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傀儡 ǒ①8мǒ.#269;ǒм
羅耶山上的那個秘密,讓錦覓終于找回活著的感覺。她的身體終于不再每天都受著看不到的極刑,偶爾嘴里發(fā)苦,嚼一大把糖,也能壓住那苦味。 但是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 冥冥中她總覺得,她有什么事要做。 她也不常去羅耶山,大多數(shù)時候她總在忘川逗留。以前她就聽聞忘川是幽冥渡口,所有的幽魂都會經(jīng)過這里。她幾乎每天都去,唯恐與他的魂魄失之交臂。 前些日子她鬼使神差地用六成靈力跟太上老君換取了一顆九轉(zhuǎn)金丹,此丹可回仙魂延神命,叁千六百年才煉得一顆。她小心翼翼地藏著那顆金丹,只需找到他的一魂或一魄,這金丹就能救活他。 只要他活過來了,也許……也許她就能徹底解了這降頭術(shù)。 忘川那擺渡的老翁見她日日在渡口癡等,好心勸她回去,說什么她的柳葉冰刃與火神水火相克,他斷不可能留下什么魂魄了。錦覓笑了笑,咽下一把糖,這老翁太不了解那人了,他是戰(zhàn)神,他是旭鳳,就算是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他也會從地獄里爬出來找她報(bào)仇的。 直到有一日,那老翁狀似不經(jīng)意地跟她說近來常有一女子夜夜坐渡船到魔界,錦覓一聽他描述的穿著打扮,除了穗禾還能是誰。 自潤玉當(dāng)了天帝后,先天后的母族日薄西山,穗禾這樣頻繁出入魔界,著實(shí)可疑。錦覓留了個心眼,隱身在忘川對岸守株待兔。 等了大半宿,穗禾果然出現(xiàn)了。她一路疾行,專挑僻靜的小道繞了又繞,最后終于停在一片極不起眼的巖壁前。只見她在半空中劃拉幾下,那巖壁登時裂開一個狹長的洞口,看著像是個通道。穗禾神色警惕地察看了四周,確定沒人跟著才一閃進(jìn)入那暗道。 錦覓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強(qiáng)烈的預(yù)感讓她緊張得有點(diǎn)戰(zhàn)栗。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穗禾終于出來了,跟在她身后的還有那魔界的卞城王。穗禾與他低語兩句后,卞城王便先行離開了。她轉(zhuǎn)身給暗道重新封上結(jié)界,謹(jǐn)慎地環(huán)視左右,確定無甚異常后終于鬼鬼祟祟地離開了。āíz?āňs?ū.cΘм(aizhanshu.) 靜待片刻后,錦覓才從一塊巨石后現(xiàn)出身形,她克制著身體的顫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那巖壁前,雙手照著穗禾剛才的手勢破開結(jié)界。 巖壁緩緩劈開……她的心也跟著裂開一道口子。 那通道看著深不見底,洞壁上偶有一盞油燈閃爍著微弱的燈火,許是過于昏暗,錦覓感覺這小徑漫長得叫她心焦。 她茫然地一路往前走,眼前影影幢幢似乎沒有盡頭,一顆心愈發(fā)地凄惶。這狹長晦暗的小道讓她仿佛又置身于某個夢魘中,天地浩大,前路艱險(xiǎn),而她卻孑然一身,孤苦無依。 她深知自己又要入了魔障,扶著洞壁緩了緩,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在支撐著她:找到他!找到他!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抹藍(lán)色的冥火,她叁兩步走到洞口,眼眶頓時濕潤了。 冥火中躺著的,正是那個折磨了她十余年的人。 她踉踉蹌蹌地走過去,一刻也不敢眨眼,生怕那人轉(zhuǎn)眼就又消失了。 他靜靜地躺在石床上,仿似睡著了一般,乖覺得讓錦覓禁不住想落淚。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想悄悄地碰他的衣角,指尖卻穿空而過。 原來,這只是他的形魄…… 金丹!錦覓突然想起那顆金丹,她定了定神,克制著顫抖把金丹拿出來。 錦覓將那顆金丹含在口中,貼上他的唇,把那金丹緩緩渡給他。隨著金丹越變越小,她的唇上有了溫軟的觸感,漸漸地他的身體終于傳來心跳的聲音。 一滴淚驀地掉下來,堪堪落在他臉上。她悲哀地發(fā)現(xiàn),她果然中了他的降頭術(shù)。自她蘇醒后,每次小魚仙倌一碰觸到她,她就跟被針刺到一樣的疼。而剛剛,她與他這般親密接觸,卻沒有那樣的疼痛感,甚至覺得這些日子身上所有的痛楚,都因?yàn)槟且粋€吻有了緩解,這幾年她第一次覺得身心從未這么舒坦過。 