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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是怎的了?”宴綏盡可能溫柔地問。 嘉回起身,面向他,那顆漂浮不定的心總算有了??康母蹫?。 “宴綏,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依仗著比別人多點的記憶,便充當了一個旁觀者,肆無忌憚地謀劃著未來。如果不是因為我,大家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我到底是對還是錯呢?”嘉回蹙著眉頭說。 如果今生還跟前世一樣,那她算不算得上是在作弊,如今的安穩(wěn)日子,是不是也可以稱之為是向上天偷來的。 宴綏不理解她所說的結局是何意,但在他眼里嘉回即便不對也是情有可原,他只能順著她的話說:“他們是咎由自取,不怪任何人。殿下做得沒錯,不必太過自責?!?/br> “可我還是覺得心悸。”嘉回拍拍胸口,大喘氣道:“若是再晚一點,恐怕就沒多少安生日子可以過了?!?/br> “什么?”宴綏總覺得現(xiàn)在的嘉回有些奇怪。 “沒事?!奔位貨_他笑笑,前頭的萎靡一掃而光,心情也驟然舒暢起來,“我有些累了,你送我回宮吧?!?/br> 宴綏點頭表示同意,腳步一移就往嘉回身邊經(jīng)過。 “誒,你等等?!奔位靥嵘先箶[追了過去,“你今天沒有差事么?怎么這么閑,還跑這兒來了?” “偶然路過?!?/br> “怎可能是偶然,這與你上值的地方分明就是兩個方向?!?/br> “哦……那我就是走錯了?!?/br> “騙子,關心還不愿意講,我又不會笑話你?!?/br> 奈何她剛說完這句話就噗嗤一下笑出聲,惹得宴綏耳根子一紅,不由加快了腳步。 嘉回忙不迭地又跟上去,與他一起,并肩行于黃昏下。 ── 新年一過,天氣慢慢回暖起來。 時令已到初春,長安城里多了好些外鄉(xiāng)人。 備考的學子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長安逐漸形成了風格迥異的各大派別。 有以學說為代表的,有以師門為代表的,還有以地域為代表的,總之是五花八門,各執(zhí)一詞。 為了迎合這些文人sao客們的興致,長安城里各大王公貴族紛紛置辦起了流觴宴,一是為府上多添幾位得力門生,二是提前相看好郎君,好替自家女兒挑選夫婿。 近來風頭正盛的莫過于來自江南兩道的文人學子,憑借著優(yōu)渥的文化背景和知名儒學大師門下弟子的身份,一舉奪下各大宴會的魁首。 而在其中最受人推崇的也是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布衣學生。 傳聞其能七步做詩,百步成章,經(jīng)史子集無一不通,倒背如流更是不在話下。 不僅稱之為狀元之相,還大力散播其寫作手稿,短章評句,已達到販賣獲利的目的。 眾人說得極其玄乎,更有甚者,還扒出了他的家世背景乃至整個生平。 城中不少賭坊借著這股風開起了莊,嚴重影響到整個春闈的秩序。 朝中各位大臣接連上書,痛罵這些學子驕傲自滿,妖言惑眾……央求朝廷派人鎮(zhèn)壓,必要時可活捉二人以達殺雞儆猴的目的。 一個個老酸儒遇到大事時默不作聲,卻又為了這些蠅頭小事爭得面紅耳赤。 梁文帝拿起一份折子,看了一眼便甩到旁邊;接著又拿起一份,打開,闔上…… 如此重復了數(shù)十遍,手邊折子慢慢堆積如山。 嘉回立在一旁,看似規(guī)矩地研磨,實則眼神早就不自覺得往那邊瞟了好多次。 她聽了傳言趕過來的,就是想趁機打聽點消息。 嘉回心里暗戳戳在打著小算盤,沒注意到旁邊梁文帝的臉色,直到一道折子“啪”的一聲砸在身邊,嚇得她手指哆嗦,抖得墨錠從手中滑落在地,濺起的墨點子差點飛到臉蛋上。 梁文帝覷她一眼,“你抖個什么勁?!?/br> 嘉回尷尬一笑,“不小心……手滑了。” “有話直說,別一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模樣?!绷何牡垩院喴赓W:“搞得好似朕逼著你過來。” 嘉回吞吞吐吐:“我聽宮人們說,長安最近降了一顆文曲星,來勢洶洶,比之前人還過猶不及,所以不免有些好奇……” “難不成你還認識?”梁文帝反問:“眼巴巴地跑過來,莫不是想替他申冤?!?/br> 嘉回當然不覺得季詠思冤,那些不過都是老臣們?yōu)榱司S護自家門生,故意強扯出來的借口,只因季詠思是個出頭鳥,所以這靶子自然就對準他了。 嘉回眼睛瞪得渾圓,吃驚道:“不會吧阿耶,太優(yōu)秀難道也是一種過錯嗎?”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太過高調,只會淪為眾矢之的?!绷何牡圻z憾地嘆了口氣,“他與朝中那些老臣的政見不同,以后為官怕也是會受到針對的。” “阿耶你都已經(jīng)打算錄用他了?”嘉回驚喜道。 “胡說,科考大事豈能兒戲,單憑朕一人決斷,談什么選賢舉能?!绷何牡蹥獠淮蛞惶巵恚芍位?,厲聲道:“朕只能說欣賞他的文章,但也沒說即刻錄用,盡人事聽天命,看他自己的造化?!?/br> 欣賞那不就是還挺滿意,挺滿意不就意味著看上了,看上那不就等同于一腳入了文武百官之列…… 嘉回思緒萬千,直至把季詠思的后半生仕途都規(guī)劃完,才腆著臉,笑道:“有您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br> 語罷,梁文帝皺起了眉頭,話還沒開口,嘉回又搶著道:“我知道,后宮不能干政,您忙吧,我就不打擾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