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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世道難料,還是如今長安城里小娘子的口味都變了。 她嘆了口氣,反正也想不出個結(jié)果,還不如快些趕去東宮才是。 果然不出她所料,剛邁出宮門且正勾肩搭背著互相調(diào)侃的兩人,不是元漾和宴綏還能是誰。 嘉回生怕遲了一步,趕緊跑過去,呼喚著要攔住他二人。 “阿兄,宴綏,你們等等——” 兩人聞言回過頭,望著她,眼里都帶著一絲詫異。 元漾挑了挑眉,說出的話卻是帶著一絲臭屁:“一大早的,你急急忙忙跑過來作甚,知道我要出宮,想讓我捎帶上你?” 宴綏倒比他溫柔,上前一步扶住嘉回,關(guān)切道:“殿下慢些,有什么急事叫個丫鬟過來傳喚一聲就是,何必自己辛苦跑一趟?!?/br> 瞧瞧這對比,親兄長竟還不如貼身侍衛(wèi),嘉回心里暗暗比較了一番,莫名覺得宴綏靠譜多了。 她沒有理會元漾,反手搭上宴綏的臂膀,朝他蕩漾起一抹最天真無害的笑顏,而后勾著手指示意他靠近,顯然是有話要避開對方。 宴綏讀懂她的手勢,半彎下腰,耳朵湊近,聽她說道:“反正你都答應(yīng)了阿兄要出宮,那便替我辦件差事,如何?” 嘉回說到這里便頓住了,歪頭一眼不眨地看著他,多的是一股撒嬌賣萌的好模樣。 宴綏側(cè)頭對上她的雙眼,里面燦若星辰,隱約含著半分期待與信任,他一瞬間猶如泡入蜜罐,胸腔被甜膩滋味填滿。 他朝她點點頭,一臉任君采擷的表情。 嘉回眉眼彎彎,這才重新啟唇,繼續(xù)說道:“你去外面將魏卿則帶進宮來,我有事要問他?!?/br> “我——”宴綏的笑容再也止不住地迅速收斂,周身宛如蜜罐破裂,又有無數(shù)鋒利瓷片扎進血rou,一股悶氣直沖上頭,他猶豫著難以開口,卻又不敢去看嘉回期望的眼神。 “你如果不愿意,我這就去……”嘉回作勢就要抽回手。 “我愿意的?!毖缃椧粋€用力又給拽了回來,他來不及細想,脫口而出:“別說是魏卿則,就算是韓卿則,宋卿則,趙卿則,我都給殿下弄來?!?/br> 嘉回滿意地點點頭,可細想忽覺不對勁,她這是要選夫還是養(yǎng)面首? 宴綏勾起一抹冷笑,那表情不像是去請人,倒像是去吃人。 兩人擠眉弄眼間,都暗自較著勁兒。 這番之下,倒是有人站不住了。 被晾在一邊默默望天的太子實在忍受不了宴綏與嘉回的拉拉扯扯,沖動之下就要上前棒打鴛鴦,但還沒行動就被嘉回一個眼刀甩來立在原地。 他輕咳一聲,有些吃味道:“元嘉回,什么事情偷偷摸摸還不讓我知道?!?/br> “這哪能啊?!奔位叵仁腔亓嗽?,又接著對宴綏低語說了一句“早去早回”,便閃身到兄長面前,拽著他往回走去。 “誒誒誒,干什么這是,有話好好說?!痹凰吨讲⒆鰞刹剑瑲舛即粍?,這丫頭一天風(fēng)風(fēng)火火,準(zhǔn)是又有麻煩要推給他了。 宴綏與他倆相背而行,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這樁差事。 —— 嘉回比之以往還要謹(jǐn)慎,不僅打發(fā)了宮人還要緊掩門窗,確定安全后再坐回原位。 元漾看著她這副樣子,表示很不理解:“知道得我們倆是在共議大事,不知道得還以為我們這是做賊心虛?!?/br> “現(xiàn)在不是可以開玩笑的時候了,阿兄?!奔位厥种饬⒃谧姥?,手掌撐著腦袋,整個人頹廢至極。 元漾兀自理著下身衣袍,不咸不淡跟著“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嘉回被他這不甚在意的模樣,激得當(dāng)下就坐不住了,“我昨晚又做了一個夢,這次不光關(guān)乎你我,還包括阿耶和大梁的國運!” 元漾被她這石破天驚的話語驚得險些要從木凳上摔下去,這丫頭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來了必定有大料,每次不把他弄個措手不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這夢境不僅可以看到過去,還能預(yù)知未來啊?!彼€是有些難以相信。 對于元漾的質(zhì)疑,嘉回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她來之前就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不怕他不接受。 因為之前的夢境,嘉回講述過兩人最終的結(jié)局,一個是走向死亡另一個是被迫守陵,可是對于兩人為何會成為這樣,倒是沒有具體的緣由。 這一次,嘉回帶著前因后果把夢境中的所有故事統(tǒng)統(tǒng)講述給了元漾聽,連帶著許多她也無法理解的小細節(jié),都絲毫不做隱瞞,基本上算是全盤托出,毫無保留了。 元漾的反應(yīng)倒是出乎嘉回的意料,沒有震驚,沒有動怒,沒有拍案而起,也沒有疾言厲色,他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在聽一個他人的故事,面上沒有一點波瀾。 只是眼底覆蓋著一層憂郁,看起來脆弱又不堪。 嘉回知他心中難受,卻又別無他法。 乃因元漾身為太子,身上背負著大梁先祖的冀望與期許,嘉回可以盡情哭,可他不能,即使遇到這般戳人心扉,殺人于無形的情景時,他也得冷靜自持,默默想好應(yīng)對之法。 他不開口,嘉回也不敢再多言,兩人就這樣互相對坐著,心思各異,房內(nèi)寂靜得落針可聞。 須臾過后,元漾闔動唇瓣,帶著一股暗啞之聲,故作輕松地問道:“阿回你信嗎?若我說這是無稽之談,讓你拋之腦后,不管不顧,你可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