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蘭庭：“不知，所以我才找她?！?/br>
    “唔……”岑鯨試圖回憶有關(guān)的現(xiàn)代知識，奈何她在這個(gè)世界待太久，許多記憶都已經(jīng)變得模糊，片刻后才抓到重點(diǎn)：“你不想要孩子，是不是該先同我說一聲？”

    燕蘭庭垂著眼低下頭，沒說話。

    若是年紀(jì)小的少年，這么低著頭不說話，只會讓人覺得乖巧可憐，但要換作成年男子，且還是平日里積威甚重，氣質(zhì)肅冷的成年男子，又獨(dú)獨(dú)對她這般，真是能叫人把心都化了。

    岑鯨再三告誡自己莫要沉迷色相，抬起他的臉問：“我說錯(cuò)了？”

    燕蘭庭搖頭：“沒有，不過……”

    燕蘭庭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就算你想要懷孕生子，我也不會答應(yīng)?！?/br>
    “好霸道?！贬L笑著：“所以不問我，直接就去找沈霖音拿藥了？”

    燕蘭庭默認(rèn)。

    岑鯨能猜到燕蘭庭在擔(dān)心什么，也知道對方是為了自己，但她還是斂了笑，認(rèn)認(rèn)真真告訴眼前的人：“下回不許這樣，你直接跟我說，我未必不會依著你，可你要瞞我，我定會生氣?！?/br>
    燕蘭庭：“記住了，那……”

    岑鯨又復(fù)笑道：“不生就不生吧，反正吃藥的是你?！?/br>
    況且她又不是沒養(yǎng)過孩子，不缺那癮，也沒那非生不可的執(zhí)念。

    ……

    報(bào)平安的信件送出后，沉寂了許多日的相府迎來了久違的熱鬧。

    率先跑來的毫無疑問是陵陽縣主，這廝因?yàn)閾?dān)心岑鯨，連出門玩的興致都沒了，甚至還謀劃著過幾日要夜闖相府，因此信件到時(shí)，她正好在家，看完后急忙叫人套了馬車，直奔相府。

    之后是岑鯨的舅舅舅母和江袖云息。

    舅舅舅母沒陵陽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又守禮節(jié)，因此是先遞了帖子，然后才來探望岑鯨。

    云息江袖倆依舊是偷偷地來，畢竟云記明面上與相府無關(guān)，避嫌還是要的。

    這些人之后，岑鯨又陸續(xù)收到一些相熟之人的來信問候，都是聽說了陵陽縣主和白家登門相府的消息，故而寫信給岑鯨，有閑聊的，也有探問的，更有邀請出門游玩或吃宴的。

    岑鯨挑了些回信，剩下的沒管，并在幾日后同燕蘭庭一塊出京，去了林州。

    林州離京城不遠(yuǎn)，快馬一天就能到，馬車的話，兩天綽綽有余。

    元家祖籍林州荃縣，老太爺去世后在京停靈七日，葬于故鄉(xiāng)林州。

    岑鯨此前昏迷，沒能去元府吊唁，連送都沒趕上送一程，如今醒了，自然是要去祭拜的。

    岑鯨抵達(dá)林州當(dāng)日已是天色不早，在燕蘭庭的友人家過的夜，夜里還下了場小雨，導(dǎo)致第二天早上溫度驟降，山上更是起了大霧。

    岑鯨一身素裝，和燕蘭庭一塊登山祭拜，下過雨的路太泥濘，不僅弄臟了岑鯨的鞋子衣擺，也濕了岑鯨跪下的膝蓋。

    岑鯨倒是不在意，還收拾了一下被雨水弄得亂七八糟的祭品，換上自己帶來的干凈的那些，又燒了許多紙錢，同老爺子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被燕蘭庭扶著起身下山。

    下山路上，岑鯨遇到了帶著下人的元文松和元文柏。

    元文松兄弟丁憂返鄉(xiāng)，為父親守孝。

    會在今早上山，亦是因?yàn)樽蛲淼挠辏瑢ｉT上山來收拾父親的墳，不想竟會遇見燕蘭庭跟岑鯨。

    元文松年紀(jì)不小了，又因?yàn)閱适旅β?，回到林州后便生了場病，昨日方才好些，因此面色看著蒼白憔悴，見到岑鯨時(shí)停住腳步，愣愣地看著岑鯨。

    元文柏脾氣比他哥差，性子爆裂，本想攔著他哥，說自己過來就好，可沒攔住，眼下遇見岑鯨也是一愣，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沖岑鯨和燕蘭庭語氣不善道：“你們怎么在這？”

    岑鯨抬手，想向眼前這對兄弟倆行禮，然而口中的“師兄”二字還未出口，就被回過神的元文松給打斷了——

    “燕大人！”

    這一聲太過突兀，就連元文柏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接著就見元文松向燕蘭庭行禮，燕蘭庭客客氣氣地回了一禮：“元尚書?！?/br>
    元文松提醒：“元謀現(xiàn)是白身，燕大人莫要叫錯(cuò)了?！?/br>
    燕蘭庭從善如流：“元師伯?！?/br>
    元文松哽住，元文柏表現(xiàn)更為直白，一臉的嫌惡。

