丸子？

    可她還拿著勺子，筷子不好夾丸子，會掉。

    單以菱又拿起一雙干凈筷子，沒夾丸子，只夾了些尋常菜放到碟中。

    這次好歹不再是油膩的菜式，鄭嘉央覺得可以入口。

    兩人一夾一吃，倒也算和諧。

    欣榮抱著衣服拿著筷子，祈禱今天能這么安靜安穩(wěn)得過去，別再生什么是非了。

    可惜天向來不隨人愿。

    鄭嘉央吃到半飽，也不再因為自己臟了的衣服生氣，心態(tài)平和下來，慢悠悠問道：“朕養(yǎng)了一只小山雀，平日里乖順，但今日忽然開始亂叫啄人，你說這是為什么？”

    語氣居然還帶著笑，仿佛真的是在詢問。

    單以菱正要夾菜，聞言筷子一頓，夾起一片脆藕放在碟中，說了今日進(jìn)殿后的第一句話，“在皇上眼里，只是一只小山雀嗎？”

    鄭嘉央正要說是，不然還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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