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頁
可她唯一沒想到的人,一聲不吭跑來醫(yī)院找她,給她帶了長袖衣服。 她為什么沒有想到錢熙程呢?大概知道她以后也會被某個男人帶走,陪不了她多久。 幸好她體質向來不錯,當天晚上退了燒,病程拖了4天也結束了。 徐方亭又有了跟宣潔同樣的感慨:以后絕對不能談異地戀。 暑假隨著論文的完成進入尾聲,嶺南的夏天還沒到半途。 八月中旬,談韻之再一次回到沁南,與前幾次不同,他真的多帶回了一個人。 徐方亭只在手機里見過一次談潤琮,那會感覺樸素又憔悴,不像一個“有錢人”——在她曾經狹隘的認知里,女人有錢會與精致同義,打扮漂亮,品味時尚,連目光也高人一等,就像小區(qū)那些全職帶娃還能打扮精致的mama。這些在談潤琮身上沒有半分體現,她穿一件質地良好的棕色寬松T恤,衣擺扎進牛仔闊腿褲里,不沾脂粉,比徐方亭還高一截,也不瘦,如果不是眼神憂郁,體格看著很讓人有安全感。 “老談。”談潤琮喊了一聲談禮同,這個家不存在“爸”這種稱呼,父子職能顛倒,尊卑長幼無序,全憑膽識說話,自由又混亂。 “唔,回來就回來咯?!闭劧Y同點點頭,從眼神到聲音含糊,看不出特別的開心或者抗拒,歉意與愧疚倒是很明顯。 談嘉秧指著人問徐方亭:“姨姨,她是誰?” “她是mama,”徐方亭輕搡他帶到玄關,“你叫mama?!?/br> “我是她生出來的嗎?”談嘉秧忽然鉆研起來。 “是的,她是你的mama。” 徐方亭猶豫自己該怎么稱呼她,幸好談韻之給她解了圍—— “你叫姐好了?!?/br> 是了,她得跟著“老公”一起喊。 幸好“姐”的使用場合寬泛,不限于親緣之間,徐方亭比較自然喊了出口。 “姐。” “小徐是吧,”談潤琮眼里多了些許光彩,“這些年辛苦你了?!?/br> “沒有,”她謙謹一笑,“分內的事。” 談嘉秧大聲問:“姨姨,她為什么是我mama?” 徐方亭稍彎腰輕聲說:“因為你是她生出來的呀。” 談韻之久違摟了一下她的腰:“坐下再說?!?/br> 徐方亭不著痕跡避過,坐往沙發(fā)遠處的角落,沒想到竟給他跟了過來。 談潤琮和談禮同也坐下,場面變成四個大人看著一個小孩。 談嘉秧對“mama”沒什么特別感情,既不會惦記也不會怨恨,看談潤琮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但家里來了陌生人他總是很開心。 他起先只是好奇,不跟談潤琮說話,偶爾瞄一下,再瞄一下,若是碰到笑顏,他便特別激動咧嘴笑,天真問:“你為什么要笑?” 談潤琮缺乏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對孤獨癥的課本理解多于實踐,況且談嘉秧已是半大的小孩,似乎不必在用特別幼稚的語調跟其對話。 “我看到你開心就笑。” 談嘉秧卻幼稚地刨根問底:“你為什么開心?” 談潤琮:“……” 其他三人默契地關注這對“半路母子”的互動,反而無形給了談潤琮壓力。當談嘉秧拉著她去書房讓陪著看書時,談潤琮明顯松了一口氣。 余下三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像考官面試完一個應試者。 但誰也沒有評價。 談潤琮在榕庭居有一套房子,出國后便一直空置,談禮同雇人給她提前打掃過了。她白天來C座2201,等談嘉秧睡下后就回自己那邊,俗話說遠香近臭,一碗湯的距離剛剛好。 她表現如常,沒人能看出她曾嚴重產后抑郁。 徐方亭問起談潤琮上班怎么辦,回國是否等于重新開始。 談韻之輕輕搖頭說:“她是我的本科校友,也學的商科,早就實現相對的財富自由。現在每年靠一些穩(wěn)定的投資可以生活得比一般人好。她本就不是冒進的人,一路走來四平八穩(wěn),不然當初分手就該果斷不要孩子。產后抑郁之后欲望特別寡淡,物質也好,社交也好,就想活著就行?!?/br> 現在看來,談潤琮沒有完全精神崩潰,這個家還是有能支援她的力量,并非一無是處。 “你是怎么說服她回來的?”徐方亭其實更想問,你覺得她現在的狀態(tài)適合監(jiān)護談嘉秧么。 問這些時,兩人從榕庭居結束晚飯,沒有開車,趁著徐徐夜風散步回頤光春城。她的手由談韻之扣著兩根手指。 “以后再告訴你?!?/br> “……” 沒想到一個關子賣三個月,還要繼續(xù)賣下去。 不過以后可能她就鞭長莫及了。 兩人緩緩下坡,路過另一所小學。 “談韻之,”她輕聲說,“你明天或后天有空嗎?” “都在家,”他不知不覺隨著步伐搖晃她的手,笑著道,“想去哪里玩,我?guī)闳ァ!?/br> “有空我們就趁著工作日,把手續(xù)辦了吧……” 畢竟談潤琮已經回來了,她等了四天才吐露心聲。 兩人的手像秋千似的停了一下,然后重新上客,又給他繼續(xù)搖起來。 頤光春城直直往前走,談韻之帶著她右拐:“我們去喝杯奶茶?!?/br> 那邊正是附近最繁華的商廈。 徐方亭皺了皺鼻子:“我跟你說話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