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這人, 一大把年紀了, 沒結(jié)婚就算了, 人倒是照樣好色。

    “這是閑的沒事干了？”

    好在傅皓月的心情還算不錯，因而這會兒也沒同老李多計較，只是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跟在傅皓月身邊這么些年，老李也早已摸清了傅皓月的脾性, 知道先生這會兒正是樂著呢，自己嘴賤會兒也沒什么事。

    “哪里，我只是在關(guān)心先生的感情生活罷了?！崩侠钫f著, 眼中的笑意不斷加深，隨即又賊兮兮地彎腰湊近道：“先生，忘了和您說，我一早給您在床頭柜里準備了寶貝，到時候可切記得用上?！?/br>
    傅皓月一時半會兒沒能讀懂老李話中的‘寶貝’究竟是何，在對上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后神色微緊，當下就明白了不是什么正常的玩意兒。

    “胡鬧！”傅皓月冷聲斥責，隨即像是心累地抬手繼續(xù)揉著眉心，另一只手則是揚在空中揮了揮，啟唇道：“你先下去吧，我洗漱完了就出去?！?/br>
    老李有些惋惜，但也知道適可而止，因此在傅皓月話落之后便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間，在離開前還忍不住沖著坐在床上的傅皓月指了指床頭柜。

    房門被關(guān)上，密閉的房間里頓時只剩下傅皓月一人。

    男人坐在床上遲遲沒有動靜，半晌后像是被老李給蠱惑了一般，目光緩緩落在那床頭柜上。

    視線停滯了許久，傅皓月掀開被子，下床后終究還是神差鬼使地打開了床頭柜。下一刻，一盒盒知名品牌的避.孕套便整整齊齊地堆在里面，各式各樣的都有，像是為了滿足他的所有需求。

    一時間，傅皓月覺得頭越發(fā)痛了。

    有些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微微嘆了口氣，又重新將抽屜給合上，抬步去了洗手間。

    事實上，這并非是什么值得避諱的東西，傅皓月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對于某些事情的羞恥之心早就已經(jīng)看淡，在看到避孕套的時候也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并不否認自己對于唐淳的欲望，可這并非是他選擇和唐淳在一起的主要原因。

    他們也才剛開始談戀愛，傅皓月不想那么魯莽，戀愛終究還是要慢慢談的，就像好吃的美食終究是要慢慢品的，囫圇吞棗只會錯過很多舌尖上的美味。

    傅皓月從房間里出來時，唐淳還在電子爐前給傅皓月準備早飯。

    考慮到傅皓月的胃，唐淳沒敢給他做其他的，只是熬了點粥，但是又怕傅皓月嘴巴淡，因此還燉了些別的食材。

    傅皓月靜悄悄地靠近，在距離五步路的位置漸漸停下了腳步，側(cè)身靠在了一旁的墻面上，雙手抱胸，溫柔的目光落向不遠處的唐淳，像是在欣賞什么美好的畫面。

    屋外的陽光透著絲絲暖意，穿過玻璃灑進套房，也盡數(shù)落在唐淳的身上。

    此時的女孩只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圍裙在后腰系了一個結(jié)，勾勒出纖細的腰線，帶有卷曲的長發(fā)用一根皮筋松松地系住，背影纖細中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堅韌，在暖黃色的陽光下散發(fā)著美好的恬靜。

    空氣中隱隱有細小的塵埃在不斷回旋，又仿佛是在閃著微光，與唐淳的身影相稱，美好地宛若一副畫卷。

    傅皓月微微瞇眼，倒是有些不忍心去上前打攪唐淳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皓月靠在墻上，隱隱察覺到了老李的接近，于是不等他開口，便自顧自地輕聲道：“你說，我都到這歲數(shù)了，是不是也該成家了？”

    老李站在傅皓月身邊，側(cè)頭看了一眼身邊滿眼都是唐淳的先生，暗暗在心里腹誹道：就你這歲數(shù)，早該了！孩子都應(yīng)該要上小學(xué)了吧！

    “先生，這輩子能遇上這么一個人，屬實是不容易的。”老李說著，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臉上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隨即目光微斂，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歲月鐫刻的痕跡，神情閃過一絲恍然，“命運難測，我年輕那會兒看著阿倩，也是這么想的。”

    再后來，上帝給他和阿倩兩人都開了一個玩笑。

    只是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早該放下了。

    傅皓月目光微深，此時此刻竟是對老李有些感同身受了。

    以往的他總是覺得老李是個愚蠢至極的人，這人世間的感情固然難忘，但終究抵擋不住歲月的蹉跎，人這一輩子在這世界上走一遭，生來不帶什么，死去也帶不走什么，何苦又執(zhí)迷不悟地盯著這么一個。

    但此時此刻，傅皓月看著唐淳的背影，一時間竟是有些難以想象，如果她走了，自己又該怎么活下去。

    “先生，還是抓緊點吧，我這入土前還想抱下干孫子呢！”老李輕聲笑道，一掃幾秒前的些許失落和悵然。

    傅皓月斜睨了老李一眼，反問道：“怎么就是孫子了？孫女不行？”

