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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帝臺艷宦在線閱讀 - 帝臺艷宦 第61節(jié)

帝臺艷宦 第61節(jié)

    戚卓容冷嗤一聲:“可見順寧府山清水秀,養(yǎng)人得很。”

    拾肆道是,又說:“鄭知府那邊,現(xiàn)在應當是由少爺在親自審問,具體審了些什么,屬下也不得而知?!?/br>
    戚卓容點點頭:“帶我過去罷。”

    拾肆引著她從后門進去,繞到議事廳前。

    他敲了敲門,恭敬道:“陛下,戚大人回來了,求見陛下?!?/br>
    廳中靜了兩息,傳出一聲:“不見?!?/br>
    拾肆不由愕然頓住,尷尬地看了看自己已經(jīng)搭在門框上的手。

    “陛下。”戚卓容沉聲道,“臣深知陛下為了找臣,費盡心思,臣卻未能承恩,是臣之過。但政事要緊,還請陛下允臣入內(nèi)一敘?!?/br>
    仍是冷酷的一聲:“不見,你先下去歇著罷。”

    戚卓容終于擰起眉頭,后退幾步,扭頭問拾肆:“陛下在生氣?”

    拾肆也有些納悶:“沒有呀。就算生氣,也應該是生鄭知府的氣,關您什么事?”

    戚卓容不得要領,只得滿腹疑惑地先跟著拾肆到側屋暫歇。

    拾肆打圓場道:“昨夜陛下與小司馬大人應是找了您一夜,如今您卻自己回來了,陛下可能一時心里不痛快,督主莫要往心里去?!?/br>
    “我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戚卓容道,“我是覺得……他有些奇怪?!?/br>
    她了解裴禎元這個人,他找了自己一夜無果,如今自己終于回來,他應該是欣喜萬分。就算生氣,也應該是佯怒,把她叫進去,裝模作樣地訓斥兩句,警告她下次不許再如此犯險,而不是直接將她拒之門外。更何況,案子是他和她一起查的,哪有不讓她進去審的道理?

    總不能就這幾個時辰的光景,他突然要和自己斷交罷?

    戚卓容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人是司徒馬。

    他站在裴禎元身邊,狐疑地看著裴禎元的耳根。

    自打從醫(yī)館回來后,他耳根的紅就沒下去過,惹得司徒馬好幾次抬頭確認,現(xiàn)在是夏天,不是冬天,絕對不是被風給吹紅的。

    好不容易開始審鄭知府了,裴禎元逐漸正色起來,司徒馬自己也專心旁聽,忘了這回事。誰知道拾肆突然來敲門,說戚卓容回來了。

    司徒馬心說這可太好了,陛下快把他叫進來看看傷勢如何,結果他嘴角的笑意還沒提起,就聽裴禎元果斷一聲:“不見!”

    司徒馬大惑不解,尤其是發(fā)現(xiàn)裴禎元的耳朵紅得要滴血之后。

    門外的人離開了,裴禎元還低著頭,盯著案上的卷宗發(fā)呆。

    議事廳內(nèi)好半天沒有聲音,鄭知府顫顫巍巍地抬頭:“臣……”

    “誰讓你抬的頭?!”裴禎元怒擲一支朱筆,落在鄭知府的頭上,劃拉下一道長長的朱墨。

    鄭知府立刻老老實實地趴了下去。

    裴禎元一轉頭,和司徒馬四目相對,惱怒之情顯然更上一層樓:“你又在看什么?!”

    司徒馬簡直莫名其妙。

    他不由想起民間那些百姓常說的,男孩一到了年紀,有了些自己的主見,就會突然開始不服管教,易怒易躁,會沒頭沒尾地開始發(fā)脾氣。他自己沒有親人,能接觸到的適齡少年只有裴禎元,當時還覺得那或許只是民間說法,到了皇家,禮儀最重,就比如這小皇帝年紀雖小,但通常都溫和待人,十分好說話。

    但眼下,裴禎元顯然不大正常。

    難道是他到了民間,也一起得了這種怪?。窟€是說這種癥狀其實人人都有,只是在他身上推遲了,今天突然覺醒?要不然怎么像變了個人一樣,無差別攻擊,亂發(fā)無名之火呢?