    偏燕蘭庭這聲稱呼沒毛病。

    岑吞舟是他們的小師弟，那身為岑吞舟學(xué)生的燕蘭庭，可不就是得叫他們一聲師伯嗎。

    元文松與燕蘭庭客套幾句，隨后便提出告辭，帶著元文柏上了山，期間不曾同岑鯨說過一句話。

    岑鯨看著他們兄弟倆的背影，并沒有被無視的痛心和難過。

    那日岑鯨與老爺子說話時(shí)，元文松兄弟倆和他們各自的妻子就在一旁。

    岑鯨當(dāng)時(shí)眼里只有老爺子，顧不上他們，可蕭卿顏卻把他們所表現(xiàn)出的震驚都看在了眼里，并在之后轉(zhuǎn)述給了岑鯨聽。

    那時(shí)元文柏發(fā)現(xiàn)岑鯨并非是外甥女找來欺騙他父親的替代品，而是真的岑吞舟，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上前把岑鯨從老爺子身邊拉開，是元文松攔住了他。

    后來岑鯨哭得不能自已，元文柏才別開臉，臉頰因?yàn)樗浪酪е蓝澏?，眼淚跟著岑鯨哽咽的聲音不停地往下落。

    再后來，得知岑鯨危在旦夕，元文柏還當(dāng)著蕭卿顏的面惡狠狠地罵了句“他死了也是活該”，可在元文松同意讓岑鯨留在老爺子生前住的院子里治療時(shí)，他卻沒有反對。聽到有下人議論那岑夫人長得與當(dāng)年的岑相相似，也是他大聲怒斥，表示再有嘴碎的，打死不論。

    所以岑鯨知道，無論曾經(jīng)的他們有多不待見她，至少現(xiàn)在，他們對她應(yīng)該還留有些許的情分。

    方才的打斷也不像是不想聽見她那一聲“師兄”，更像是有什么隱情。

    岑鯨想了想，決定等元家兄弟下來，再同他們說幾句話。

    元家兄弟下山后準(zhǔn)備回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岑鯨和燕蘭庭的馬車就在山腳下等著他們。

    元文松的臉色變得比方才更差了，他咬著牙，頂著元文柏詫異的視線，主動提出請他們夫婦二人回自己家坐一坐。

    岑鯨當(dāng)然不會拒絕。

    這頭他們進(jìn)了元家，元文松的夫人剛來，下人剛退下，岑鯨剛喚一聲：“師兄……”

    那頭元文松就拍著桌子呵道：“住口！方才我就想罵你了，你是生怕……”元文松無法明言某人，只能朝京城的方向指了指，聲音也跟著壓低不少，聽起來格外的兇，“生怕那位聽不到風(fēng)聲，不知道你是誰嗎？怎么敢來祭拜，敢在外頭喚我?guī)熜郑　?/br>
    果然……

    岑鯨眨了眨眼：“師兄知道是誰殺的我？”

    岑鯨納罕，燕蘭庭和蕭卿顏也就罷了，怎么元文松也知道是蕭睿殺的她，說來陵陽與長樂侯，還有驍衛(wèi)上將軍裴簡也都知道這事兒，怎么蕭睿的保密工作就做得這么糟糕嗎？

    元文松還在罵岑鯨魯莽，燕蘭庭聽不慣，元文松的夫人也想攔一攔，就岑鯨一臉懷念，氣得元文柏想跟他哥一塊罵。

    后來還是岑鯨給這二位師兄遞了茶，騙他們，說什么越這樣越不顯心虛，且燕蘭庭是她學(xué)生，早前稱病沒能去吊唁，現(xiàn)在代她來祭拜也說得過去，這才把兄弟倆安撫好。

    元文松喝著岑鯨給遞的茶，視線又一次在死而復(fù)生的小師弟身上看了個(gè)來回，看見岑鯨裙子上還帶著跪過的濕痕，添了幾分心軟，看到岑鯨女子的打扮，又添了幾分糟心。

    “你如今……”他微微一頓：“真是女子？”

    元文柏也投來懷疑的視線，元文松的夫人則是好奇，畢竟她也曾被岑吞舟喊過嫂嫂，岑吞舟帶著她兒子爬樹被刮破衣袍，還是她給縫的呢。

    岑鯨：“是?！?/br>
    男子轉(zhuǎn)生成女子，這可真是聞所未聞，但比起死而復(fù)生，又好像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元文松也在糾結(jié)后釋然：“罷了，現(xiàn)在女子也能入仕，倒也無礙。”

    岑鯨意外：“師兄還希望我入仕嗎？”

    元文柏也說：“大哥，像他這樣的禍害，你……”