    “喲！小公主也行??！女娃娃多可愛，我好記得先生您剛出生那會兒就長得特別精致，抱著出去溜一圈，大伙兒都以為是女孩呢！”老李調(diào)侃著，但說的也是事實。

    傅皓月不同老李計較，這會兒又將目光落在唐淳身上，沉默片刻后緩緩開口，再次出聲時的語氣藏著幾分認真：“生孩子這事兒，終究還是得看她的，畢竟苦的也是她。”

    說到這里，傅皓月停頓了片刻，再次開口的聲音輕了好些，卻像是在呢喃心底最深處的話：“我只要她就夠了……”

    老李愣了片刻，隨即才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失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開原地，給傅皓月與唐淳騰出了空間。

    正在認真準備早飯的唐淳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動靜，直至腰前突然橫出一只手臂時，唐淳才像是被嚇了一跳似的，身軀震了下，隨即小聲吐槽了一句：“嚇我一跳……”

    傅皓月將下巴抵在了唐淳的肩膀上，圈著女孩的手微微收緊，將兩人間的距離越發(fā)貼近些，鼻尖輕輕撥開落在唐淳脖子上的碎發(fā)，隨即輕蹭著她脖頸間的皮膚，一下又一下，似是在輕嗅，又仿佛只是在貪戀這種觸感。

    “什么時候起來的？”傅皓月開口。

    唐淳漸漸放松下來，似是沒想到向來莊重的先生居然也會做出這般黏人的舉動，嘴角微抿，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竊喜，故作鎮(zhèn)定地出聲道：“半小時前?！?/br>
    “下次再多睡會兒，你現(xiàn)在又不是我的護工，沒必要這么伺候著我。”傅皓月說著，另一只手則是不斷把玩著唐淳的頭發(fā)，看起來像是漫不經(jīng)心，但一舉一動之間都透著親昵。

    “睡不著了，就早點起來給你準備早飯?！?/br>
    傅皓月垂眉，睫毛輕顫，半晌后闔上眼睛，像是在消解自己的困意，亦或是別的什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突然輕聲開口：“我該回去了?！?/br>
    唐淳拿著大湯勺的手微微一頓，倒是對傅皓月的話有些猝不及防。

    但仔細想來，距離除夕已經(jīng)過去有十多天了，按照正常上班的人來說，這會兒早就應(yīng)該回歸到自己崗位上，陸小曼五天前就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她這會兒還在h市屬實已經(jīng)吃了老板是自己男朋友的好處。

    就在唐淳開口說自己也要回去時，卻又聽傅皓月出聲：“你再呆會兒吧，等想回了再回?！?/br>
    唐淳似是沒想到，傅皓月會同意她繼續(xù)留在h市，剛張開的嘴唇停頓幾秒后又緩緩合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心里有那么兩分酸澀和沉悶。

    她本以為，傅皓月會讓自己也跟著他一起回去的。

    “其實我現(xiàn)在跟你回去也沒什么事?！碧拼狙鹧b淡然地開口，仿佛只是自己地隨口一提。

    傅皓月起身，松開了唐淳，抬手輕柔地摸著唐淳的腦袋，再次出聲的聲音也極為柔和，“無礙，再呆會兒也是好的?！?/br>
    上次除夕夜，在同蔡女士和唐爸的交流中，傅皓月也得知唐淳一年到頭回h市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起初是因為學(xué)業(yè)繁忙，后來在醫(yī)院實習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唐家二老這輩子也就只有唐淳一個，平日里雖說沒同唐淳說些什么，但作為父母，應(yīng)該也是打從心底里想她的。

    唐淳神色淡然，也沒再說些什么。

    先前手機打不通再加上一夜未歸，這事兒本就已經(jīng)夠讓人著急了，唐淳一醒來就收到了唐爸催自己早點回去的消息，因而在同傅皓月一道用過早餐之后傅皓月便讓司機送唐淳回了唐家。

    臥室里，唐淳躺在床上，翻著手機相冊，挑了好長時間的照片，發(fā)了一條朋友圈，當然是屏蔽了爸媽，還有一系列的親戚朋友。

    唐淳沒打算隱瞞自己搞對象的事實，雖然這個‘對象’可能有些不一般。

    許是私心作祟，唐淳雖是發(fā)了兩人同框的照片卻是沒有露出傅皓月的臉，雖然她朋友圈里應(yīng)該沒人會認識傅皓月，但為了避免其余不必要的麻煩，唐淳還是覺得暗戳戳地發(fā)糖便夠了。