    但司徒馬決定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計較。

    “陛下,案子還接著審嗎?”

    “審,當然審!”裴禎元咬牙。

    他剛重新取了一只筆,蘸了朱墨,要在那卷宗上親自作注,就聽身旁傳來一聲清晰且悠揚的腹中饑叫。

    裴禎元再次轉過頭,臉色很不好。

    司徒馬訕訕道:“陛下,我趕了一夜的路,到現(xiàn)在都還粒米未進,只喝了幾口水呢?!?/br>
    裴禎元深吸一口氣,擱下筆,朗聲道:“來人?!?/br>
    門口值守的衙役立即兩股戰(zhàn)戰(zhàn)地應道:“陛下有何吩咐?”

    他們都是這府衙里的老人,昨日已經(jīng)被拾肆的東廠令牌給驚嚇了一次,今日又被知府口中的“罪臣參見陛下”給驚嚇了一次,到現(xiàn)在,只求能活著,不做他想了。

    “什么時辰了?”

    “啟稟陛下,剛過午時?!?/br>
    司徒馬立即嬉皮笑臉道:“陛下,確實是該吃飯了。這審案,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審出來的,您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接著審吶。”

    裴禎元默然片刻,道:“傳膳罷。”

    衙役立刻剛要去傳,又被裴禎元叫了回來:“中午有什么菜色?”

    衙役小心翼翼道:“啟稟陛下,府衙中沒有廚房,是拾肆大人親自去隔壁富陽樓訂的菜。只等陛下吩咐,就立刻呈上來。”說完,還報了幾道菜名。

    裴禎元沉吟半晌,道:“有些葷重了。你讓拾肆再單獨去一趟,另外訂一份罐煨雞絲燕窩,一份黨參紅棗粥,一份奶汁魚片,并一份清炒素蔬,送到戚大人屋中?!?/br>
    “是!”

    一旁的司徒馬:?

    接到命令的拾肆:?

    “陛下還有此心?”他大惑不解地撓了撓頭,看向戚卓容,“不過……能特意為督主點這些菜,可見陛下并沒有生督主的氣。”

    只是這些菜……倒不是不好,只是為何如此素淡?。《街鲃偸芰藗?,難道不應該吃點兒大葷補一補嗎!

    戚卓容嘆了口氣:“你且去忙罷?!?/br>
    拾肆走后,她便一個人出了屋,想到議事廳去看看審得如何了,結果正巧看見司徒馬押著鄭知府從廳中出來,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戚卓容又往前走了幾步,恰恰與出門的裴禎元迎面撞上。

    裴禎元呆了呆,一張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她還沒有開口,他便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往后踉蹌著彈了兩步,啪地關上了議事廳的門。

    戚卓容這下是真正地迷惑了。

    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哪里不對啊,怎么陛下見了她,就如同見了鬼一樣?

    廳內(nèi),裴禎元靠在門板上,努力平復著呼吸。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荒謬,但他實在是控制不住。一聽到戚卓容的名字,他的腦海中便不可遏制地浮現(xiàn)出那道窗上的影子,這一幕給他的沖擊實在是太大,顛覆了他整整七年來的認知。他視為兄長、視為戰(zhàn)友的屬下,竟然是個女子!甚至還在他寢宮里伺候了他這么多年!

    一想到戚卓容竟然還給他蓋過被子,穿過衣裳,裴禎元就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府衙中。

    現(xiàn)在他總算是明白了戚卓容到底為什么非走不可,她一個女子,為了報仇,忍辱負重地侍奉君主,如今終于得償所愿,當然要急流勇退,不然成何體統(tǒng)?而在他身邊,她危機環(huán)伺,受了傷竟然連大夫都不敢看,這過的是人的日子嗎?

    方才乍然撞見,千情萬緒涌上心頭。她臉色仍舊蒼白,微散的發(fā)絲在風中輕搖,眉眼卻因為失血而更顯濃重,看向他時,似乎還含著一絲責怪。他有種被窺破了心事的荒唐感,頓時又羞又急又愧,哪里還敢直視?是以他連天子儀態(tài)都不要了,直接落荒而逃。

    “陛下?”戚卓容在外面試探道,“陛下身體不舒服嗎?”

