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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筆,萬鬼伏藏。” 一鼓作氣,符箓無數。 眾坤道上前,將各式符箓懸掛在壇場內外。 上祭天地、下致萬神、禳災禱福、兼利天下。 鳴鼓、發(fā)爐、降神、迎駕、表章、誦經、齋醮法事畢。 馬佩玉的侍女來請阿枝,阿枝跟著去了側院,看見謝潺、李都尉已隨馬刺史來此休憩,獨孤淳等世家子弟和女眷們也在。 她悄悄站到馬佩玉身后,馬佩玉側身告訴她,“謝公請了三妙女冠賜符箓給眾人?!?/br> 符箓可以遣神役鬼,鎮(zhèn)魔壓邪,治病求福。 女冠領著坤道入內,當面將靈符依次裝入符袋,并用秘法封鎖,使其靈力不外泄。 馬佩玉幫阿枝也領了一個。 柴三妙握在手心里,女冠所畫符箓無論是符頭,還是符腳,要素齊整規(guī)矩,所書云篆,即模仿天空云氣變幻的形狀而作,在道家視為天神顯現的天書,若無多年修行《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根本不知所以。 這個三妙女冠頗有章法,玄門修行日久,讓人挑不出錯處,絕非常人可以效仿。 女冠邀眾人于偏殿吃茶湯,各家女眷此時將敬奉的香料送上,輪到馬佩玉,其選的龍腦香倒讓三妙女冠贊了幾句。 偏殿角落置鎏金團花銀香爐,銀白之上閃爍金燦光芒。 女眷們都道仙游觀中的釋道用香甚為講究,并非尋常的石葉香和乳香。 女冠讓坤道奉香上前,展示于眾人,果然讓柴三妙心底一沉,她與閑談中的李都尉隔空對視一眼,又轉開。 女冠開口道:“此乃扶南國所產的羯婆羅香,太真親賜,圣人尤愛?!?/br> 柴三妙豈會不識,那是太清宮里李太真送給圣人安神的扶南香料。 就連仙游觀中奉的茶都是玄都觀里最常飲的巖茶,女冠說:“茶是李太真月前命人送來的,是玄都觀坤道最愛的口味。” 眾人都道女冠深得李太真看重,女冠笑而不語。 女冠知道的細節(jié)如此多,就像常年跟李太真一起生活,可是,柴三妙并沒有見過她。 李都尉隨手拿起偏殿里飲茶的茶盞,五瓣葵口,薄胎,通體施青釉,“越瓷青而茶色綠,長安世家尤愛?!?/br> “李都尉好眼力?!比钆谳p搖起麈尾,輕描淡寫,“這些葵口青瓷盞,正是吾家兄長托人送來的?!?/br> 女冠又說上元節(jié)至,欲修書送回長安,并捎帶特產贈與雙親大人與兄長,馬佩玉便熱心推薦了岐州產物,得到她伯父馬廉的贊賞,馬廉還請托女冠代問柴公一句安康。 柴三妙立在偏殿中,寒從心生。 很難想象,若無精心籌謀,如何能有近乎完美的替身? 五丈原遇襲被封鎖住消息,無論是遠在長安的玄都觀還是平陽柴氏,女冠應對自如,完全替代了真正的柴三妙。 就算關內道巡察使蒞臨岐州,對方也不懼怕被揭穿,似乎在賭,賭定出仕經年的謝五郎,認不出平陽柴氏的小女兒。 兵不厭詐,步步為營,這次連李四官和謝五郎都覺意外。 ———— 柴三妙握緊手中符箓,面色晄白,謝潺都意識到其狀態(tài)不妙。 應付刺史馬廉的間隙,謝潺睇見與三妙女冠談笑的李都尉,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這個男人又豈會想不到。 法會散場,柴三妙跟著馬佩玉走在女眷后,獨孤淳過來跟她們說話,關心阿枝,“怎么了?” 阿枝只說:“許是站的久了,精神不佳。” 獨孤淳便自請將阿枝送回巴扎。 馬佩玉也頗為擔心,讓表兄仔細些,牽了一匹馬給阿枝。 歸程中,獨孤淳一直嘮嘮叨叨說些什么,柴三妙一句都沒能聽得入耳,行至巴扎內街卻被人攔下來,原來是遇上謝公和李都尉。 獨孤淳作禮。 為何在巴扎? 柴三妙的眼睛在說話。 謝潺說自己想喝冬日飲子,正巧碰上獨孤參軍,便和善的邀約參軍同去。 堂堂御史中丞,獨孤淳本想推辭,又不好推辭,猶豫間,柴三妙自己開口,“已至巴扎,我自己回去,多謝獨孤參軍相送?!?/br> 免得獨孤淳為難。 她又向謝潺和李四官告辭,策馬走了。 獨孤淳領著謝潺一行人去飲子鋪,臨了,李四官卻不去了,他對謝潺不耐道:“既然有參軍相伴,也并不必我來作陪。” 調轉馬頭,打馬走人。 獨孤淳時常對李都尉的為人處世感到無語,謝潺反而安慰獨孤淳,“無妨,李都尉本就不愛食甜,莫管他?!?/br> 對于獨孤淳而言,謝潺是決計不能得罪的,必須陪好。 柴三妙才回院子,拴住馬,又有人找她。 一出院門,便見到本來該去飲子鋪的李都尉騎在馬上,立在門前。 兩人見面也不說話,對視半晌。 李四官翻身下馬,過來牽住柴三妙的手,拉著她朝支巷盡頭走。 牽著她的手修長有力,反而成了自己在這座陌生的城里唯一的支撐,柴三妙內心明白今日若不是李四官和謝潺在場,她內心的防線已被豁然擊穿。 行至無人背巷,李四官才停下腳步,轉過身與她面對面,土墻斜角的陽光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形,透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