    果不其然，在朋友圈發(fā)出后沒多久，微信就炸了，底下頓時冒出十多條評論，似乎都很驚訝她這么快又找了個新的對象。

    唐淳盤算了一會兒，心想自己已經(jīng)分手了半年，這會兒和傅皓月在一起也不算快吧？

    而就在這時，朋友圈底下驀地冒出了一條評論，看著有些刺眼——

    【這年頭還有人戴玉扳指？你對象不會是個老大爺吧哈哈哈哈哈！】

    唐淳的視線微頓，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人是她以前在學(xué)生會里工作時加上的，平日里也沒什么交集，這會兒突然冒出來說這么一句，看著就讓人糟心。

    唐淳本想刪了這條評論，但仔細一想此舉又會顯得自己心虛，畢竟她與這人還是有幾個共同好友的，這若是傳出什么誤會可就不好了。

    想到這里，唐淳面無表情地屏蔽了這人。

    什么叫老大爺！雖然傅先生是沒那么年輕，但那張臉可是比二十幾歲的小伙子還要英俊呢！

    唐淳有些不服氣，點開了其中的一張照片，是兩人一起拍的那根香腸，而傅皓月戴著扳指的大拇指恰好落在了鏡頭底下。

    就在唐淳沉思之際，一通電話卻是突然打了過來。

    唐淳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備注，微微一愣，隨即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略顯忐忑地摁下通話鍵——

    “田教授？”

    對方沉默了片刻，隨即開口詢問道：“小唐，你這是……和傅先生在一起了？”

    唐淳一時半會兒沒能反應(yīng)過來，心下驀地意識到剛剛的那條朋友圈好像沒屏蔽田教授。

    田教授是自己大學(xué)時期的導(dǎo)師，想當初，去傅家的這份工作還是她舉薦的。

    不等唐淳出聲解釋，田教授便再次開口：“我之前有幸和傅先生見過幾面，有點交道，那扳指我看見過幾次，很特殊，所以在看到你朋友圈里的照片便直接認出來了?！?/br>
    唐淳有些失策，這會兒也知道沒法否認，于是便輕聲應(yīng)道：“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田教授一時間說不上是驚訝還是如何，只是停頓幾秒后又說道：“你可知他是什么身份？唐淳，雖然我接下來說的話有些難聽，但你要知道，以他的身份是不缺女人的，你能保證他今天對你新鮮，過段時間還能繼續(xù)喜歡你嗎？”

    “不是的，田教授，傅先生不是那種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唐淳出聲反駁，對于這件事，她沒有分毫動搖。

    田教授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是有些過激了，微微嘆了口氣，“的確，傅先生確實不像是那種會玩弄別人感情的人，但你要知道，你與他之間的差距是不可跨越的鴻溝，更何況他還年長你十多歲。”

    “唐淳，你是我最得意的門生，與那樣光芒萬丈的人站在一起，一不小心就會淪落成那人的附屬，我不想我的學(xué)生被埋沒至此，你懂嗎？”

    田教授的語氣極為誠懇，而這番話也令唐淳漸漸沉下了心。

    “當初我是看這份工作是個肥差事，所以便推你去試試，合約期只有一年，想著等你合同結(jié)束后再推你去別的醫(yī)院。”田教授說著，一副cao碎了心的模樣，“現(xiàn)在看來，倒是有些失策了?！?/br>
    “田教授，我……”唐淳開口，回想起大學(xué)里的點滴，知道田教授對她向來都是偏心的。

    “唐淳，我這會兒有個項目，需要派幾個人去邊疆小縣城的醫(yī)院里幫忙，工資待遇肯定是不好的，但等你一年回來之后，我也會舉薦你到xx醫(yī)院?！碧锝淌谡f著，語氣略顯沉重。

    “這事兒，你自己想清楚吧，我等你回復(fù)?！?/br>
    ……

    第62章 ‘積怨已久’

    ‘與那樣光芒萬丈的人站在一起, 一不小心就會淪落成那人的附屬?！?/br>
    自那通電話結(jié)束后，唐淳的耳邊時?；厥幹@句話。

    雖然有點刺耳，但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在黑夜里明亮地燭火在耀眼的陽光下也會變得微弱, 最終不斷燃燒自己，直至湮滅。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大半年里，她呆在傅皓月身邊似乎是過于輕松了點。傅先生這人起初確實有些難搞，可到后來卻聽話地有些不可思議, 每天都會按時吃飯，也會按時吃藥，就連月例的體檢都會乖乖前去。

    一切都很順心, 順心到唐淳甚至都變得有些怠惰了。

    傅皓月確實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人, 優(yōu)秀到他的出現(xiàn)幾乎淹沒了其余所有人的存在感, 但凡他所處的空間里，人們總是會下意識地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很強大, 如今偶爾的午夜夢回里, 她還是能回憶起當時被綁架的畫面, 她坐在超速的車后排, 而那輛漆黑的汽車則是硬生生的越過了他們, 擋住了瘋魔中的兩夫妻, 將她解救了出來。

    在一片混亂之中，他下車朝自己走來的動作至今記憶猶新，現(xiàn)在回想起來，似乎從那一刻開始, 她對傅皓月總有種無形之中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