他的降頭術(shù),讓她不能被別的男人碰觸,讓她只能愛他一人。 錦覓眷戀地輕撫他的眉眼。她怎么可能愛自己的殺父仇人呢,是降頭術(shù),降頭術(shù)讓她別無選擇。錦覓悵然地流著淚。 就在這時,洞口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錦覓一驚,連忙隱了身形躲在暗處。 毫不意外地,來的人正是穗禾。她不動聲色地走到錦覓旁邊那個角落,一抬手手上便出現(xiàn)藍(lán)色的火焰,仿似一朵被冥火包圍的藍(lán)蓮花,胸有成竹地朝那處打去。 一眨眼,那半人高的石頭被燒得連灰都不剩。 一旁的錦覓目瞪口呆,這火似曾相識,分明跟九霄云殿上旭鳳使出的琉璃凈火一模一樣。不對!旭鳳不是說,六界之中只有他和先天后煉得琉璃凈火,穗禾怎么會……難道兇手另有其人! 錦覓還來不及往下想,就見穗禾朝著她這處走來,兩眼犀利得仿佛吐信的毒蛇。錦覓屏息靜立,一動也不敢動。假如穗禾剛剛使出的是琉璃凈火,即使她沒有失去那六成靈力,也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石床那邊突然傳來些微窸窣聲,穗禾轉(zhuǎn)身望了一眼,隨即面露喜色地跑了過去:“旭鳳!你終于醒了!” 趁著穗禾的注意力全在那邊,錦覓化成一只蝶,悄無聲息地飛出洞外,連看都不敢看那人一眼。 ****** 沒多久,火神旭鳳復(fù)生的消息傳得六界皆知。但令大家更震驚的是,那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驕矜無比的先天帝嫡子,復(fù)生后竟然飲魔血入魔籍。昔日威名赫赫的戰(zhàn)神曾讓魔界妖界聞風(fēng)喪膽,而今復(fù)生后的他,仿佛從地獄歸來,短短半年時間便當(dāng)上了魔尊,行事雷風(fēng)厲行,殺伐決斷,竟讓那曾經(jīng)四分五裂的十殿閻羅也對他畢恭畢敬地俯首稱臣。 “嘖,那鳥兒復(fù)活后,比以前更沒有人情味了。”彥佑瞥了錦覓一眼,暗嘆一聲,“美人兒,我知道你對他尚有情意,他如今成了大魔尊,在魔界呼風(fēng)喚雨稱王稱霸,日子過得倒比當(dāng)初在天界逍遙快活?!?/br> 錦覓往嘴里塞進(jìn)一顆糖,失神地望著他身后那棵枯萎的鳳凰樹,喃喃道:“不,你不懂的……我只是中了他的降頭術(shù)……” 彥佑斂起臉色,不無憐憫地看著她。 撲哧君怎么可能懂呢,從他復(fù)生后,她一直等著他來報(bào)仇。她因著這降頭術(shù),生不如死地活了這么些年,只怕是得等她死了,把命還給他了,才能徹底解脫。 她不知道他何時來,又怕他找不到她,于是只能在以前他還在天庭時,她經(jīng)常玩的那幾個地方輪流呆著。有時守在棲梧宮的那棵鳳凰樹下,有時又跑回洛湘府的庭院里干坐著,日日夜夜,直到夜深仙娥來勸她回去就寢。 她心心念念地等著他來報(bào)仇,那人卻像忘了她的存在一樣。她終于意識到,也許而今的他對她無愛亦無恨,怕是見了也只會把她當(dāng)陌路人,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以前狐貍仙聊起話本里的癡男怨女,就說過世上有一種情仇,有些人恨到極致時會漠視對方,看似平平靜靜,卻是對那人最大的報(bào)復(fù)。 在日復(fù)一日的等待中,錦覓又開始覺得那五臟六腑久違地有了撕裂的痛感。 疼到坐立難安時,她只能跑到羅耶山。那里有她的止痛藥。 見到他,她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站在他面前,看著那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只把他當(dāng)作那人,咬著唇幽幽地盯著他,心里有滿腹的委屈,卻說不清自己在委屈什么。豆大的淚珠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噼里啪啦地掉下來,臉上卻帶著倔強(qiáng),像在跟自己慪氣。 這傀儡近來越發(fā)有人樣了,雖然還有些木訥,但至少不像以前那樣,一眼就看得出是人偶。想來因?yàn)樗膹?fù)生,寰諦鳳翎的靈力也跟著增強(qiáng)了。 他抬手,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沒想到卻越擦越多。 他的臉上漸漸露出疑惑的神情。 “傻子?!卞\覓帶著哭腔說道。不知是在說他,還是說她自己。 “不是傻子?!彼哪樕弦廊汇裸露?,皺著眉輕聲說。 --