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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戲謔聲讓宴綏略微有些不適,他抿緊雙唇,不顧底下人熾熱的目光,朝嘉回緩緩走去。 “殿下怎么來了,若是有事直接差人喚我一聲便是?!彼~頭上的碎發(fā)還帶著一絲濕意,鬢角有一滴汗液順著下頜角滑入衣領(lǐng)深處,沿途之中更是留下一條清晰可見的汗?jié)n印跡,本是白凈瘦削的玉面小郎君,此時的臉龐卻像是染了紅霞,多了一分不可明說的禁欲之色。 嘉回仿佛還能瞥見他頭頂之上冒出的熱氣,覺得自己也莫名燥熱起來,她用錦帕拭臉,淺笑道:“反正在宮里也是無事,小廚房今日的吃食做得又很合我的胃口,想到你以前也是愛吃的,便讓荷月收拾了一番,特地拿來與你共享?!?/br> “所以殿下特意跑這一趟,只是為了給我送吃食?”宴綏瞅見荷月手中的食盒,心下有些感動,“沒想到這些小事也值得您如此上心。” “其實也不全是。”嘉回不好意思道:“方才阿兄來尋我,說了好些話,其中還不乏有一些不便道與外人的秘密,我覺得你是應(yīng)該知曉的?!?/br> 她望了望宴綏身后那群看熱鬧永遠(yuǎn)不嫌事大的紈绔少年,壓低了聲音道:“不過,我們得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br> “這是自然?!毖缃楛c頭,避開身后數(shù)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說:“那便去殿下宮中好了,也省得您再出來,累著自己?!?/br> 公主累是肯定累的,但更累的是荷月,她提著東西好不容易跟來一趟,校苑的英俊小郎君還沒看個清楚,就又被使喚著跟了回去。 誠如大家所言,主子們的浪漫鵲橋,往往都是她們這些下人一手一手搭上去的,說得好聽點的那叫助攻,說得不好聽點的,那就是塊踩腳石頭。 不過荷月愛當(dāng)這塊腳底石,她愿捧著自己主子越過圣壇,把那些宛如謫仙一般的少年給劃拉個遍。 嘉回再次說到關(guān)于自己前世的愛恨糾葛時,已經(jīng)沒有了往日的憤恨,她用著最為平靜的腔調(diào)為宴綏講述完了她所了解到的整個故事背景。 當(dāng)然其中那些過于奇妙的情節(jié),也被她以夢境為由給順嘴帶了過去。 本以為宴綏會繼續(xù)追問下去,哪想到對方卻連半分臉色都未曾變過。 他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品茶,偶爾聽到一些涉及嘉回安危的線索時,才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他不說話,嘉回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實對于魏卿則參與翊王一黨所做的那些齷齪事,宴綏早已摸得透透徹徹,所以今日一聞,自然就不覺得有什么稀奇。 他奇怪的是這那場事件后的某個人,是否也能那般沉得住氣。 好半天后,他才緩緩開口道:“還有一人,殿下不妨也派人查查看?!?/br> “是何人?”嘉回頓時來了興趣。 宴綏抿下一口茶水,沉聲道:“太子妃胞弟,御史中丞,姜文修。” “可是我與他素來并無交情,也只在宮廷酒宴上見過兩次,說過的話恐怕都未超過十句。”嘉回有些不解,難道太子妃母家也跟自己有過隔閡。 想必是嘉回誤會了自己話里的意思,宴綏輕扯嘴角,解釋道:“他并非是有意要陷害殿下之人,而是……”他倏地?fù)Q了一種措辭,說道:“或許以后會對殿下有所幫助?!?/br> 宴綏之所以會注意到姜文修,乃是因為他日前所做的一個夢,這夢似乎有關(guān)他的前世,頗為離奇古怪,夢中他于公主墓前流連時,常常會瞧見此人的身影。 那時的姜家因為奪嫡之亂,或多或少得受到了一些牽連,他也從長安望族中的高門子弟,一路跌至普通從六品官宦之臣。 尋常人家遇到此事,定會閉門不出,休養(yǎng)生息度日,但他卻反其道而行之,不僅不顧新皇警告,時時高調(diào)出行,還常在下朝無事之后,前往皇陵祭拜已故的平寧公主。 世人皆說,這是姜大人故意給圣上添堵,想要換個法子出一口氣呢。 可是宴綏心里明白,他做的這一切不僅僅只是對于嘉回逝世的緬懷,還帶著一種愛而不得的癡念罷了。 有些生前不敢公之于口的話,便只能留在墳前慢慢訴說。 第六章 可嘉回并不知道前世的姜文修為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如今她也從未把此人與自己聯(lián)想到一起,除了是阿嫂的同胞兄弟外,她一向只是把他當(dāng)作一個不解風(fēng)情又木訥死板的讀書人而已。 “我與他從未打過交道。”嘉回疑問道:“他為何會來幫我。” 自然是因為心悅與你,便是刀山火海也是甘之如飴。宴綏心里嘀咕著,面上仍是不顯山漏水,淡然道:“您與太子,他與太子妃,你們四人從一開始就是同一陣營下的盟軍,如若您有了什么不測,首當(dāng)其沖得便是東宮,到那時,他又會面臨著怎么樣的處境呢?!?/br> 嘉回拉長調(diào)子“哦”了一聲,“那你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與他接觸接觸,好試探一下對方的心思?” 宴綏卻當(dāng)即打斷她:“不必?!?/br> 這就奇了怪了,讓自己留意姜文修的人是他,讓自己別去試探姜文修的人也是他,合著自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坐享其成,聽天由命了。 嘉回嘆了口氣,語氣很是哀怨:“那你方才所說的讓我留意一番,莫不是找不到話題,然后來尋我開心的吧?!?/br> 宴綏一口氣噎在喉嚨之上,心里的別扭何嘗不比嘉回少,可他也不好直接挑明說是吃著姜文修的醋,直到此刻都緩不過來這種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