    裴禎元心想,你離我遠點,自然就好了。

    見他不回應,戚卓容張狂慣了,直接一腳踹開了大門。裴禎元壓根就沒來得及上鎖,猝不及防被戚卓容逮個正著。

    他眼睜睜看著戚卓容把手伸了過來,覆上他的額頭。

    他渾身一顫。

    額頭上的手撤了下去。

    戚卓容神色嚴肅,對候立在外的衙役道:“叫個大夫過來?!?/br>
    衙役一直低著頭,沒看到戚卓容的大不敬動作,還沉浸在“天啊傳聞竟然是真的,東廠督主竟如此囂張,連陛下的門都敢踹”的震驚中,聞言如夢初醒,慌忙道:“是,小的這就去!”

    說罷轉身就跑。

    “陛下,您怕是發(fā)熱了。”戚卓容看著面色泛紅的裴禎元,輕聲道。

    裴禎元咬牙不語。

    第75章 這話說得十分僭越?!?/br>
    大夫被衙役領進府衙時,正好遇到司徒馬。

    司徒馬剛剛把鄭知府帶下去關押,留后再審,正滿心歡喜地等著開飯,半路見到拎著個藥箱的大夫,不由好奇道:“有人生病?”

    衙役回答:“是戚大人吩咐要的。小的本想去請城里最有資歷的杜大夫,但不知怎么的,今日醫(yī)館閉門,小的只好找了另一位大夫,但大人放心,這位也數(shù)一數(shù)二的圣手。”

    司徒馬心想正好,不如去慰問慰問戚卓容,結果沒想到一路回到了議事廳,戚卓容和裴禎元各坐一側,兩個人面色皆不愉。

    “你們這是……”遲鈍如司徒馬,也察覺到了微妙的不對。

    他默默把門閂上了。

    大夫哪見過這架勢,誠惶誠恐地站在門邊。他當然知道順寧府中來了大人物,看這架勢,這上面兩位恐怕就是了。只是怎么都這樣年輕,京中的權貴,如今都這么年少有為嗎?

    戚卓容道:“有勞大夫,替我家少爺看看。”

    大夫立刻應是,走到裴禎元身前。他經(jīng)驗豐富,只稍一切脈,再一觀外表,便篤定道:“這位少爺體質上佳,只是外受風寒,引發(fā)低熱,只需服幾帖常用的退熱湯藥,稍作休息,便可大好,無需擔心。”

    司徒馬詫異道:“你病了?”

    裴禎元不想說話。

    戚卓容道:“有勞大夫開藥,開好藥后自去領賞罷。”

    大夫趕緊退了出去,半天也沒想明白,火急火燎把他叫過來,他還以為是何等的疑難雜癥,結果不過是個風寒發(fā)熱,晚一日看,說不定都自個兒痊愈了。

    屋內(nèi),司徒馬后知后覺地嘶了一聲:“你穿著濕衣服在外面游蕩一夜,不風寒侵體才怪呢!我早就說了,讓你和拾肆先回來,你非不聽……”

    “什么濕衣服?”戚卓容蹙眉,她見到裴禎元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裳了。

    “??!你還不知道吧——”

    “司徒馬!”裴禎元低聲呵斥。

    司徒馬才不搭理,他不覺得這有什么不能說的:“我和拾肆一路順著你留下的記號,昨天夜里終于在山中追到了陛下。陛下讓拾肆看好孫堂和鄭知府,然后帶著我去找你,結果找到河岸邊,正好看到你中箭掉進河里。你是沒看到啊,陛下當時就急瘋了,直接跟著跳了進去,想把你救回來!”

    裴禎元背過身去,已經(jīng)不想再聽。

    戚卓容吃驚地睜大眼睛。

    “當然,我及時制止了他?!彼就今R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明明都說好了,他回來,我找人。結果他騙我,把拾肆支走了,然后自己開始找你!我直到早上才把他抓住!不過,話說回來,陛下確實是個好人,跟著他做事,是劃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