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杭回來了。

    時間剛過3點(diǎn)，離天亮至少還有3個半小時。

    徐方亭從未跟他這般長久無事相對，之前偶爾相約，還能逛書店消遣，不然就埋頭各自吃飯。

    如果跟談韻之在一起，應(yīng)該沒有這樣的尷尬。兩人面對談嘉秧情緒發(fā)作后，常常會相對無語，給彼此一點(diǎn)透氣的時間。若是沒有小孩，她們巴不得珍惜這樣的時間，壓根不會沉默尷尬。

    小矮凳看著就不舒服，王一杭換了一下姿勢，側(cè)頭打了一個哈欠，眼睛顯現(xiàn)困意，精神兀自掙扎。

    徐方亭歉然道：“困了吧，如果沒我這事，你應(yīng)該在家里睡覺等初一早上的紅包?！?/br>
    王一杭低頭看了眼手機(jī)，剛好收到一條兇巴巴的消息：「敢亂來回來看我不揍你。」

    睡意剎那間給趕跑，他收起手機(jī)不禁一笑：“收紅包哪有做好事開心?！?/br>
    她淡淡地說：“熬夜可不算好事。”

    王一杭說：“明天就可以正兒八經(jīng)睡懶覺，再也不用應(yīng)付親戚，還不是好事？”

    徐方亭不由笑道：“原來你也有春節(jié)包袱。”

    “人都認(rèn)不全，就坐在哪里瞎聊吹牛，挺尷尬的。”

    兩人就此話題向外輻射，中規(guī)中矩，毫不越矩，什么都聊一些，什么都聊不深。

    偶爾沉默，只有尷尬，沒有曖昧。

    4：30。

    大紅袍續(xù)了幾次水，徐方亭還殺了矮桌那只柚子，半路給王一杭搶過去開皮。

    鄉(xiāng)村的夜沉寂下來，便有種遠(yuǎn)離文明的古樸，若沒有荒謬的人情糾葛，這份寧靜實(shí)在難能可貴。

    徐方亭和王一杭默默撕著rou瓣的皮，偶爾看一眼各自的手機(jī)。

    TYZ沒再有動靜，可能真的睡去。她便失去打開微信的動機(jī)。

    4：45。

    兩個人有好一陣沒有說話，安靜凝固成空氣里淡淡的柚子皮清香。

    這之中似乎混雜一陣不尋常的動靜。

    窸窸窣窣，像誰踩碎了枯枝。

    徐方亭和王一杭對視一眼，同時警覺。

    聲音來自廚房方向。

    手機(jī)又一震，TYZ竟然還沒睡：「初二晚我去陪你。」

    她趕不及回復(fù)，指指后門，示意從那邊繞出去伏擊，動靜較小，免得抬大門的別門木打草驚蛇。

    鄉(xiāng)下房子結(jié)構(gòu)并不復(fù)雜，許多房子基本可以沿著外墻繞一圈，即便近親也很少愿意共用一面墻。徐方亭家不大，王一杭很快明白路線。

    他瞥了一眼她順手cao起的柴刀，建議道：“要不你換一樣？”

    徐方亭翻一下刀面，給他瞧清利刃：“沒事，我用得很熟練，不會砍錯的?！?/br>
    “這個還是給你吧。”

    保險起見，他硬用鐵鍬將她的柴刀換下。

    王一杭從門背后拎出一根不帶鉤的扁擔(dān)，輕手輕腳跟他溜出后門。

    往有拐過第一個屋角，廚房沖著門那面窗戶正好在這一面墻上，并無異樣。

    兩人漸漸逼近第二個屋角，朦朧月光似乎映出不一樣的黑影。王一杭往后示意一眼，忽地拔足提竿往前沖，迅猛撲向那道影子——

    扒在窗戶上的影子掉下來了，滾到地板狼狽掙扎起身。

    王一杭再撲一杖，沒命中。徐方亭揮起鐵鍬緊跟而上，像把鍋鏟拍暈一條垂死掙扎的魚。

    那人小腿吃疼，瞬間軟在地上。

    王一杭立刻橫著扁擔(dān)撲上去壓住他，她也把自己變成秤砣，穩(wěn)穩(wěn)鎮(zhèn)住他，同時往大門尖聲大喊：“媽——！”

    ……

    這一晚徐方亭“二游”派出所，把歹人送進(jìn)去。

    這人也是仙姬坡人，四十好幾的光棍，平日飽受歧視，想女人想得發(fā)瘋，就挨家挨戶偷內(nèi)衣褲絲襪解渴，知道徐家孤女寡母，便打上了主意。哪知道母女倆比想象中還要勇猛，半夜又多了一個年輕男人鎮(zhèn)守，由是沒得逞。

    但這人最多也只是關(guān)幾天，出來很難說不重蹈覆轍或變本加厲。反正平常在仙姬坡人緣一般，出了這樣的丑聞，恐怕會破罐破摔。

    一夜風(fēng)波平息，天已蒙蒙亮。

    幾人準(zhǔn)備打道回府。

    舅媽之前也開上三輪車，跟在警車屁股后頭來派出所。趁著王一杭去推摩托車，她便拉一下徐方亭，又朝徐燕萍遞眼色，低聲說：“你們看我說得對吧，家里有個男人就是能讓人放心?！?/br>
    徐燕萍沒說什么，也曖昧笑著，看樣子所見略同。

    徐方亭：“……”

    一大早各家各戶又開始燒鞭炮，一路濃煙滾滾，遮眼蔽目，午夜的情形又重演一遍。

    王一杭把她們安全送回家，沒下摩托車，準(zhǔn)備道別。

    徐燕萍作為一家之主，忙挽留道：“在家吃早餐先啊，你做了那么大的好事，讓阿姨好好犒勞你一下。方亭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在工地做飯，廚藝還可以的?！?/br>
    徐方亭說：“你就留下嘗嘗我媽廚藝吧。”

    王一杭看了她一眼，顯然第一次聽說，但還是婉拒：“謝謝阿姨，下次有機(jī)會再來。我媽說新年第一頓要我回家吃，不好意思?！?/br>
    徐燕萍哪能不懂這些傳統(tǒng)禮數(shù)：“哎，那也沒辦法。以后有空一定要再來啊，反正都在一個鎮(zhèn)上，逢年過節(jié)我們都會回來。”

    王一杭笑著應(yīng)過。

    徐燕萍嫻熟地掏出一個紅包，準(zhǔn)備開始她拿手的塞紅包大法：“來，阿姨給你一個紅包，新年快樂，準(zhǔn)備畢業(y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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