    “你閉嘴?！痹乃纱驍嘣陌?，轉(zhuǎn)向岑鯨，默了一會兒，長長嘆出一口氣，道：“父親常說，當(dāng)年若是不曾放任遠(yuǎn)離，你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后來那樣?！?/br>
    岑鯨愣住。

    元文松：“我不覺得父親有錯(cuò)，反而是我，不該在那時(shí)同父親一樣與你疏離，應(yīng)該多替父親管著你才是。”

    岑鯨張了張嘴，想說不是的，他們都沒有錯(cuò)，她的結(jié)局從一開始就定好了，所以誰都管不住她，也更改不了她的命運(yùn)。

    然而涉及系統(tǒng)，她無法說明，唯剩濕潤的眼底盈滿了淚，眼睫輕輕一顫，淚水便奪眶而出。

    岑鯨低頭擦去眼淚，強(qiáng)迫自己把情緒拉回來，半晌，空氣中響起她勉力穩(wěn)住，卻又難掩嘶啞的聲音：“是我有愧老師的教導(dǎo)?！?/br>
    ……

    岑鯨與燕蘭庭在元府待了半日，離開時(shí)，元文松又單獨(dú)同她說了兩句——

    “你既然知錯(cuò)，日后就不要再犯，也……也多管著你那學(xué)生?！?/br>
    岑鯨：“師兄是說明煦？”

    元文松眉頭緊蹙，眼底滿是對燕蘭庭的不喜：“我看他原也是個(gè)好的，就是在你死后性情大變，以至于我每每見他，都覺得他行事有幾分像當(dāng)初的你，悖逆不軌，不知分寸，只是沒你當(dāng)初那么顯眼罷了。近來倒是好些，我猜應(yīng)是你在背后約束的緣故，今你無恙，應(yīng)不至于叫他再和當(dāng)初的你一樣錯(cuò)下去?！?/br>
    從來沒約束過燕蘭庭，甚至現(xiàn)場圍觀過燕蘭庭和蕭卿顏合謀，商量怎么弒君奪位的岑鯨：“……嗯?！?/br>
    第95章 【叮！皇帝蕭睿：好感-1……

    岑鯨帶著燕蘭庭從元府離開，回燕蘭庭的友人家。

    路上燕蘭庭告訴岑鯨，說他趁方才元文松跟岑鯨不在，套了元文柏的話，得知是元文松的次子在外地任推官時(shí)曾遇到過一個(gè)婦人，帶著孩子上衙門為自己的亡夫伸冤。

    那婦人的丈夫死得確實(shí)蹊蹺，元文松的次子順著線索一查再查，發(fā)現(xiàn)那死去的人原在禁軍中任過差，原是想確認(rèn)一下身份，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有一小批禁軍遭到裁撤，且時(shí)間正好就在岑吞舟死后沒幾天。

    那些人如今活著的也不多，元文松的次子越查，越是覺得遍體生寒，最后終于讓他尋得一人，那人同樣曾在禁軍中任職，后被調(diào)去了駐軍營，再后來又去了地方兵府。

    那人對找來的元文松次子很是警惕，也不肯多說什么，最后和婦人的丈夫一樣被人滅了口，才在死前把當(dāng)年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給了元文松的次子聽。

    元文松元文柏因此得知真相，可為了全府的男女老幼，他們只能將此事隱瞞，就連老爺子也不知道岑吞舟是死在皇帝手中。

    當(dāng)年蕭睿殺岑吞舟，事成之后將參與此事的禁軍都處理了。

    禁軍兩個(gè)都，兩百條人命，岑鯨不愿他們受自己牽連，假意抵抗的時(shí)候甚至不敢下重手，可蕭睿就沒有這方面的顧忌，這天下都是他的，為了掩蓋岑吞舟死亡的真相，把對朝局的影響降到最低，死區(qū)區(qū)兩百個(gè)人又算得了什么。

    岑鯨早前得知此事，很是自閉了一段時(shí)間，至今都還仍舊是她心里一道消不去的疤。

    燕蘭庭還告訴岑鯨，他之前去問過長樂侯，長樂侯表示岑吞舟死于皇帝之手的真相是左驍衛(wèi)上將軍裴簡同他說的。于是燕蘭庭又去找了裴簡，按照裴簡的說法，他也是從當(dāng)初幸存的禁軍口中得知真相，告訴長樂侯后，又不小心泄露給了陵陽縣主。

    這才導(dǎo)致他們?nèi)硕贾獣曰实凼掝Ｊ菤⒑︶讨鄣恼鎯?，意圖弒君，為岑吞舟報(bào)仇。

    又是幸存的禁軍，巧合嗎？還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想利用岑吞舟的死來達(dá)成自己的目的？

    岑鯨暫時(shí)不得而知。

    當(dāng)晚他們在燕蘭庭友人家又住了一宿，天亮啟程回京，那友人就跟送菩薩似的把這對夫妻給送走了。

    倒不是怕燕蘭庭，燕蘭庭肯來他家借住，足以證明他們關(guān)系不錯(cuò)，朋友之間，怎會有“懼怕”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